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幹的!?」
轟!
伴隨著歇斯底里的怒吼,靈山腳下熱鬧的人群瞬間死傷大半。
那些在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才來到靈山享樂的商人和貴族,在這一瞬間死亡過半,好一些的也從七竅中噴出鮮血,當場變成了白痴。
這一變故讓原本在他們身上起伏的女菩薩們表情一變,接著很快就又投入到了運動之中,她們要趁著這最後的溫熱享受一下。
而暴怒中的青槐禪師絲毫沒有在意那些可憐傢伙的死活,他從居住的宮殿中走了出來,再一次仰天咆哮。
「不論是誰!」
「我一定要殺了他!」
他雖然修煉的是陰陽情慾之道,但性格卻是殺伐果斷,從在歡喜禪宗的時候就是宗門裡的劊子手,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的鮮血,此時一身的煞氣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的目光向他的方位投來,在搞清楚他到底為什麼而發狂之後又嘲諷地收了回去。
不過是死了一個兒子罷了,再生不就好了嗎?
有什麼好大動干戈的?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對於青槐禪師來說,青盞上人的存在不單單只是一個子嗣那麼簡單。
哪怕他墮落,哪怕他放縱,哪怕他一事無成,是個只知道享樂的白痴……但也是他的兒子。
惟一的兒子!
這個理由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誰能想到,曾經歡喜禪宗的宗主,如今靈玉門的大長老,居然會因為這種原因而失態暴怒。
陰陽歡喜之道,最忌動情。
青槐禪師這輩子只動過一次情,愛過一個女人,那便是青盞上人的母親,一個普普通通的的爐鼎,一個本該被他採摘完就丟掉的廢物。
他們根本不該相愛,但卻在那個時候陰差陽錯地愛上了彼此,並且誕下了孩子。
但或許也是因為早年在遇到青槐禪師之前被其他人採補了太多,那女人在生下孩子後不久就撒手人寰,成為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在女人死後,孩子便成為了青槐禪師心中唯一的念想。
青槐禪師並不喜歡青盞上人,但卻很愛為他生下子嗣的那個女人。
於是青槐禪師縱容兒子所做的一切,希望能夠通過這樣的辦法來補償那個早早離他而去的女人。
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青盞死了。
已經無法再通過兒子來償還欠下的債了。
「啊啊啊啊!!!」
青槐禪師再次仰頭髮出一聲咆哮,表情猙獰,擇人慾噬。
咚——
看就在他繼續發狂之前,靈山的山頂響起了一道渾厚的鐘鳴,讓青槐禪師轟得一聲砸在了地上。
「咳!」
咚——
咚——
鐘響三聲,每一次那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都要比上一次更強。
轟!
「咳!咳咳!」
三聲鐘鳴,伴隨著三次恐怖的威壓,終於讓青槐禪師徹底清醒過來,晃了晃頭,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衝著山頂上那道負手而立的冷漠身影垂首,沙啞道:「一時失態,冒犯了靈山……還請佛子原諒。」
這裡是靈山,是佛主修行之地,不是他能夠撒野的地方。
佛子戒行什麼都沒說,對著狼狽的青槐禪師點了點頭後便收回了目光。
雖然佛子好像什麼都沒表示,但青槐禪師明白,下不為例。
若他繼續放肆,必死無疑。
這還是看在自己失去了唯一子嗣的份上才沒有追究,不然的話,他剛才那樣的行為肯定會遭到嚴厲的懲罰,絕不只是鐘鳴三聲這種小懲。
「多謝佛子大人。」青槐禪師恭敬低頭,衝著戒行深深行禮,接著扭頭向靈山外走去。
他要離開這裡,要去尋找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為他報仇!
無論是誰,他都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
山頂之上,戒行的目光投向了青槐禪師的離去的方向。
「佛子大人,您為何不懲罰他?就這樣放他離去,怕是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啊。」一道聽上去有些油膩的聲音在戒行的身後響起,出聲的正是上次聽命去安排精血的富態僧人。
他十指上都戴有各式各樣的戒指,脖子上也掛著奢華的飾品,也就是頭頂沒有頭髮,不然他肯定還會在頭髮上也掛上一堆珠寶。
靈欲門二長老,原絲路仙閣的代閣主,吞金禪師。
他們雖然同樣歸順了靈山,但並不代表他們會忘記過去的恩怨,明里暗裡一直都不對付。
此刻見青槐禪師露出如此大的破綻,他身為老敵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只不過可惜,這一次吞金禪師算錯了時機。
「誰有不滿?」佛子回過頭,漠然地看著吞金禪師,「你嗎?你對佛主的安排有意見?」
!!!
「弟子不敢!」
察覺到氣氛不對,富態的吞金禪師當即將頭低下,誠惶誠恐的說道:「弟子沒想到是佛主的安排,若是知道,哪裡敢有這樣的想法!」
他本以為是一次好機會,但現在看來,拍馬屁拍到了馬蹄上。
「哦?這樣啊……」戒行聽完後眯起眼睛,冷冷地問道:「那也就是說,如果是我的安排,你就要不滿了?」
!!!
「呃!不不不,弟子也不是這個意思……」
吞金禪師心底一顫,感覺情況非常不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一身的肥肉和首飾都晃動起來。
壞了!壞了!壞了!
佛子現在很不高興!
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佛子發怒是什麼時候了,但卻還記得那次整個西漠的天都變了,至少死了十萬僧人。
也是從那一次起,人們才真正意識到身為靈山代主的佛子戒行到底有多大的權利。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佛子一怒,雖規模不如天子之怒,但也相差不多。
因為那十萬人可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十萬有著修為的修士!
西漠總共一萬零八百寺,幾乎相當於每一寺都死了十人!
只不過他這一次到底為何而怒?
戒行冷冷地盯著吞金禪師看了一會兒,最後怒哼一聲,收回了目光,開口道:「起來,佛主下達了諭令。」
嘩啦!
吞金禪師直接從地上翻身而起,那樣子輕鬆靈動,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移動困難。
「佛主說,有外人作亂,干預了佛子之選的進程,讓我們趁早將其清理。」
有外人作亂!?
「是誰?」
竟然有外人敢進入西漠作亂?
而且,如今這個時間點,他們不去研究中州的神藏傳承,怎麼會跑來西漠搗亂?
「不清楚,佛主沒有明說,需要我們自己尋找。」
吞金禪師的眉頭皺起,在眉心擠成了一個多褶結構,低聲道:「難道說,他們是為了那座靈山而來?」
此時能跟中州相提並論的便只有那個驚動了西漠所有人的虛假靈山,可即便是他們,也不清楚那裡面到底有什麼。
「不清楚,但有很大的可能。」戒行的表情也有些難看,那群傢伙讓他感覺十分不好,「但不論是誰,我們都要儘快讓他們找出。」
戒行的表情森冷,緩緩道:「若是做不到,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明白,佛主將認為我等無能。」吞金禪師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我現在就去安排人,盡全力搜索西漠之中的外人。」
「嗯,去吧。」
吞金禪師當即領命離去,此地便剩下了佛子戒行和另一個瘦如麻杆的僧人。
那瘦僧嘴裡叼著根骨棒,來回啃動,看著戒行的背影笑道:「佛子大人,放青槐禪師離去之事,是您的安排吧?」
靈欲門三長老,饕餮教前教主,無出禪師。
相較於其他兩位大長老的又敬又畏,他在佛子前倒是表現得相當自在。
而佛子也沒有在意他這種有些不敬的行為,無聲地點了點頭,淡淡道:「是我的安排沒錯。」
「西漠誰都知道青盞上人動不得,是青槐禪師的心頭肉,敢在此時殺害他的傢伙必定是外來之人。」
「此外,青盞上人雖然實力弱小,但有能力殺死他的可不多,至少也是問道實力,既然青槐禪師願意為子報仇,便讓他去吧。」
無出禪師瞭然點頭,這點和他想的差不多,只是他還有一事不明。
「佛子大人,那既然已經找到了外來之人的方位,為何還要讓吞金那肥蟲去安排其他人搜索?」
戒行回過頭,看著他奇怪地說道:「是誰告訴你,外來者只有一人的?」
「嗯?」無出禪師一愣,嘴裡叼著的骨棒被他直接咬碎,接著嘎吱嘎吱地直接咀嚼吞咽下去。
咕。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嗎?」無出禪師又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塊零食,這一次是一根帶著血肉的光滑手臂……
「你們不急,現在已經足夠了,等找到人之後再行動也不遲。」
「明白了。」
戒行看著回過頭,繼續漠然地俯瞰靈山,在心底默默地低語:
「……現在,便足夠了。」
……
……
臨北綠洲。
「那位聖僧大人真是個好人啊!」
「是啊!居然真的把我們送到了這裡!」
「沒想到他居然連謝禮都不願意收下……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聖僧了。」
三位倖存者交談著,感慨自己這次是真的遇上聖人了,一邊還隱蔽地將目光看向了一輛單獨的馬車。
在那座馬車裡面有著十幾位裹著布匹的女子,是聖僧大人從一處宮殿中救出來的。
他們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不知道會不會給他們帶來危險,但此刻想要脫離隊伍獨行也不現實,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而在隊伍的最後,男孩麻麼攙扶著母親,艱難地向前走著。
一邊走著,還能聽到母親那細弱蚊蠅的不停祈禱:
「狐仙大人,請一定要保佑我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