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魚躍此時海
萬里高空。
這種高度，已經超越了雲層，是人煙絕跡的地方。
但是，就是這種絕險的地方，今日卻有龐然大物絕雲氣而過。
長生鯨。
雖為魚，但它也可為鳥，擁有在青天之上遷徙的能力。
它所過之處，那空氣與雲氣形成龍捲，就像浪花一般出現在它的身後，滾滾而動，一層堆疊著一層。
即使長生鯨龐然無邊，可在這等高度，從地面上抬頭看，除了雲與天也是什麼都看不到。
因為，長生鯨已經是在雲層之上「遨遊」，以云為水。
陸青山盤坐在長生鯨的眉心位置，也就是那金色的雙眸之間，為它指明方向。
從荒煌之地的青丘出發，又經過將近半天的趕路，長生鯨才在陸青山的示意下停了下來。
陸青山御劍而起，身形垂直下降。
下方是一座藏於深山中的山谷，平坦但幽深。
此時早有人等候於此。
身形高大，身穿一襲灰袍，有著一頭黑白交織的頭髮。
齊補天。
「等你許久了。」齊補天看著陸青山道。
「齊觀主。」陸青山抱拳行禮。
齊補天對著陸青山微微頷首，然後身形稍稍一側，露出他身後的一座法陣。
一座巨大的法陣。
這是天機觀設立於南域的一座跨域傳送法陣。
跨域傳送法陣的重要性在中靈一戰中已經顯露無疑。
顯然，道宗修士不會是到了這時才意識到跨域傳送法陣之重，更不會輕易授人以柄。
所以，除了明面上那些隸屬於大夏，位於各大州城中的傳送法陣，各大道宗私下也同樣布置有通往其它六域的傳送法陣，隱藏在暗中，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跨域傳送法陣，具有一個鮮明的特點，那就是極為隱蔽。
比如眼前這座。
「原先守在這裡的人，我都已經調走了。」齊補天說道。
「有勞齊觀主了。」
「長生鯨在上方？」齊補天指了指頭頂。
陸青山點頭道：「它的體型太過龐大，除了海域與天穹，世間沒有幾個地方可以承載它，只能在青天之上侯著。」
長生鯨的體型堪比一州之域，想要在陸地登陸是近乎不可能之事——那就像是一座山落下，有毀天滅地之勢。
「不愧是傳說中的靈獸。」齊補天感慨。
即使是他，在此之前也從未見過長生鯨，只在典籍上看到過少許記載。
這是極為罕見、強大且低調的靈獸。
眼下的這條長生鯨，便極有可能是世間唯二的長生鯨之一。
「那就開始？」齊補天徵詢陸青山的意見。
陸青山不置可否，微微點頭。
齊補天不再猶豫，猛的抬頭。
剎那間，他的滿頭髮絲無風自動，狂舞。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齊補天身後的跨域傳送法陣驟然閃耀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這些光芒沿著傳動法陣本身的陣紋飛快游移，並向外擴散蔓延。
不過是數息，不只是跨域傳送法陣，而是整個山谷的地面上都閃耀著金色的脈絡。
這時，齊補天雙指併攏，在眉心一刷，兩指間頓時靈光四溢。
然後，他將雙指向下一按，靈光便是射出，融入山谷的地面中。
就像是一個重物從天而降，地面上所有的碎石與灰塵都被震得向上一跳。
這一刻，那原本鐫刻在地面上的脈絡，在靈光的作用下，宛若被激活。
它們猛地向上一震，脫離了地面，開始向上懸浮。
高度從齊補天的腳部、腰部一路往上，直到懸於他的頭頂，形成一張閃耀著金光的絢麗陣圖，流光四溢且玄奧繁雜。
旋即，齊補天雙腳用力一踩地面，身形便是極速拔空而起。
而那懸於他頭頂，足有一座山谷龐大的陣圖，也跟著齊補天身形的拔高一同升起，始終保持懸於他的頭頂。
扶搖直上。
齊補天帶著這張陣圖一路向上，直到萬里高度，來到這絕雲氣之地。
雲彩都被陣圖渲染得金光一片。
齊補天也終於得見長生鯨的真容。
形似一頭大鳥，遮天蓋地，如同一座空中陸地，靜靜懸浮在他的面前，又若垂天之雲，背寬也不知道幾萬里，
一眼看過去，根本望不到邊，讓人頓覺自身的渺小。
即使是齊補天，在看到長生鯨的剎那，都是雙眼收縮，心中震撼到了極點，心胸都仿佛被漲大衝破，感受到了天地的無盡遼闊。
這是人類在見到龐然大物時的本能反應。
但.也恰恰是因為長生鯨的體型實在太過龐大，大到超乎了常理，所以就出現了一個無法避免的問題：
世間將沒有一座傳送法陣是能夠容納長生鯨通行的。
因而要想前往天河城，理論來說，沒有任何合適的「交通工具」，就只剩「步行」這一選項。
天河城位於蒼穹天的邊界。
即使藉助傳送法陣，陸青山從玉門關趕往天河城也依然是花費了數天的時間。
純靠「步行」，那是萬里長征，並不現實。
即使最後成功趕到天河城，那也不知是要到猴年馬月去——蒼穹天之廣，不知幾萬里。
所以陸青山找上了齊補天，這位人族最強大的靈修。
…………
「齊觀主，看你的了。」陸青山抱拳道。
齊補天眼神微微閃爍。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長生鯨之後，齊補天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我也只能是將你們送入空間斷層之中，之後的我就無能為力了，」他不放心的求證道：「空間斷層的旅行雖然是條捷徑，但還存在著許多難題
空間亂流中沒有方向，若沒有什麼特殊手段，伱在其中只會迷失，除此之外，怎麼離開空間亂流也將會是個難題。」
「我明白，齊觀主放心，我自有辦法。」陸青山肯定道，齊補天所說的難題，他早已解決。
見陸青山如此自信，齊補天終於是不再多說什麼。
沒有什麼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那就，開始了。」齊補天輕喝一聲。
陣圖發揮它的作用，開始運行。
有靈光不斷從齊補天的指間湧出，在陣圖的陣紋之間有序流轉，並且激發為特殊的靈術效果。
一團淡金色的光芒出浮現在陣圖的上空，依循陣紋的牽引形成了特定的漩渦形狀。
也就是在這時，天穹之上，那金光漩渦瀰漫之處，竟然是瞬間扭曲。
隨著扭曲，整片空間如同融化，竟然是剎那散開，就像是一條通道，露出了其中的.一片蒼茫與深幽。
「陸青山，整個蒼穹天，恐怕也只有老夫是能做到此事了。」齊補天輕聲喃喃，向前一步走出。
這一步落下之後，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波動又是截然不同，仿佛超脫世俗。
齊補天深吸一口氣，接下來要做的事，即使是對於他來說也並不容易，需要竭盡全力，並付出代價。
他右手驀然抬起，靈光閃耀，有玄妙法印脫手而出，印在陣圖之上。
「天機靈術·巽。」
乾健也，坤順也，震動也，巽入也，坎陷也，離麗也，艮止也，兌說也。
巽，是入。
一個字，天地轟鳴。
長生鯨巨大的體型變得虛虛渺渺，仿佛是縮小了無數倍，又好似是那通道口擴大了無數倍。
總之，那通道已經是足以容納長生鯨進入。
「走！」陸青山雙眼一亮，對鼓道。
鼓對陸青山十分信任，登時是一躍，直接飛入了通道之中。
通道轟鳴，長生鯨在內穿行。
無盡空間亂流撲面而來，割裂空間形成億萬條橫縱支線。
長生鯨穩穩地停在了虛空之中。
陸青山依然是盤坐在鼓的眉心之上，忍不住回眸望去。
那空間通道早已合攏，只能看到無盡深邃的虛空。
深邃且蒼茫。
蒼茫中，長生鯨在疾馳，在空間亂流中遨遊。
那肆虐的空間裂縫與亂流，席捲在鼓的肉身上，並不會給它帶來太大的傷害。
但是它原本背負在身上的屠龍島，卻是承受不住這等攻擊。
樹木倒拔而起，大地裂開，山巒崩裂，碎石四處飛落，碰見一處空間亂流就會化作齏粉。
如同末日景象。
在這蒼茫的空間亂流里，縱然是長生鯨也渺小如芥子，但鼓卻有一種如同魚歸大海的逍遙自在，可以盡情遨遊，再無任何約束與顧忌，無比喜悅。
「去那！」陸青山輕拍鼓的眉心，對它說道，給它指明方向。
此刻，一個鮮明的光點映襯於陸青山深邃明銳的眼眸中，熠熠生輝。
他所指的方向，便是那個光點所在。
那是桃花印記。
【不滅】：發動此神通，對敵人造成傷害之時，可在敵人身上烙印一枚桃花印記。
劍主可不限距離感應桃花印記所在。
這就是陸青山的導航，即使空間亂流這等環境也無法屏蔽的導航。
虛空中沒有風，但是長生鯨前進的軌跡中，卻是盪開了一輪輪的波紋。
蒼茫旋轉飛逝。
陸青山站在長生鯨的背上，集中精神，指引方向。
他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與桃花印記之間的距離正在快速縮短。
空間斷層中，所有的距離都會被壓縮摺疊。
原本在外界需要數十天乃至數十月的路程，在空間斷層里很可能不過是瞬息的時間。
空間斷層中的旅行，註定是最為快速的。
只是沒有多少人敢貿然進入空間斷層中，因為不是所有人在空間斷層中都有清晰的方向指引，更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破開空間界壁，重返人間。
值得慶幸的是，這兩個能力陸青山都具備。
茫茫天河海。
忽然間，一片有著奇妙紋理的金色雲彩橫過天際，直垂落到海平線，從南到北，縱觀不知多少萬里，甚至是遮蔽了天日。
緊接著一聲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長鳴響徹天下。
金色的雲層忽然是向下墜落。
那視覺衝擊感，就猶如是天塌了下來。
天河海中，有海妖驚訝抬頭，眼看金色雲彩要壓下來，直覺得難以喘息，連忙向下潛行。
金色雲彩越來越近，最終是砸在一望無際的天河海上。
天河海中激起滔天巨浪。
振鱗擊海，擊水三千。
但剛剛落於水中，那金色雲彩就又向上升去。
一眨眼便是縮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海妖們才勉強看清金色雲層的輪廓。
那原來是一隻大魚。
一隻無比大無比大的魚。
可轉眼間，大魚又在他們的視線中迅速放大。
他們這才明白，原來剛剛不過是大魚隨意的一個向上跳躍的動作。
就如同鯉魚在水中歡快的一個水濺躍。
隨著大魚的迅速下墜，雲與風齊齊落下。
大風起兮雲飛揚。
魚躍，此時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