第436章 瓦爾德之死
在很多人眼中，「政客」和「騙子」幾乎是同義詞。
但當陸野看到老頭基里爾滿臉熱忱與真摯，陪著西聯觀察團一起來礦山高處，激烈探討當西聯維和軍退出駐防後，他將如何利用此處僅剩下的自然資源，重新啟動工業生產，帶動民眾投身到家園重建時，他對政客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他的態度或許是虛偽的，言辭或許還有些誇大，但他的行為是清晰的，因為他有著一以貫之的目標。
為了達成自己的政治目的，個人的情感、喜好，甚至尊嚴，都是可以被放下的。
因為在他心裡，有些事情比這些更重要。
「他是一個讓人尊敬的人。」
陸野聽到這句話時深以為然，不禁側頭看向說話的人，正見到年紀並不算很大，但胸前軍章密布的第一聯邦少將，克拉克。
此時他和下午不同，身著一身筆挺的軍裝，展現自己軍事最強國代表的身份。
重新化身瓦爾德的陸野看向他，略微頷首：「艾特拉格數十萬民眾也這樣認為。」
克拉克笑著打量他，並沒有流露絲毫殺機，相反，還有些讚賞：「其實，瓦爾德指揮官，你也是個讓人尊敬的人。」
陸野洒然一笑：「作為對手嗎？」
少將也笑了：「哈哈，怎麼可能呢！第一聯邦遵從安理會決議，並未對魯西採取任何形式的干涉，尤其是軍事行動。」
他矢口否認陸野不奇怪，只是自顧自走到礦山邊沿，向下張望。
這裡已經是文尼安全區的外圍，也是地區最大的礦產資源，常年的盜採讓此處地貌變得極為複雜且危險。
因為沒有合法的政權保障，誰都可以跑來挖上幾車礦石就跑，維和軍不作為，自助會沒能力，如此持續了許多年，導致此處的地貌被嚴重破壞，偌大一片礦山到處都有暴力開採的痕跡，許多地方都因為炸藥爆破導致山岩裸露，地質破壞，隨時有坍塌的危險。
陸野不禁就搖頭感慨：「我如果是共和軍，完全沒必要走霍利卡大橋，封鎖乃至占領文尼不是更好？既能掐斷艾特拉格的補給線，又能搶占這片有價值礦區，一舉兩得。」
陸野既然猜測是克拉克在背後指揮共和軍的行動，那麼這句話就是在指出對方戰略上的失誤。
克拉克毫不避諱的笑了：「得承認，有人輕敵了，小看了螞蟻的力量。」
雖然承認自己戰術失誤，但他依舊指出雙方絕對力量上的差距。
但陸野卻搖了搖頭：「不是輕敵，而是目的不一樣。喬哈爾從來沒想要經營和發展這個國家，而牧首大人希望的是一個沒有殺戮的世界，目的不同，選擇也就不同，兩人的下場，也自然不同。」
聽到瓦爾德提到喬哈爾，克拉克面容露出一絲興趣：
「哦？喬哈爾的失蹤果然跟你有關！」
陸野面露淺笑，也抵死不承認：「魔鬼的爪牙行走世間，惹來聖光的懲罰，最終化為灰燼，這跟我可沒關係。」
他也沒撒謊，反正那一夜魔鬼的爪牙來了，聖光也閃亮了，有人化為灰燼，又不是他親手乾的。
克拉克一副「你不承認我也知道是你」的表情，在心裡對這個瓦爾德再記上一筆。
陸野同時也在回看他。
當他提到魔鬼、聖光時，克拉克神色並沒有什麼的異樣，身上也沒有絲毫魔法的律動，陸野就猜測，克拉克可能都不知道喬哈爾是一名「光明之子」，只把他當成是一名普通的地區代理人，一個普通的打手而已。
兩人沉默對視，各有各的收穫。
正在此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大聲向前面的宣講者問話：
「基里爾牧首大人，那麼請問你，你所描述的這些重建計劃、保障計劃、防衛計劃，你的資金從哪裡募集呢？魯西地區自然環境被大規模破壞，我們的土地、糧食、生態，都被原能組織認為是污染資源，已經沒有人願意為烏拉爾的未來投入了……」
這句話問出了許多人心中的疑問。
這個已經化為焦土的國度曾一度被認為是兩個龐然大物的緩衝帶，連敢來發戰爭財的人都沒有了，誰又會投資建設這個新國家呢？
基里爾面帶微笑，回頭看向眾人，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我有三個朋友，可以幫助我們實現和平的聖烏拉爾。第一個朋友，是北方城邦的和平發展基金會，他們承諾將盡最大努力，幫助我們重建國家。」
聽基里爾說出這話，眾人的目光都投注到在一旁精神煥發的蘇菲亞臉上，代表和平的北方公主面色紅潤，精神飽滿，矜持一笑，算是默認了基里爾的說法。
基里爾繼續說道：「我第二個朋友，就是光明神聖的教廷。教皇閣下認可了我們在魯西所做的努力，已開始向全世界的教眾進行和平募捐，我相信世界上還是有更多的人們愛好和平，並支持我們的正義事業的。」
眾人聞言頓時開始了竊竊私語……
教廷第一次召開發布會時，雖然批准了基里爾的大牧首的聖教政權工作，但也同時辭去了他幾乎全部教內職務，這算是一種「有限度的支持」，為的是儘量降低政教一體的負面輿論影響。
但時過不久，就開始公然募集資金支持臨時政府，這顯然代表著教廷內部的態度變化。
對於這一點，陸野和克拉克分別有不同的猜測：
陸野覺得，這應該離不開他在戰場上的努力，因為他不斷取得勝利，給教廷帶來了勝利的信心，也只有勝利了，才有機會書寫正義的歷史。
克拉克覺得，這應該離不開他在一直在為「神秘俱樂部」提供宣傳素材，在他們的宣傳和發酵之下，「聖教威脅論」已經成為一種思潮在席捲第一聯邦，這反向激起了教廷的被迫應對，不得不發動更多的人支持教廷，支持基里爾，彰顯自己的正統與正確。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都有那麼點「與有榮焉，但你不懂」的意思。
「而我最後一個朋友……請恕我賣一個關子，當聖烏拉爾政府正式成立的那一天，他將會為我們帶來最大的驚喜和幫助。」
聽他這麼說，下面的人表情就各異了……
有好奇的，有警惕的，也有開始審視思索的……
北方城邦有著在西聯排名第五的軍力，而且距離魯西地區最近，它的支持對魯西重建至關重要。
聖教是全世界影響最廣泛的宗教團體，如果全力支持魯西，無論是資金還是輿論，乃至影響西聯的政治風向，都有一定幫助。
以上者兩者的援助基本已經奠定了聖烏拉爾必然會成功建國了，而基里爾還有另外一個隱藏朋友沒有說？
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至少還有一個不亞於以上兩方的政治勢力在暗中支持他！
是西聯某國？甚至是某幾個國家聯盟？還是……乾脆就是魯森？
那些之前還帶著審視、批判的觀察團代表們，這時候不由開始轉換角度看待這個地區武裝力量了。
一個冉冉升起的新興國度，如果註定要誕生，那如果不提前介入，建立關係，等到人家國體確立、重建開工、各方協議、合同借款什麼都搞完了，再想進來撈點油水那就難啦！
頓時，軍事觀察團變成了考察團，各國代表也都動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這裡大概最篤定的就是克拉克了，既因為他是軍人，並非政客，也因為他最有底氣。
只要第一聯邦的焦土策略沒有變化，任何人想在魯西建立國家都要面對他們的強大壓力。
所以克拉克不為所動，依舊帶著自信的微笑：
「即便如此，我依然覺得，這不是一個智者應該做出的選擇。」
一介神職，跑到兩個大國之間玩夾縫遊戲，簡直作死。
「不。如果這事關信仰，那就不得不做。」
克拉克笑的不以為然：「聖教聖經中，可有建立地上神國的章節？」
陸野沒再答話，而是向他伸出一隻手，似乎有握手道別的意思。
克拉克：「嗯？瓦爾德先生要離開？」
少將猶豫著和他握了手，感覺到這隻手充滿了力量。
「聖主的無上榮光，終將布照大地，驅散迷霧，驅逐邪異，用聖罰滌盪這污穢蒙昧的世界。」
克拉克：？
他以為瓦爾德是個軍事猛男，怎麼突然就神叨了起來？
這是意思？
克拉克正疑惑著，就看到瓦爾德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猛然一推，將克拉克推向一旁！
嘭！
一聲渾厚的槍響，帶著一蓬滾熱的濕熱，噴灑了克拉克一臉！
克拉克就親眼看見，眼前這個正在和他握手的硬朗男人，胸前偏左側被洞穿一個巨大空洞，直接將血肉噴灑在他的臉上！
巨大的動量將男人直接向前帶動，翻出圍欄，摔下礦山！
克拉克即便是身為北方作戰指揮中心司令，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槍震的腦袋發懵，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而此時，四周才響起慢半拍的尖叫聲……
克拉克側頭看去，那個魁梧英俊的男人，已經跌落礦山，消失不見了。
直到他被隨行的武官一把撲倒在地，一邊叫嚷著「狙擊手」，一邊壓的他「滿身大漢」，克拉克才感覺到胸口一震，有電話打了進來。
慌亂中接通電話，那個貪婪又主動的聲音出現在耳機中：
「這樣，我就有福氣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