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別處劍來，此處劍去
集齊四大劍仙力量的一劍，橫貫長空。
青龍主宰站在黃金巨龍的龍首之上，臉龐無情無識，萬分凝重。
他的情緒漠然，即使對待這超越了劍仙品級的一劍，也沒有畏懼。
不知何時，一柄由月華組成的，足有十餘里長的光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依然是明月陣之力。
明月之劍。
青龍主宰要借明月陣之力來抗衡謝青雲的劍仙之力，用劍來對抗劍。
那十餘里長的巨劍，使得扶搖就猶如一根毫毛般渺小。
它徑直向上挑去，迎向了毫毛般的扶搖。
明月之劍與扶搖接觸。
看上去好似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兩柄劍。
但是，與體量截然相反的是，扶搖安然無恙，明月之劍卻是驟然崩塌，碎裂成無數片，一片一片地向下墜落。
就像是下了一場流星雨。
謝青雲手中的扶搖威勢並未有半點枯竭，穿透過那漫天流星碎片，繼續向下斬去。
斬在了一臉錯愕的青龍主宰的臉上。
斬在了這個曾在很長時間內都被視為中靈鎮域修士，與謝青雲並列的道宗之主的臉龐之上。
一條霜線出現在青龍主宰的臉上。
咔擦咔擦。
下一瞬，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音響起，猶如琉璃破碎一般的聲音。
無數蛛絲一般的裂痕，沿著那條霜線蔓延而出。
砰！
在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後，青龍主宰整個人就這般在空中崩裂。
他的血肉四處飛濺。
但由於明月陣月華的冷凝，血肉並沒有紛飛，而是凝固成血色的晶體，簌簌地向著下方的龍城關墜落。
看上去，就像是下了一場血色冰雹。
但不同的是，這些血色冰雹里蘊含著一個尊號境修士的強大力量。
所以它的威力遠勝冰雹，更像是一場密集的流星雨，撞在龍城關中，便使得龍城關的建築相繼倒塌，燃燒起高溫熾烈的血色火焰。
前一刻，還神威凜凜的魂尊分魂，堂堂鎮域修士、尊號境修士，青龍主宰就這般化為了血色冰雹，就此死去。
但是，謝青雲這一劍，絕不止這般。
扶搖，仍以不可阻擋的陣勢向下斬落。
謝青雲迎風而下，在他的身後，大鵬同風遨遊。
青龍主宰死了，可他只是魂尊的分魂，所以青龍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你會後悔的。」
青龍主宰分明已經身隕，天穹之上，卻是傳出一聲縹緲宏大，殘忍又癲狂的聲音。
這是青龍主宰的聲音！
他重複了一遍先前的斷言。
這聲音不知從何而來，因何而起。
但所有人此刻都能見到，在青龍主宰原先所站的位置處，即龍首之上，有一枚灰輪正在飛快旋轉著。
灰輪是由散亂的骨片組成的。
此時，正有一縷縷血紅色的線條，隨著灰輪的旋轉，不斷地從那些骨片中流溢而出。
鮮血如線，血泊亂骨，淒涼萬分。
那些血色線條在從骨片中流溢出之後，並沒有滴落，而是化作緋色的光輝。
一股股紅煙，透出灰輪升騰而起，遮天蔽日，翻滾不息。
那些紅煙，勢如天傾，在龍首上空凝聚成一道灰影，宛如開天闢地的巨人，面目模糊。
「謝青雲，不入半祖，即使是四大劍仙之力又如何，今日也依然要被我鎮壓！」
極怒的喝聲從灰影中傳來，仿佛來自遠古洪荒。
伴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沛莫能御的力量自天地中生起。
天發殺機，地發殺機，整片天地降下可怕的壓力去鎮壓謝青雲。
咔擦！
謝青雲的身體上出現一道裂痕。
「浣靈血輪。」
遠處的龍城關外，水月觀主看著神輝閃爍的天空，看著那突然現形的灰色巨影，臉上的神情顯得非常凝重。
「浣靈宗的道器。」她喃喃道。
道器，是法器中等階最高的存在，世間罕見。
即使是尊號境修士，也無法做到人手一件。
只有是人族七大道宗，才做到每宗都擁有一件道器。
因此這七大道器也被視作七大道宗的底蘊。
天機觀的道器是天機鏡，劍宗的道器是扶搖。
浣靈宗作為七大道宗之一，自然也擁有一件道器。
浣靈宗的道器，名為浣靈血輪。
浣靈血輪的神通，非常簡單。
提純血液以及釋放血液中的力量。
看上去好像並沒有特別強，因為這個神通怎麼看都有些雞肋。
但是在浣靈宗手裡，卻是化腐朽為神奇。
正是藉助此道器，魂尊才得以煉製出青龍之身。
今日，青龍主宰所做，便是藉助浣靈血輪釋放血液中的力量。
誰的血液？
砰！砰！砰！
這時，一具具巨大的屍體，突兀地從天穹上出現，快速向下跌落，落在龍城關地面上，炸出一個個深坑。
那些屍體，有渾身上下流動金色霞光的金毛獅子，眉心生有一根犄角，一看就是異種，也有軀體比烏雲都要龐大的凶雀，身體之上生有紫雷紋路.
種類不一，數量繁多，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是凶獸，而且沒了往日的凶煞，血液流干，生機盡失，成了枯槁的乾屍。
這些凶獸死的無聲無息，也沒有怨言。
他們的血液與生命融入了那枚浣靈血輪，換來這一刻的爆發。
這是青龍主宰最後的抵抗，最後的光與力量。
青龍主宰，是主宰。
主宰是獸修的尊號。
這一次，青龍主宰釋放的是他所有獸寵中血液的力量。
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沒有半點任何猶豫，果斷獻祭自己所有獸寵的性命，藉助浣靈血輪向謝青雲發出最強有力的反抗。
謝青雲的無雙一劍太過凌人。
所以，即使有青龍之身以及明月大陣的輔助，魂尊依然沒有充足的信心能擋下這一劍。
但魂尊能有如今的實力，絕不缺乏壯士斷腕的決心與毅力。
因此，在謝青雲斬下這一劍的一剎那，魂尊便已經想好，只要是能保住青龍，保住本體，其它的所有東西，皆可拋棄。
你謝青雲捨得耗盡劍宗氣運，我魂尊難道會捨不得區區一道分魂？
他統治兩域萬年，何曾陷入如此困境。
今日便是拼了青龍主宰之身的萬年積累與底蘊，還換不了你謝青雲的功敗垂成？
灰影無比高大。
咔擦咔擦。
謝青雲的身上有骨頭碎裂聲響起。
單單是灰影散發出來的壓力，便已經讓謝青雲骨骼開始碎裂。
此時的謝青雲，就像一尊即將分崩離析的瓷器，遍布裂紋。
灰影抬起手，握拳，對著謝青雲轟了下去。
魂尊的思路太清晰了。
這道灰影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殺了謝青雲，而不是攔下謝青雲的這一劍。
因為，前者相比後者來說，要簡單的太多。
謝青雲這一劍中，集齊劍宗四大劍仙之力。
要想攔下它，就等於要同時攔下四尊劍仙。
一尊劍仙，就足以毀天滅地，更何況是四尊呢？
這一劍，絕非人力所能扛。
但是，劍變強了，謝青雲本身卻沒有發生變化。
這就是謝青雲這一劍唯一的弱點。
不算弱點的弱點——劍仙本身再怎麼著也算不得弱。
凝聚了道器之力以及青龍主宰所有獸寵血液力量的一拳，從天而降。
「不超脫劍仙，終究只是大一些的螻蟻。」
「而我，是聖魔！」
開天闢地的灰影怒吼道。
人族半祖，魔族半聖，當世最強力量，從天而降。
謝青雲的脊椎猛的彎了下去。
如山的壓力用來形容此刻謝青雲的遭遇都太過輕了。
正確的說，應該是，就像是有一座天對著謝青雲壓了下去。
謝青雲抬頭向天上望去。
只見頭頂的天空是無比的純淨，除了那輪明月是不該有之物，其它就什麼都沒有。
正是這無比的純淨，才代表著無比的可怕。
因為，灰影分明已經揮拳。
謝青雲的脊背正在一點點的彎曲。
於是，他知道，死亡馬上就要來了。
雖然死亡本就會來，可它是在這一劍落在青龍身上之後來，還是之前來，區別是很大的。
謝青雲若是此時將劍鋒轉向那道灰影，以四大劍仙之力，必然能輕鬆隕滅灰影。
問題是，接連斬殺青龍主宰以及灰影的劍，還有足夠的力量擊殺明月大陣加持的青龍嗎？
這看上去無疑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
謝青雲這輩子做了很多選擇，但在出劍一事上，對他來說從沒有選擇二字可言。
既然出劍，那就向前。
哪來的第二條路呢？
所以謝青雲置那天地不管不顧，繼續向前遞劍。
他在賭。
是劍快，還是灰影的拳頭快。
正常來說，劍修的劍，是世界上最快的東西。
不過，在這種等級的戰鬥中，很多本該的東西，往往會失去那份天經地義。
一切還都不好說。
就在這時。
謝青雲的眼裡突然迸射出亮光，清亮澄澈。
他釋懷地笑了。
因為，有一道赤光，劃破了長空，徑直斬向了那道灰影
謝青雲與青龍這一戰，並沒有在很高的天空，下方的人甚至還能看清他們。
正常來講，龍城關此時是魔族之壁壘，龍城關中的魔族是有理由一起出手，助魂尊斬殺謝青雲。
但問題是，這場戰鬥的雙方，一個堪比半祖，一個集齊四大劍仙之力。
所以這些魔修就算是看到又有何用？
沒有一個魔修能插手在這個等級的戰鬥。
即使是魔尊，都同樣不能。
數量再多，也是空的。
所以按道理來說，本該也沒有人族修士是有辦法在此時給予謝青雲有力的幫助。
但正如先前所說，在這場戰鬥中，很多本該的東西，往往會失去那份天經地義。
於是，它來了。
不講道理的來了。
陸青山的劍。
道器。
龍雀。
……
龍城關外。
陸青山閉上眼睛，雙手橫放腹前，猶如拄劍而立。
但本該拄的那把劍，已經消失，射向了天空，射向了那道浣靈血輪凝聚出的灰影。
劍的威力並不足。
至少相比那道灰影的威壓遠遠不足。
但偏偏在這一劍後，那道灰影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解構成了世界最本源的細微粒子，消融在這個世界裡，歸於無聲。
先前還威嚴勝過魔尊的灰影，就這麼被一劍直接破碎，消弭。
灰氣散去之後，構成灰影的浣靈血輪，無力地滴溜溜轉了幾圈之後，便是失去了光彩，無助飄零，再無半點道器神威。
雙眸緊閉的陸青山，低聲喃喃道。
「劍修面前，何來聖魔？」
沒了灰影，沒了那如天的壓力。
謝青雲一點點挺直了腰板。
他乘風而下，直入月華最盛處。
黃金巨龍憤怒低吼，聲勢驚人，回首欲要咬下那柄如毫毛般纖細的扶搖。
謝青雲懸立於它的頭頂，青衫在獵獵作響。
終於，兩者相觸。
席捲天地的可怕波動散開。
這股力量從高空中橫掃而開，毀滅一切擋路者。
天空之上，本沒有障礙物，但就在龍城關的不遠之外，有一座羨天嶺，比天還高。
所以。
山塌了。
就如那個站崗的魔修所希望的一樣。
天穹之上。
不知是劍變大了，還是黃金巨龍變小了。
扶搖，刺入了黃金巨龍的頭顱當中。
青龍淒嘯一聲，拼命地掙紮起來，鱗片不斷閃爍著冷光，粼粼。
扶搖在青龍的鱗片縫隙中遊走。
龍鱗開始掉落。
青龍感受到無法忍受的痛苦，掙扎的愈發激烈，在高空極速翻滾。
它的身周有火花從雲中生，卻怎麼也無法擺脫這柄無雙之劍。
無數龍鱗掉落，反射天光，無比耀眼。
嗤。
青龍在剎那間身首分離。
巨大的首與身違反了引力定律，懸浮在天上。
猙獰的龍首比太陽還要碩大。
龍身在天空上不知蜿蜒多少里。
奄奄一息的青龍，無法再操縱明月大陣，所以失去了明月陣的加持，身體已然恢復了本來的顏色。
「為什麼.」那失去了龍身的龍首中傳來一道憤怒但已經不雄渾的聲音。
魂尊不理解，謝青雲並非聖人，為何要行這舍劍宗氣運去救中靈一域的聖人之事。
然後，龍首與龍身便是像青色的沙河落九天，灑向人間。
每一粒青沙里，都蘊含著無窮的光輝與熱量，在此刻釋放而出，於是青沙就成了火球。
在下墜的過程中，火球逐漸化為青煙虛無散去。
謝青雲這一劍。
斬尊，屠龍。
天空上，謝青雲疲憊的轉身，目光望向東方。
那裡是浩蕩中靈，是生他養他的的東域……
人的一生是萬里河山，來往無數過客。
有人給山河添色，有人使日月無光，有人改他江流，有人塑他梁骨，大限到時，不過是立在山巔，江河回望。
他帶著半個劍宗來中靈「送死」，是為了什麼？
哪有什麼為什麼啊？
不用去找理由，這件事本身，就是理由所在。
最後，謝青雲低下眉眼，看向陸青山。
在魂尊看來，謝青雲是以劍宗換中靈……
但謝青雲並不這麼認為。
劍宗。
絕不會消亡。
他輕聲道：「劍，去！」
扶搖，向著陸青山飛去。
別處劍來，此處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