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廚師處理得很好，但陸淵的鼻子，還是靈敏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蘿蔔味。
他含笑拿起西餐刀，切開了蛇頭。
裡面的白嫩露出。
果然，是蘿蔔雕刻的。
陸淵又換成了湯匙，盛了半勺的黏稠液體，放進了嘴裡。
意料之中，是沒有經過調色，混合著麵糊的紫薯泥。
嘗完了所謂的菜品，陸淵拿起餐巾抿去了嘴角的食物殘渣，語氣揶揄：
「多謝林小姐的款待，味道很不錯。」
本以為少女會露出失望的神色，可她卻笑容不變，甚至翦水秋瞳里升起了莫名的期待。
陸淵有些疑惑。
廚師是他的人，絕對不敢看著鹿茶添加其他的「佐料」而不稟告。
更何況食物還是女傭從廚房端來的，並沒有經過鹿茶的手。
她到底又做了什麼？
陸淵驀地想起了鹿茶鞋底的泥土。
只有後山和花園這兩處沒有鋪路，難道她是做了跟我一樣的事情？
可他又覺得，沒那麼簡單。
這頓飯陸淵吃得心不在焉，鹿茶卻心滿意足，揉著軟乎乎的小肚子感嘆：
廚師的手藝真好吖~
晚餐過後，陸淵照常乘坐電梯去三樓的書房。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睡前會閱讀一些書籍，來保持內心的寧靜。
隨著厚重的紅木門推開，清冷的松針香氣徐徐飄來。
陸淵控制著輪椅來到桌前。
昏黃的檯燈下，他倒扣在桌面的書突然出現詭異的挪動。
不止一條的焦紅色小尾巴，從下方悄悄探了出來。
隱聽讓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響起。
陸淵微微眯起了雙眼。
他抽出壓在一旁的金屬信封刀，挑開了墨色封皮的書。
幾條竹葉青盤旋在他的桌子上，吐著鮮紅的信子。
中間還有一顆小小的，沾染著些許泥土的白蛋。
陸淵：蛋？
「沒想到陸先生還有孵化的愛好啊。」悅耳動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陸淵轉過輪椅。
恰好鹿茶已經走過來。
啪！
一條腦袋癟了的碧綠小蛇，被扔在了竹葉青的附近。
鹿茶十分滿意：「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瞧瞧這一樣的花色，一樣的體型，不枉她特意跑到後山深處去刨人家的窩！
看著被群蛇搞亂的書桌，陸淵幽暗的眼底涌動著瘮人的血色，似是那漫天的煙火，散發著徹骨的危險氣息。
偏偏他的嘴角上揚，笑得如沐春風。
顯然是壓著火氣，連低啞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林小姐可真有愛心啊。」
「近朱者赤嘛。」鹿茶內涵了一波，末了，揮了揮小手：「那我就不打擾你和小綠的七大姑八大姨聊天啦。」
「晚安。」
等鹿茶走後，陸淵陰沉沉的視線落在了一條朝他爬過來的竹葉青。
小蛇囂張地亮出鋒利的毒牙。
唰！
信封刀狠狠地扎住了它七寸的位置，挑出了那顆小巧鮮紅的心臟。
小蛇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嘶嘶聲弱下，漸漸沒了氣息。
鮮血順著桌子流淌，滴落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加深了原本的赤色。
其餘幾條竹葉青似乎察覺到了危險，老老實實地盤旋在蛇蛋的周圍，不敢再妄動。
陸淵卻難掩煩躁，半掩在黑暗中的臉龐冷若冰霜，眉宇間也透著一股戾氣。
似是需要做些什麼，才能撫平心中的躁鬱。
或許，清理乾淨就好了。
他扔掉信封刀，按下了輪椅扶手上的呼喚鈴，便去拿堆放在一旁，最上面的書。
可指尖忽然傳來了一抹刺痛。
陸淵眉頭輕皺，收回了手。
指腹已經溢出了一顆血珠。
他調轉檯燈的方向照了過去，書的封面閃動著點點光澤。
仔細看，陸淵才發現上面插著一排密密麻麻，很難被注意到的細針。
他瞬間明白了晚餐的時候，鹿茶在期待什麼。
她是故意的。
讓他分心思考，再用竹葉青來降低警惕，只為了讓他可以被針扎到。
摸清他的習慣，估算他可能出現的動作。
陸淵看向另一邊堆著的書籍。
果不其然，上面也被插滿了細針。
兩手準備，無論他從哪個方向過來，到最後都會摸到。
陸淵低低笑了起來，雙肩微顫。
他抬手掩住唇，可止不住的恣意笑聲還是從指縫間溢出。
沉悶如死水的心底，像是猙獰地爬出了一隻野獸，瘋狂的叫囂著，要去撕碎腦海里那具脆弱白皙的身體。
那雙褐色的眸中，也噙著從未有過的光華。
如同貧瘠荒涼的土地，忽然多出了一點色彩，帶來無限盎然的生機。
怎麼辦，他突然覺得林小姐好可愛。
可愛的。
想一寸寸的剝下她完整的皮膚，再用璀璨的金線縫合，填上最好最鬆軟的棉花。
一定，抱起來很舒服。
陸淵輕闔上眼眸，雙手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將想要的娃娃摟在了懷裡。
嘴邊的笑容奇異的扭曲著，繾綣呢喃：
「林小姐，真的很溫暖啊。」
與此同時，二樓。
已經進入香甜夢鄉的鹿茶，倏地打了個噴嚏。
她迷迷糊糊的拽過被子蓋好，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天冷了吖。
-
次日，清晨。
鹿茶剛打開房門，就看見掛在外面幾張血淋淋的翠綠蛇皮。
原本睡眼惺忪的小姑娘，驚的瞬間清醒了。
咋？新款門帘？親近自然風格？
鹿茶嫌棄的拿下蛇皮。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陸淵的報復。
幼不幼稚？
有時間把蛇蛋孵出來不好咩？！
鹿茶拎著瘮人的蛇皮，就這樣穿過了走廊，在女傭和男僕一眾驚恐震驚的目光中，交給了周伯：
「老爺爺，你可以幫我找人把它們做成小包包嘛？」
周伯：？？？
對於鹿茶手裡的蛇皮，周伯自然不陌生。
畢竟昨晚先生殺蛇剝皮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守著。
可鹿茶這個反應，讓周伯小心謹慎的確認了一遍：
「林小姐，您是要拿它們做包？」
鹿茶認真的點了點頭：「這個顏色背著一定很顯白！」
「......」
周伯沉默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林小姐，絕對會是先生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