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一氣吞山河
轟！
土塊、黃沙、碎石、古木、河水.
所有的一切，匯聚在一起，被劍仙的百萬道劍氣攜著一起下墜。
僅僅只是剎那，一條長達不知道多少丈的土龍，就已經出現在天穹之上。
龍頭，是劍氣。
龍身，是伏心山脈。
龍魂，則為謝青雲與扶搖。
土龍呼嘯而下，暴射而出。
這一刻，天地間死寂了下來。
眾多魔修驚恐地望著那充斥眼球的土龍。
這由伏心山脈所組成的土龍在他們的眼中，象徵著毀滅與災難。
雖然並不以他們為攻擊目標，但他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土龍是何等的恐怖，其中蘊含著極為雄渾的劍仙劍意。
那種力量，絕不是普通的九品所能抗衡。
魂尊與馭尊都已經意識到謝青雲這一劍的強大。
因為那土龍還未落下，僅僅只是劍意蔓延而來，他們二人便是猶如遭受了某種可怕的重壓，感受到極強的壓迫力。
不過就當那蘊含著劍仙偉力的龍頭即將鎮壓而下時，馭尊發出一聲低吼咆哮，響徹而起。
「不過區區劍仙，裝什麼無敵？」
「給我滾！」
馭尊的憤怒到達了極致，渾身赤氣騰騰，眼中煞氣涌動。
在咆哮之間，他的身軀上仿佛是有著一道道斑駁的神秘紋路閃起。
那些紋路古老而蒼茫，微光明滅閃爍不定，隱隱間，有無法形容的磅礴力量從中流淌而出。
這一刻，馭尊的分魂，山脈之靈身上蘊藏的力量達到了極致。
「魂尊，躲開！」
馭尊一口鮮血噴出，用盡所有力氣嘶吼道。
他面目猙獰，一步踏出，單手做拳，在空中狠狠一掄之後，一拳轟向土龍的龍頭。
在他的拳頭上，有著濃郁的赤光不斷生出。
馭尊竟是選擇獨自扛下那土龍的所有攻勢。
轟！
土龍上，仿佛有狂風捲起，卷向馭尊那被岩石角質層所包裹的肉身，那是劍氣。
而馭尊分魂身上的石塊一般的角質層，直接是在此時迅速的龜裂，然後一塊塊脫落。
那此前令謝青雲都無可奈何的山脈之軀，在此時則是顯得異常的脆弱不堪起來，模樣更是極為悽慘。
角質層脫落，裸露出包裹在其中鮮紅的血肉，還在微微蠕動著，就像是結疤的傷口被硬生生剝開一樣，慘不忍睹。
不過即使這樣，馭尊依舊未曾退後半步。
因為他知曉，魂尊的本體，雖然修神魔體，但在肉身上確實沒有太深的造詣，無法與其他聖魔族的魔尊相比擬。
而謝青雲這一劍，偏偏又是窮他劍道造詣之劍，在攻伐上達到了極致。
這樣的攻伐之劍，不是魂尊能夠承受的。
在當下的情況中，唯有他作為山脈之靈的分魂擁有最強大的防禦力，有機會是攔下這一劍。
所以他不能退，他一退，魂尊就會遭到滅頂之災。
要說他與魂尊共掌無間域如此多年，惺惺相惜，結下了兄弟之情，是生死之交，那絕對是扯淡。
但馭尊現在所做的，可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魂尊，而是為了整個無間域，為了心魔族。
因為魂尊本體一滅，青龍也就得跟著隕落。
而一旦沒有青龍，以謝青雲的實力，就算他馭尊僥倖存活下來了又有何用？
到那時，他獨木難支，又有何意義？
只有青龍才能殺死謝青雲。
謝青雲不死，這場奪靈之戰他們就贏不了，心魔族萬年籌劃終將功虧一簣。
因此，此刻他必須站出來。
雖然他心底也沒底自己能否是以一己之力攔下謝青雲的這一劍，但至少是存在可能性的。
到了馭尊這個境界，思考中肯定還會有感情衝動，但絕對不會是主導。
真正左右他判斷的，只會是最優化的取捨。
心魔一族的未來與自己一道分魂的性命相比，孰輕孰重？
便是個最低賤的一品魔修都能看得明白。
更何況是馭尊呢？
既然這樣，那就站出來吧。
在維護種族這點上，馭尊與謝青雲的選擇無比的相同。
這也是作為至強者，作為領袖應有的擔當，逃避不了！
「山，岳！」渾身血肉模糊的馭尊分魂，望著那撲面而來的土龍，再度咆哮出聲。
他已傾盡全力。
在他轟出的右拳中，赤光璀璨的如一輪大日，他身軀上那一道道斑駁的痕跡，更是開始流動，最後匯聚於他的右拳之上。
一股古老之力湧現。
馭尊揮動右拳，爆發拳罡，直接是對著他鎮壓而下的土龍撞了上去。
在拳罡與屠龍撞擊的那一瞬間，有無邊風暴爆發，直接是席捲了整片天穹。
那強烈的餘波，直接是震得四周那不在攻擊範圍內的魔修們迫不得已，再度退避。
他們雖退，但是目光卻沒有半點移動，一直投注於馭尊右拳與伏心山脈所形成的土龍交匯之處。
這道拳罡與土龍對撞，產生了一片由於土石湮滅而形成的土幕，好似沒有盡頭。
馭尊自巍然不動，拳罡威力無匹，那土龍則是在不斷地折損。
但誰也不知道這土龍究竟是有多長。
只能見它不斷前仆後繼地湧來，砸得馭尊身軀搖動，胳膊都是晃蕩不停。
畢竟，這可是以一整座伏心山脈所構建的土龍。
而無數隱藏於土龍中的纖細駁雜的無形劍氣，則是不斷向著馭尊激射而出。
雖然看不見具體形狀，可卻是能看到馭尊的身上不斷激起碰撞所產生的火花，蔚為壯觀。
馭尊身上斑駁的紋路不斷釋放出古老的強大力量，支撐著他施展出拳罡。
謝青雲疊放在扶搖上的雙手，將扶搖一寸一寸地不斷向下推去。
那道土龍則是跟著不斷地向下壓去。
只是，虛空中仿佛是有無形的阻力存在，導致謝青雲向下推劍的動作愈發困難起來。
他面無血色，嘴唇更是滲出血絲。
顯然，施展出這樣的一劍，對於謝青雲來說，也絕對不算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但謝青雲並沒有停下來。
他仍是保持著扶搖平穩向下推進的動作，也保持著土龍的浩蕩之勢不斷。
謝青雲拼死牽引伏心山脈去鎮壓馭尊，就如馭尊拼命催動力量釋放拳罡去抵擋他的這一劍般。
這是氣機之爭。
看誰的這一口氣是能撐到最後，誰也就嬴了。
在難以計量的須臾之間，拳罡與土龍就已經發生了數萬次的博弈。
可見馭尊分魂的手臂都是粗壯了幾圈，肌肉膨脹。
他也在不斷消耗謝青雲這一劍中的力量。
可即使如此，伏心山脈之勢仍未看到盡頭。
下一秒，馭尊終於乏力，氣機如潮水般開始外泄。
謝青雲笑了，笑容和煦。
「你氣數盡了，」他道，一語雙關，「既然氣數已盡，就該我氣吞山河了。」
馭尊，這位心魔族的兩大領袖之一，深淵中屈指可數的頂級魔尊，聽聞此言，目眥欲裂，發出難以遏制的嘶吼聲。
他原本最不怕的就是氣機之爭。
因為若是伏心山脈還在，有伏心山脈作為力量源泉，他的力量近乎無窮，絕不會有氣機斷絕之時。
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謝青雲如此卑鄙，趁他大意毀了伏心山脈，他豈能落到現在這般地步？
卑鄙的劍仙！
不論馭尊心中再如何憤憤不平，他現在似乎也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土龍一點一點地吞噬他，看著劍氣一點點侵蝕他的肉身，讓他的生機飛快湮滅。
僅僅兩三息時間，馭尊龐大的身軀就更被那小刀削過的蠟燭一樣，瞬間消瘦，血淋淋，渾身顯露出森森的白骨。
模糊的血肉東一塊西一塊地掛在骨頭上，悽慘萬分。
他的氣機更是蒼老，形如枯槁，隨時都會「壽終正寢」。
剝開了外殼之後，能看到在馭尊那龐大的的心臟之處，一個與他分魂相比，要小的太多的身影正藏匿其中。
——馭尊藏於分魂體內的本體！
馭尊竭盡全力，蠕動分魂身上的血肉，試圖修復肉身。
但那劍氣與劍意早已侵入體內，在不斷崩解他身軀的同時，還在阻礙著山脈之身的修復。
謝青雲的這一劍還遠未結束，土龍之勢還在爆發。
馭尊喘了一口氣，知道此事不可為。
咚咚咚！
馭尊分魂的心臟在這一刻劇烈跳動起來。
下一瞬，他的本體釋放出無邊的雷光。
咚！
山脈之靈的心臟又一次劇烈震動之後，馭尊本體猛然彈射而出。
帶著無盡的雷光猛然飛出，頓時帶起天地轟鳴響徹，無邊雷霆以浩浩蕩蕩之勢湧現而出，匯聚在他身上，化為一頭遮蔽天穹的雷獸。
馭尊所修神魔體，雷獄魔體。
「魂尊，我已做到極致，接下來的就看各自命數了！」全力施展神魔體的同時，馭尊再一次怒吼道。
為了扛下謝青雲的攻勢，他山脈之靈這道分魂，已經是生機近乎全散。
雖然最後還是沒能攔下謝青雲這一劍，但肉眼可見削弱了謝青雲這一劍大半的威力。
剩下的，就只能是看各自的能耐。
若是都這樣了，謝青雲依然能殺他們二人，馭尊也只能說是盡力了。
施展雷獄魔體化生出的雷獸仰天長嘯，宛如是化為了真正的活物，將馭尊護在了其中。
說起來久，但事實上山脈之靈與土龍的碰撞在時間上連一息都未到。
所以另一邊的魂尊，也無法在這極短暫的時間裡遁出土龍的攻擊範圍。
他只能是與馭尊本體一般，將四象魔體催動到了極致，準備是硬抗謝青雲這道已經被馭尊分魂削弱過一次的攻勢。
地風水火四象凝聚成一面光罩，將他籠罩在其中。
嗡！
在無數道驚駭的目光中，那長度其實已經被削去一半的土龍終於降臨而下，轟向了魂尊與馭尊。
萬物消融。
塵土與劍氣對著四面八方瘋狂的肆虐，元力與魔氣狂暴衝擊。
附近的無間域魔修皆是被散，甚至有一個靠的近的九品魔修，直接是震散了肉身，當場隕落。
不過此時其它魔修並沒有心思關注這個倒霉鬼，他們只是目光凝重地望著這些波動的源頭處。
在那裡，土龍已經消失。
魂尊與馭尊，能扛過這一擊嗎？
沒有魔修敢確定。
滔天的風暴開始減弱，其下的景象，開始是變得清晰起來。
出現在眾魔修視野中的是一道長約數千丈的裂縫，裂縫裡幽黑一片，不知其身。
廣闊的天穹之上，竟然是出現了一道裂縫。
空間裂縫。
是的，謝青雲這一劍，硬生生在穩固的深淵世界中撕開了一條空間裂縫。
這種破壞力，看得諸多魔修都是眼皮急跳。
「魂尊與馭尊呢？」有人忐忑的出聲。
他們一眼望去，源頭處除了那條空間裂縫外就是空無一物。
那倒懸於天穹之上，遮蔽天日的伏心山脈消失了，那堪稱頂天立地的山脈之靈也消失了。
就連魂尊與馭尊，也一同消失了。
魔修們臉色大變，連忙放出感知掃過，卻並沒有感應到魂尊與馭尊的氣息。
這讓這些魔修的臉色變得煞白起來。
有人忍不住就想要衝過去，尋找兩尊。
但是旁邊很快就有理智的魔修將他拉住了，低聲提醒道：「不要妄動。」
同時，他還放出感知，不斷勘測四周。
與他做相同動作的魔修有許多。
因為，與魂尊以及馭尊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謝青雲。
他們擔心謝青雲是隱藏在某處，等自己稍有不備就會發動毀滅攻擊。
魔修們就這般小心翼翼且忐忑不安地四處探查了數十息之後，還是未發現任何異常。
「找！」
終於，剩餘魔修中地位最高的一位高等魔尊站了出來，望著那橫貫天穹的幽深空間裂縫喊道。
隨後，他第一個沖了過去。
緊跟著，其它魔修也跟了上去。
又過了片刻，一聲憤怒至極但又無比壓抑地低沉吼聲響徹天穹。
沒了，沒了。
不論是魂尊，馭尊，還是謝青雲，都沒了。
謝青雲還有可能是逃走了。
畢竟這裡還有如此多敵人環繞，危險重重。
但魂尊與馭尊絕不可能逃走。
這裡是無間域，是阿鼻城，是兩尊的地盤，他們能往哪逃？也沒有理由逃。
既然不是逃，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一個即使他們內心最不願接受，但卻是最大的可能
魂尊，馭尊，身隕！
謝青雲一人一劍獨闖無間域，於眾目睽睽之下展開了一場大戲。
如今，這場大戲似乎已經隨著謝青雲的落子而走向落幕。
以一種最為決然且瀟灑的姿態收尾。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只是，這場大戲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