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百鬼夜行（下）
自地府發亂，城內魔獸四起，他便在第一時間收容護佑周邊遭魔獸屠戮的凡人。
為了從兇殘的魔獸口中救下這些凡人，他先前已經與大批魔獸戰鬥過一場了。
只是這城中的魔獸數量到底有多少，卻是誰也不知道。
即使他剛剛把周邊的魔獸清了一遍，也就不過片刻，就有著更多的魔獸在不斷圍攏過來。
以他的實力，若是單單庇佑蔡興朝母子，或許還是有幾分可能保住性命，苟存下來。
但若是想憑一己之力保護下如此多的凡人，那卻是痴人說夢。
可是要讓他放棄這些凡人，置他們與不顧，他卻是怎麼也無法做到。
只是一想到師幼菱以及蔡興朝，他心中就滿是愧疚。
費盡心力才找到兩人，本是想好好補償他們，可沒想到好日子還未過上多久，便遇到了這種情況。
若是沒有尋找到他們，興朝他或許反而能躲過此劫活下來？
「是我對不起你們。」蔡恆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師幼菱，挺拔的身子終於是佝僂了幾分。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公爹身為大夏鎮撫司之人，為庇護大夏子民，不貪生惜命，既是責任，亦為大義，又有何錯？
妾身與興朝不但沒有怪罪公爹，反而是欽佩不已，與有榮焉。
我們娘倆既為蔡家之人，那與蔡家同死，也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
不久前才解除所中絳珠蛇毒，未完全恢復過來，身子還有些虛弱的師幼菱聲音柔弱，語氣卻是堅定無比，字字鏗鏘。
「娘說的對！這些凶獸屠戮同族，我們怎麼能袖手旁觀呢？」蔡興朝捏了捏拳頭，還有幾分稚嫩的臉上神色堅定。
都是蔡家的好孩子啊！
看著師幼菱和蔡興朝臉上的堅毅神色，蔡恆心中一片滾燙，眼眶通紅。
耳邊不時傳來凡人遭遇魔獸啃咬而發出的慘叫聲。
就在視線可及的一棟建築物里，一隻魔豺正撕咬著一個男人的胳膊。
血淋淋。
陸青山默然不語，帶著寅虎小隊眾修接著前進。
他們這一路走來，也不知道見過多少次這種畫面了，可以說在如今的整個鎮江城，幾乎每個角落都在上演著這般畫面。
只是寅虎小隊這一路走來，一次都沒有出手過。
太多了。
單憑寅虎小隊六名修士，是根本顧不過來的。
更何況，他們的靈力是要留給應對地府修士。
而且他們也清楚明白，就算現在出手暫時救下了這些凡人，在這種滿城都遊蕩著各種魔獸的情況下，這些凡人怎麼著也免不了遭遇下一次魔獸攻擊的。
所以他們也只能選擇無視這些場景。
啞——
啞——
天空之上傳來由遠及近的干啞鳴叫之聲，連成一片。
聽聞這種聲音，陸青山面色一變，招呼隊員道：「快躲起來！」
隨後陸青山的身形往旁邊的一幢獨棟建築之中就是一閃。
寅虎小隊的隊員不疑有它，跟著陸青山一起躲進了小樓之中。
藏匿好身形，面對眾人的疑惑目光，陸青山神色凝重，「這是鬼蝠的叫聲。」
「鬼蝠？」
陸青山解釋道：「一種陰詭無比的魔獸，一般只在陰暗的環境下成群出沒，一群鬼蝠的數量至少在千隻以上。
鬼蝠個體實力並不強，但是它們行事全憑自身嗜血的本能，若是發現我們，定會蜂擁而上。
以它們的數量，應付起來動靜肯定小不了。
不過鬼蝠除了眼識，其它五識皆是已經退化，所以我們只要在建築物之中稍稍躲藏一會，等這群鬼蝠遠去就可。」
徐豪恍然大悟，心中更是不由生出幾分慶幸。
蕭智的綠睛鼬只能探查地面之上的情況，這種天空之上的魔禽，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好的防護手段。
還好寅虎小隊之中有陸青山這般僅僅只是聽聞鳴叫之聲，便能知道來者詳細信息的奇特修士。
只是這個陸青山到底是何來歷，為何會對這些魔獸如此了解？
寅虎小隊的修士幾乎是同時在心中升起這個疑問。
「怎麼有股血腥味？」蕭智突然道
蘇淑抽了抽鼻子，開口道：「好像是裡面傳來的。」
陸青山環視了周圍一眼。
他們匆忙躲進的小樓並不大，只有一層。
看樣子應該是個販賣低品符籙的小商行，外面是做生意的店面，裡面是所謂的倉庫以及住處，用一個門帘隔開。
只是這外面原本應該是擺放各種符籙的櫃檯之中卻是空空如也。
再聯想起這空氣中飄蕩的微弱血腥味，陸青山眉頭一皺，掀起門帘，往裡面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胸口被貫穿，橫倒在地面上的老者的屍體，旁邊還躺著一個看樣子不過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五官清秀，可此時卻是雙目闔閉，面上滿是僵住的震驚以及痛苦之色，其後腦處正不斷淌出血液，早已沒了生命氣息。
這些血液正在被修羅化血陣飛快吸收，但其逸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卻並沒有那麼容易消逝。
在這兩具屍體旁邊，是兩個正在翻箱倒櫃的青年男修，修為不高，一個鍊氣五層，一個鍊氣四層。
「大哥，這是什麼聲音？」鍊氣五層的黑衣男修聽聞外界傳來的鬼蝠啞啞鳴叫聲，神色有點慌張。
也正是這此起彼伏的聲音，掩蓋住了寅虎小隊進入商行時發出的動靜。
「估計又是什麼凶獸，別管這些，趕緊將這些材料收攏一下，等這場大亂結束，我們再低調出手轉賣。
藉由這批資源，我們倆衝擊築基也不是沒可能。」
「大哥，我們這樣真的沒事嗎？」
「會有什麼事？現在城中這麼亂，無時無刻都在死人，誰能知道這兩人是死在凶獸口中還是被人殺的？」
「可是李掌柜之前對我們也算是照顧，收購我們的妖獸血，價格都比其他家高了一成，秀秀她還這么小……」
為首的男修眼神之中滿是凶戾，狠狠拍了一下黑衣男修的後腦勺，「你現在是後悔了？」
黑衣男修面對為首男修的質問，顯得唯唯諾諾：「我……」
為首男修語氣陰戾狠毒：「修士必爭，爭的就是這所謂的資源。
我們作為散修，拿命去拼，拼一輩子也掙不得多少資源，就這樣下去，我們哪有築基的希望？
現在城中大亂，我們趁機渾水摸魚，便可獲得我們一輩子也掙不來的修行資源，這就是我們至今為止遇上的最大機緣！」
黑衣男修囁嚅道：「可是為什麼要對李掌柜和秀秀下手，對別人下手也好啊……」
「你不過鍊氣四層的修為，我也就鍊氣五層，真動手的話，我們又有幾分把握？
也就李掌柜這個老糊塗，作為鍊氣九層的修士，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對我們沒有任何防備，肯收容我們，還能讓我輕易偷襲得手。
至於秀秀，我也不想殺她，可是你要知道，若是不殺她，我們對李掌柜動手的事就有可能東窗事發。
我必須得抹除一切證據！
……」
噗！
一個冰刃穿透了為首男修的喉嚨，也阻斷了其接下去的話。
為首男修捂著正不斷噴血的脖子，眼睛瞪大，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帘處的寅虎小隊六位修士。
李族面色冰冷。
對於為首男修振振有詞的禽獸之言，他已經聽不下去了，所以這才果斷出手。
看了眼在一旁因為沒反應過來當前情況，還在失語之中的黑衣男修，李族眼神之中滿是厭惡之情。
「雖沒有親自動手，但明知兄長為惡卻沒有阻止，也是該死！」
李族左手一揮，又是一道散發著寒氣的冰刃疾射而出，割開了黑衣男修的脖頸。
即使只是隨手的一個法術，但畢竟出於築基修士之手，兩個鍊氣小修又怎麼可能擋的住，瞬間便皆是暴斃。
看著兩個男修的屍體倒在那個老人和女孩的屍體旁邊，雖早有預料定會有此事發生，但在親眼目睹之後，陸青山胸中仍然是不由迴蕩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大亂之中，有人為了挽救這座城市在拼命，有人卻是釋放出心中的魔獸，和地府修士無異，甚至比地府修士還可怖。
陸青山自商行之中探頭往外查看情況。
陰沉沉的天氣之下，無數通體烏黑的鬼蝠在漫天飛舞，其通圓的小腦袋只是有著兩隻大大的耳朵，細密、尖銳的小牙透露著嗜血之意，無毛的翅膀像是一層薄膜，可以清晰看到其中的骨架。
鬼蝠猩紅的瞳目在昏黑的天幕之下異常醒目，密密麻麻，驚悚無比。
鬼蝠組成烏黑的潮水覆蓋了這一方的天空。
它們嘶啞鳴叫，它們在瘋狂覓食，它們把這個城市渲染成一座人間煉獄。
眼前的場景就如百鬼夜行。
陸青山回頭看了一眼商行之中的屍體，心中一片冰冷。
百鬼眾魅，粉墨登場。
可其中最可怕的卻不是這些魔獸，而是鬼蜮一般的人心。
你看那百鬼夜行，有人混在其中，比鬼還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