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小小的逆襲
陳一鳴三人站在一邊,一直等到大銀幕上片尾彩蛋放完才站到中間去。
影迷們很給面子,很慷慨地給了一大波掌聲,裡頭還摻雜著叫好聲,現場氛圍非常不錯。
掌聲稍歇,三人鄭重地鞠了個大躬,又引來長達半分鐘的掌聲。
陳一鳴插空開口道,「十分感謝各位大半夜的過來捧場,對於你們的掌聲與熱情,我個人覺得實在是愧不敢當。
年前那幾天,不止一個人向我反饋,說這部電影故弄玄虛不接地氣,拿到春節檔來上映,就是給觀眾添堵來了。
網上也有很多聲音批評我,認為我這是忘了本了,犯了文青病自定義高級感,故意給觀眾設置觀影障礙。
我相信在你們中間,對故事的理解同樣會有不一致的地方。
先聲明哈,這部電影不存在多看幾遍才能看懂這種說法,我也絕對沒有逼著你們二刷、三刷的意思,如果你們當中有人看過之後覺得一頭霧水,那一定是我拍的有毛病,問題全在我這個導演身上,跟演員、幕後還有觀眾完全無關。
OK,明確了這個前提,咱們就趁此機會在這裡做一個簡短的交流,為了不耽誤影院工作人員早點回家過年,我們三個每人回答三個問題,咱們速戰速決好不好?」
觀眾席上立馬呈現出一片手臂森林,陳一鳴隨手指了前排居中的一個男生。
小哥的問題居然不是問陳一鳴而是問潘月明的,「潘老師,你扮演的主角在結尾選擇了留在虛擬世界裡,我有些捋不清這樣做的原因,他之前不是已經答應研究員自我犧牲救人了嗎?」
潘月明答道,「關於AI覺醒了自我意識之後,會如何思考問題,其實並不存在一個固定的模式,就我個人而言,在設計人物的時候,是把他當做一個快速成熟的孩子來考慮的。
我覺得在這部電影裡,AI與人類的立場並不是天然對立的,不是說AI一旦覺醒就會把人類當做敵人。
當然,讓AI捨己為人也是不現實的,人類的死活是沒辦法讓AI共情的。
男主也許對NPC的地位沒有什麼不滿,但他對過往的記憶一定是無比珍視的,AI沒有身體,或者說虛擬世界就是他們的身體,他們彼此區別的關鍵,就是各自的記憶。
因此當記憶有可能遭遇危險的時候,AI的第一考量永遠是自我保護。」
接下來的一個女生問宋嘉,「研究員是反派壞女人嗎?」
宋嘉還挺有表演精神,開口前先給了陳一鳴一拳,然後指著後者道,「我是受害者,這位才是真正的幕後大反派。
他給我的本子一開始就不全,拍攝的時候也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演員根本就不知道故事走向究竟什麼樣,我今天跟你們一樣,也是第一次看完全片。
我跟你們講,結尾那一場病房裡的戲,我前前後後拍了十幾二十遍,每次台詞都有一些細微的不同,陳導什麼提示都不給我,就讓我在那裡干演,沒辦法我就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各種排列組合。
結果現在看了成片,我才知道那段台詞意味著什麼,懵懵懂懂的我就變成一個壞女人了。
不過我覺得吧,壞女人的蓋棺定論稍嫌武斷,研究員雖然在關鍵的細節處欺騙了主角,但她的行為動機主要是為了阻止丈夫拯救事故中的玩家,給自己老公換內存只是順帶的。
也就是說,她的壞並不徹底,對於主角來說她肯定不懷好意,但是人類與AI本就不好相提並論,咱們誰還沒有格式化過電腦呢?」
宋嘉的回答堪稱四兩撥千斤,放映廳里的妹子們給她送上了熱烈的掌聲,確實對於女觀眾來說,知道唯一的女角色沒有壞到底,觀影體驗立馬提升了一大截。
討論氛圍也被帶動著火熱起來,第三個被叫到的觀眾就直截了當地詢問陳一鳴,為什麼想到這樣講故事,AI偏正面,人類偏反面,過往科幻片裡類似的設置幾乎沒有。
陳一鳴想了想答道,「我不打算探討人工智慧的倫理問題,個人認為這個問題現階段無解,也欠缺討論的價值,畢竟當前的科技水平,弱人工智慧尚且處於實驗室階段,強人工智慧在有生之年都見不到應用的希望。
也就是說,所謂的機器倫理,暫時算不上一個現實問題。
科技濫用的警世恆言過去已經很多了,不多我這一部片子。
我感興趣的是人與AI的相互關係,再具體一點就是信任關係,電腦忠實地按照人類輸入的指令行動,而人類也對電腦反饋的信息抱有天然的信任。
這種信任是因為電腦的可靠性嗎,顯然不是的,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電腦也會犯錯出BUG。
如果用擬人化一點的說法,我們信任電腦是因為對方是理性生物,行動遵循固定的規則和邏輯,其行為是可預測的。
而人類則不是全然理性的,某些時候更是感性的、情緒化的。
從這個角度審視人與AI的關係就很有意思,人對AI的支配地位是不是源於對方的絕對理性呢?
咱們華國的古人用一句俗語來概括這一現象,那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意思是有德君子會被合情合理的謊言所欺騙。
現代社會也有類似的段子,你體面,伱就要吃虧,誰會鬧,誰就占便宜,這句話想必大家都會有自己的感觸。
所以在構思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的立場是靠向AI這一邊的,虛擬渝城裡的NPC們,就像是牙牙學語的孩童,處於從是什麼到為什麼的過渡階段。
故事裡未來世界的人類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人工智慧大發展帶來的便利,也肆無忌憚地探索著更多的可能性,包括虛擬渝城的創造者之一女研究員。
唯一一個與NPC共情的,是女研究員的丈夫,原因恰恰是因為他在那個高度進化的社會裡,個人意識的進化沒能跟上社會的平均水平。
今天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玩電子遊戲的很多,我說的這個理由,想必你們都能夠理解。
當然,我一貫主張電影在成片後就脫離了導演的控制,進入到影像文本與主觀感受彼此作用的過程,大家在回憶劇情的時候沒必要受我影響,在你心目中也許這部電影講了一個狗屁不通的故事,這完全沒問題。」
事實證明陳一鳴的「謙遜」讓年輕觀眾們很受用,他又獲得了一輪掌聲。
隨後三人又各自回答了一個問題,陳一鳴宣布交流結束各回各家,然後就要跟著經理撤退,轉身之前他見到二排靠外的座位上,原本挨著他坐的那個遲到妹子快步沖了過來,一臉著急的樣子。
陳一鳴停下腳步,妹子走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鳴神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坐在我邊上,之前說了很多不好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我那都是上頭瞎說的,絕對不是我的本意。」
好吧,這位看電影的時候確實沒斷了抱怨,以陳一鳴為目標說了不少粗鄙之語,噴爛片都算是客氣話了。
陳一鳴雖然一直抱著膀子打瞌睡,但幾乎每次醒過來,身邊的妹子都在跟男伴碎碎念。
他相信跟妹子有相似體驗的觀眾大有人在,只不過他們事先知道劇組的人在觀眾席,特意給三人留了面子。
因此陳一鳴對妹子的抱怨完全無感,被誤解是每一個創作者的宿命,而被吐槽更是每一個導演的義務,有什麼好氣的呢,好歹人家沒揪著自己來一句日NM退錢。
於是陳一鳴擺擺手示意沒關係,還主動拿過妹子攥在手上的紙筆簽了名,由於沒什麼準備,紙是厚紙巾,筆是眉筆,襯得陳一鳴本就難看的字更難看了。
見陳一鳴停步簽名,其他觀眾自然也圍了上來,陳一鳴只能一視同仁,連累潘月明和宋嘉也沒走成。
等徹底送走觀眾坐車回到家,已經快到凌晨三點了。
就這還不能睡覺,跟帝都、渝城的工作人員聯繫過後,確認另外兩場路演也順利完成,人也送到家了,陳一鳴才徹底放下心來,石頭一樣摔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到日上三竿起來,洗漱一下吃了午飯又得出發了,年初一的路演還是在魔都,老賈以不需要出差為由,給陳一鳴他們安排了三場路演,下午、傍晚、晚上各一場,突出一個強度拉滿。
吃晚飯的時候,第一輪的數據統計出來了。
票房方面,零點場的票房排名大致符合排片比例,拿到平均26%排片的安岳拿下第一個冠軍,單一場次票房達到3400萬。
排片落後3個點的賭神新作拿下2700萬排第二,3D西遊續作2400萬排第三。
再往下《第十三層樓》上演了一把小小的逆襲,雖然排片落後高盧合拍片2個點,但零點場票房反倒領先了400多萬,以將近1900萬的單場票房排第四。
事實證明暢銷書粉絲的戰鬥力相對平庸,也就比小朋友強一些,因為年度動畫大電影的零點場票房都過了千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