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竹橋

  「不可能的,你明明才是鍛體期的修為。」孫鳩一臉不可思議的喊道。

  手中的長槍更是猶如暴雨梨花一般朝著劉楓的身上刺去,這次連要害部位也不在乎了,接連命中了咽喉,心臟,還有丹田。

  可惜,無論他如何調動靈氣,銳利的槍尖就是無法傷到劉楓半分。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過。

  明明對方不過是長生路上最為弱小的那批人,甚至可以說換做是他的話絕不會數十載還停留在區區鍛體期,簡直是廢物都不如。

  但就這麼一個廢物,卻無法傷到人家分毫。

  一種強烈的羞辱感深深的從心頭涌了上來,孫鳩握著長槍的雙手微微顫抖,雙目更是猶如血紅色一般。

  幾次失利,周圍打在他身上的視線總有感覺好似是在嘲笑他一般。

  「不可饒恕,絕對不可繞。」

  一遍一遍的默念著,最後甚至化作成了一聲長嘯。

  劉楓那是心中好像有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面前這哥們好端端的咋個就跟瘋了一樣。

  咱老劉都跟個靶子一樣站著挨打了,怎麼搞到最後好像人家才是受害者。

  「兄弟,你不會是犯病了吧?身體重要吶,我個人出資捐助你倆枚福祿錢,快去找一個醫院好好做個檢查吧。至於這場架嘛,我給你寫個條子過兩天再預約你看成不?」劉楓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孫鳩聽後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簡直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丹室內本來已經隱隱有了雛形的虛丹微微裂開了一個縫隙,從裡面釋放出了堪比平常三倍都不止的靈氣。

  這傢伙竟然為麵皮這點東西玩命兒了!

  一看就是沒挨過社會的毒打,這年頭要臉的都活不下去。

  老劉想了想既然都鬧到這份兒上來,那就還是發發善心再讓人家捅一下唄。

  兩手叉腰,頭一抬,滿臉寫著都是欠抽。

  孫鳩手中的長槍顏色逐漸有銀色轉為了淡金色,槍尖的玉樞雷也開始繞著正桿槍環繞了起來。

  蓄力一到,槍出如龍。

  「夠了。」一個溫柔爾雅的聲音突然出現,

  隨後一名身著白色衣衫的男子從天上落下,擋在了二人中間。

  那人只是伸出可一隻手輕輕往下一按,孫鳩手中的長槍便像是受到了重擊猛地打向了地面,整個人更是口吐一灘鮮血後向後退了好幾步這才勉強的站穩了身形。

  「晏師兄?」孫鳩捂著胸口一臉詫異。

  周邊的三代弟子一個個眼神中充滿了敬意還有崇拜,有不少人甚至彎下了腰不敢抬頭。

  圍住王霸道的幾個二代弟子齊齊的看向男子正聲道:「大師兄。」

  先不論這些三代,亦或著四代弟子怎麼看。

  在他們這群二代弟子眼中只會有一個大師兄,那就是來自紅雲峰的晏無道。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轉過了身子。

  「劉楓師兄,在下晏無道,替師弟們的無禮行為在這裡向你道歉。」

  剛才還笑嘻嘻的劉楓漸漸的將笑容收了回去,白衣男子的突然出現是他沒有想到的。

  當初在他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時,面前的這人曾經是整座靈劍山公認的大師兄。

  只是因為自家那個便宜師傅身為掌門,所以大師兄的稱謂才落到了老劉的頭上。

  可單叢在二,三代弟子之間的影響力而言,結果不言而喻。

  劉楓坦然的接受了對方作揖致歉,趕忙打蛇上滾的咧了咧嘴道:「晏師弟,這麼巧啊。」

  「也不算多麼巧,剛奉師命去星隕峰討要一點丹藥,路過這裡所以下來看看。」晏無道落落大方的回道。

  一頭銀灰色的長髮並不像其他人那般綁著,而是自然的散落在身後。白色寬大的道袍也只是用了一小根木質的別針扣住,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開來。

  白皙的皮膚甚至給人有一種病態的美感,額頭上一抹紅色的蓮花紋絡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單從俊美程度而言,就連王霸道都得遜色三分。

  好一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劉楓聳了聳肩,剛才打的這麼歡你不路過,這會兒眼看孫鳩的神智不太清楚剛好下來了。

  真當哥們是傻子不成啊。

  「行吧,你說什麼就什麼吧。」

  隨便敷衍了兩句後,劉楓轉頭就往自己的園圃里走去。

  本來就不是他想惹麻煩,既然有人收場了那自然是最好的,管他是不是心懷鬼胎呢。

  晏無道看了眼孫鳩輕聲道:「去給劉楓師兄道個歉。」

  「我給他道歉?」孫鳩不可置信的驚呼道。

  可話才剛說完,他立馬慫了下來,夾著尾巴老老實實的走到了劉楓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即便百般個不樂意,可當面對那雙毫無感情的雙眸時,天大的道理也變得不再是道理了。

  一場持續了小半天的鬧劇,就這麼因為一個人的到來停止了。

  「劉楓師兄,下次再來拜訪,就此別過了。」隨著晏無道的離去,孫鳩等人也全部跟了上去。

  剛才還擠滿了人的園圃,轉眼間就只剩下劉楓他們四個人了。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師兄,我覺得那個晏無道有點不厚道。」王霸道坐到劉楓的身邊說道。

  幾個人今天都是第一次遇到晏無道,之前也僅僅只是從其他人口中偶爾聽說過。

  蕭炎摸了摸下巴一邊沉思的附和道:「我也是這麼覺得」

  至於小道童洪洗象,他才沒有心思去管這些零碎的事情,早就抱著一個大西瓜流下了長長的口水。

  若不是挨了劉楓一個大大的板栗,估摸著這會兒已經切開吃了。

  「喂,你們倆不會把我當傻子呢吧,是個人只要長著眼睛都能看出來的好麼?」劉楓沒好氣的瞪了自家的兩位師弟。

  根據他的猜想,那位晏公子保不准從一開始就在某處關注著場面的走勢,就如棋手不緊不慢的掌控著大局一般。

  僅僅一個照面,憑藉著前世的經驗劉楓就能感覺到那人的不簡單。

  言談舉止,無一可挑剔的。

  「好了好了,起碼還是道歉了。反正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啟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該幹啥幹啥。」劉楓隨便交代了兩句後看了看時間就離開了園圃。

  自家那個便宜師傅這會兒還等著呢,小狐狸哪裡是老狐狸能比的了得,這才是自己該小心的。

  一個不留神,萬一又被坑了那可就不好了。

  理了理思緒後劉楓按照齊靜遠所說的來到了紫雲峰的山腰處,此時齊靜遠正雙手背後看著天邊正在下落的夕陽。

  金色的光輝灑在他的身上,遠遠望去,恍若神人。

  「來了,走吧。」齊靜遠淡淡的說道。

  劉楓這次沒有怎麼耍寶,只是跟在後面一聲不吭。

  依著他的性子平日裡肯定會和自家便宜師傅斗上兩句嘴,不過今天他隱隱感覺到師傅有些不一樣,和之前的儒士模樣不同。

  多了好像,好像是一分神性的感覺。

  「劉楓,知道我為什麼要收你做徒弟麼。」前面的齊靜遠突然問道。

  正在想別的事兒出神呢,聽到師傅在叫自己劉楓趕緊答道:「我又不是師傅您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知道您是怎麼想得。」

  齊靜遠好像早就知道劉楓會如此回答,只是笑著點著頭:「其實不怕你笑話,為師也不知道。細細想來,不過是一個剛好想收了,一個又恰好出現了,如此這般而已吧。」

  「喔,對了。上午崔明皇的人是不是找過你們了,需要為師做點什麼麼?」

  劉楓愣了愣,「師傅,您都知道了?」

  走在前面的齊靜遠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回頭說道:「這座靈劍山,少有為師不知道的事情,不過是不想看,懶得管而已。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弟子受了氣,當師傅的出頭可是天經地義的。」

  「算了算了,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劉楓擺了擺手。

  齊靜遠開懷大笑,「喔,真不生氣?」

  覺得好像是被讓你猜出心思的劉楓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實也不能說不生氣吧,被人莫名其妙算計一通的感覺著實不怎麼舒服。」

  齊靜遠伸手摸了摸劉楓的頭,「天地間不公平的事兒何其多,如若次次都計較,那活著定然不會怎麼輕鬆。長生之路是一條很長,很長,很長的路。走在這條路的上面,你可能會遇到千千萬不同的景象,有讓你高興的,也會有讓你憤恨的。但為師希望你記住,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也別對這個世界失望,好麼?」

  「師傅,我感覺你不像一個師傅。」劉楓眯著眼睛笑道。

  齊靜遠詫異的看了看,「那為師像什麼?」

  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後,劉楓點了點頭道:「感覺就像是個教人讀書的夫子。」

  「哈哈,你這臭小子不就是想笑話為師是個只會讀書的酸儒生嘛,那是你沒見到過為師用劍。」齊靜遠沒好氣的笑了笑。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來到了一個山谷中。

  面前是一座由竹節搭建而成的竹橋,兩邊是兩根胳膊粗的麻繩相連著。

  「師傅,咱們靈劍山還有這麼個地方啊?」劉楓感受著谷間的清風說道。

  齊靜遠站在後面,輕輕的將手搭在了劉楓的肩膀,溫醇的笑道,「劉楓,不妨上前走兩步看看。」

  劉楓晃了晃神,周圍的一切好像變得越來越模糊,本來山谷間錦繡的風景也變得霧茫茫一片。

  這一刻,天地感覺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一個人。

  憑藉著本能,劉楓向前邁出了一步。他想回頭問問齊靜遠,可卻什麼也看不到。

  耳邊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豎子猖狂,還不速速退去。」

  「凡夫俗子,此地不是你能來的地方。暫且離去吧,不要白白丟了性命。」

  「此乃洪洗象都接不住的機緣,劉楓你覺得自己憑什麼得到。莫要在做青天白日夢了,乖乖回去當你的靈劍山大師兄吧。」

  劉楓皺了皺眉頭,他的性子雖然憊懶可並不代表就真的沒有脾氣。

  耳邊的話語並沒有起到讓他離去的目的,相反把他倔的那一面激了出來。

  毫不猶豫的一步踏出,周遭再無任何雜音了。

  身前的白霧逐漸消散,不遠處一道無比炫目的白光照射了過來,仿佛要比那日灼還要刺眼,其中蘊含的天地大道讓劉楓的雙眼刺痛的好似就要流出血淚一般。

  儘管如此,劉楓依舊沒有閉上雙眼,而是注視著那道白光。

  一陣天旋地轉,面前的景象又變了。

  沒有了竹橋,沒有了山谷,沒有了天,沒有了地,什麼都沒有了。

  無盡的空虛和黑暗席捲而來,使得劉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劉楓,不妨再向前走上幾步試試?」耳邊傳來了齊靜遠熟悉的聲音。

  憑藉著堅定的意志,劉楓抬起了腿,再次向前邁出。

  一個男人無比痛苦的咆哮著,雙目被血水染紅了一半。「劉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懸崖處,一名身穿紅衣的妙齡少女訣別的一躍而下「我恨你,劉楓。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天使般面孔的女人深深的親吻了一個男人的嘴唇後,掏出了一把銀色的短刃緩緩的扎進了他胸膛。「親愛的,對不起了。地獄之行,我不能陪你一同前往了。」

  一幕又一幕的場景像是在放幻燈片一樣從眼前閃過,悔恨,懊惱,不甘,絕望一團亂麻的情緒像是潮水般吞沒了一切。

  前世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再現,那些錯過了的人,做錯了的事是否還有機會能夠彌補。

  「跪下吧,只要跪下,你心中所想的東西我都能幫你實現。」耳邊猶如一位狐媚女子在喃喃低語。

  只要跪下,那一切都可以改變麼?

  跪吧,劉楓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緊繃的身體舒緩了下來,緊握的雙拳也打了開了,膝蓋逐漸成了彎曲的狀態。

  「很好,就這樣。」狐媚女子輕輕的哈了一口氣說道。

  不過就當劉峰的膝蓋快要碰觸到地面時,他停了下來。

  唇角勾勒起了一道弧線,「假的,終究是假的。他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我,更不會屬於他們。」

  說完,劉楓猛的起身,徑直的向前走去。

  竹橋轟然一震,天地間再次重歸於靜,沒有了雜音,所有的景象又變了回去。

  「師傅?」

  心有靈犀,劉楓輕聲道。

  身後,一個儒雅的聲音溫和的回道:「在的。」

  劉楓微微一笑,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午夜時分。

  當看到那人站在門外仰望星空時,他安心的再次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