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不甘心所以忍著
隨著某個大煞風景的棒槌打破一時的寧靜，房間裡即將重合的兩人觸電一樣分開來。
大壯自然不是個瞎的，他當即掉頭就要往外跑，不過陳一鳴一個冰峰視線就把他定在了原地，同時也封印了他即將脫口而出的騷話。
陳一鳴心裡暗罵這都是什麼戲劇性展開，用眼神示意大壯過來坐下，有事說事。
兩人多年損友知根知底，大壯既不矯情也不玩鬧，跟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安西西打了個招呼，就一屁股坐到了空著的沙發上。
「柱爺我跟你說，要不是不想跟你差了輩分，我都想把你掛到牆上拜一拜，你這嘴是怎麼長的啊？」
陳一鳴沒好氣道，「少賣關子進正題，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鐘啦？」
大壯被懟了也不生氣，依舊嬉皮笑臉道，「你前些天不是預言將來會有人票房造假麼，這回又被你給說中嘍，騎咱頭上那家一時心急搞大了，被人揪住了小尾巴，現在圈裡人都在看他家笑話。而且你看著好了，過不多久消息就得爆到圈兒外頭去，到時候樂子更大。」
陳一鳴一下子來了興趣，安西西也打起了精神，兩人的求知目光不免讓大壯志得意滿起來。
「其實我和老牛第二周就覺得不對勁兒了，榜單狀元的單日場次高得不正常，把多出來的排片扣掉光計算比例都對不上，到南邊跑院線的時候，老牛安排了幾個夥計在他家旗下的影院蹲了兩天，馬上就發現了貓膩。
你猜怎麼著，一個廳一天能排到16場，半夜三更放片子給鬼看啊，還是刪減版的。
對此我只能對影院經理致以深切的同情，一看就是上頭定的KPI太誇張，所以只能用這種蹩腳的方式來湊數據。
如果只在自家院線折騰也還好，就是出點兒電費和人工唄，最多再多交點稅，安岳家大業大的也不在乎這點兒蚊子腿。
關鍵是最近咱們追得緊，安岳的影院不夠用了，總不能24小時排出48場吧，全國影院都聯網的，專資辦的老爺們只是眼花但不是弱智啊。
於是他家經理找到了大地，商量繼續之前的包場協議，不僅漲租金，而且損失全包，條件是大地幫著他們一起放午夜場。
他們兩家都在華南一直走得很近，大地的頭頭兒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但是安岳的人忘了一件事，大地院線是經過重組的，裡頭的關係錯綜複雜亂滴很，結果嘛伱懂的。
老牛之前就是大地出來的，據他講已經徹底兜不住了，保不准這會兒就有媒體得到了消息。」
陳一鳴一聽秒懂，見安西西還有些迷糊，就給她解釋道，「安岳的門道就是多排場次撐票房，電影票都是確確實實通過聯網的系統賣出去的，數據也如實上傳到專資辦了，只不過那些場次都是影院關門後的午夜場，空關著的。
由於院線、影院和片方都是同一集團公司的，因此不過是左手倒右手的把戲，除了造出來的票房要自掏腰包繳稅，談不上什麼實質意義上的損失。
至於聯繫外部院線，需要付出的東西也很有限，用資源置換的方式很容易對衝掉，如果關係密切的話都不用簽協議。
這次屬於是盟友內鬥把安岳連累了，非戰之罪啊。」
大壯都笑噴了，「一鳴你可少說點風涼話吧，想笑就別忍著。」
陳一鳴正色道，「我忍個屁啊，感謝安岳的林老闆手下留情才是真的，他要是真玩兒的絕一點，第二周就聯合友商鎖我們的場，現在你我還能笑得出來嗎？」
大壯一聽當場石化，好一會兒過後才喃喃道，「那不能吧，已經涉嫌不正當競爭了，這麼不把魔影放在眼裡，老林就不怕我老子卡他家的批片？」
陳一鳴嗤笑一聲道，「一個春節檔冠軍，對安岳的股價會有何種量級的影響，看來你還是缺乏清醒的認識。
你自己去查查安岳的市值爆到了多少，這年頭，拍電影哪有玩兒金融來錢快哦。
老馬那句咒語咋說的來著，自己複述去。」
大壯掏出手機就埋頭查信息，安西西則面帶憂色地輕聲問道，「一鳴，你不會被他們恨上吧？」
陳一鳴拍了拍妹子的手答道，「沒事，老林是個地道的商人，只認錢不記仇，說不定他還要感謝我呢。」
見安西西眨著眼睛滿頭問號，陳一鳴笑道，「精明的莊家都是兩頭兒吃的嘛，單純的景氣代表不了什麼，波動才是機會。
假如沒有《第十三層樓》，今年春節檔肯定是安岳一家獨大，全是利好沒有利空，林老闆不好吸籌啊。
把自家控股都賣了？哪有這麼做莊家的。
現在這種纏鬥之勢對他最有利，市場情緒波動越多，掌握第一手信息的莊家就越有優勢。
你看著好了，就算消息爆出來，安岳的午夜場該放還是放，不會有半點兒收斂的，弄不好後續還會有更多么蛾子，等著開眼界吧。」
另一邊的大壯放下手機也點頭附和，「只要上頭不明確發話，安岳確實沒理由收手。不過一鳴，你真的不在意因此失掉春節檔冠軍嗎？」
陳一鳴笑著搖頭，「算了吧，這種冠軍不爭也罷，不是我故作清高，而是沒意義也沒必要。
10億出頭的冠軍有啥好爭的，徒惹後人笑。」
安西西關注的則是另外一件事，兩兄弟的不約而同令她十分詫異，妹子開口問道，「被發現了還繼續造假，這怎麼可能？」
陳一鳴覺得既然安西西打定主意要走導演路線，那麼知道一些圈子裡的蠅營狗苟沒壞處，於是就給她詳細解釋。
「如果不考慮商譽和品牌的話，違規操作只是宏觀層面的一種成本，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吧？」
安西西略帶遲疑地搖頭又點頭，萌萌的樣子逗得陳一鳴笑出聲來。
「且不說超出院線的座位數多賣票本就談不上違規，畢竟人家長途車還允許賣站票呢，而且咱們國家在電影領域的相關規定根本就沒規範這個。
還有我剛才說的鎖場，人家片方與院線達成包場協議，用保證金的方式鎖定一定時限內的排片率，這屬於妥妥的商業行為，電影局完全沒理由插手。
假設，我這裡是假設哈，上頭出台了一項規定，鎖場和午夜場屬於違規行為在禁止之列，然而這就能禁止上述行為了嗎？
顯然是不能的，沒有懲罰措施的法條只是法條，懲罰措施不符合現實環境的法條同樣是擺設。除非上頭的罰款大到足以覆蓋市值增益，可是這可能嗎？電影局有多大權利能開這麼大的罰單？
邊緣試探有利可圖，被發現了也能掰扯，掰扯不過大不了交個幾十幾百萬罰款，對於幾億十幾億票房的項目，幾十億規模的市值波動，這點兒罰款連灑灑水都談不上吧。
然後開掉個把背鍋的臨時工，發上幾篇言辭懇切的道歉聲明，轉過身又是守法好公民，畢竟法律的精神就是一事不再罰啊。」
安西西聽得啞口無言，一臉不服氣地反駁，「可是這麼做終究不是正道，媒體和影迷也不會放任，口碑壞了，後續的觀眾也就沒了，總不能之後的票房全都自己充值吧？」
陳一鳴搖搖頭嘆了口氣，「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惜放到現實里就不一定是這個發展。電影這東西吧，屬於先買票再體驗的特殊商品，而且體驗完了不滿意還不給退票。
簡而言之就是一錘子買賣，如果完全不考慮重複購買行為，電影宣發的最有效手段就是騙，無所不用其極地把觀眾忽悠到電影院裡來。
從這一點出發，我們再來分析現階段安岳的最佳策略，這波負面輿情哪裡是什麼危機，分明是追加票房的機遇啊。
春節檔到現在，安岳這部3D魔幻大片，該收的觀眾基本盤早就收完了，片子本身也不存在多少二刷、多刷的基礎，這時候還想續命的話，就得儘可能地放大聲量，把之前對這部電影沒興趣的觀眾，或者是根本沒想進電影院的普通人騙進來。
靠夸的顯然不夠，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靠罵的了。
有多少實際效果不好說，但肯定好過聲量兩分自家勢弱的現狀，受到這波輿情影響的潛在受眾，至少不會因為厭惡安岳造假就報復性地去看《第十三層樓》。
對於安岳來說這已經足夠了，一件事做了對自己不會更壞，而對對手又不會更好，那麼這件事就值得一做。
起碼我現在作為安岳的對手，明天被記者問到票房造假的事就會很為難，因為不管說什麼都是在給安岳抬轎子。
你看，所謂的口碑在這個情形下，是不是作用有限甚至起了反作用呢？」
安西西追問，「如果這樣子輸掉票房冠軍，一鳴你甘心嗎，至少也該應該表示一下嚴厲譴責吧！」
陳一鳴跟大壯對視苦笑，正是因為不甘心所以才必須忍著的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