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開幕 虛無
12月的蒙特婁，簡直凍死個人。
申芃菲給安排的酒店，空調只能打到18度，體感更是只有8度，凍得陳一鳴直打哆嗦。
大姐還念念有詞，楓葉國的老外都習慣了，根本不覺得冷，你還是入鄉隨俗吧。
陳一鳴本來還想著在楓葉國走走轉轉，結果現在全天都處於腦殼僵硬的狀態。
旅遊？旅個屁哦！
他只想趕緊混完電影放映，然後麻溜滾回華國去。
電影節主辦方給《魔都假日》安排了兩場放映，放映地點一級棒，都在舉辦開閉幕式的帝國大戲院。
時間就比較一般，分別是8號周二的晚上和11號周五的下午。
5號晚上，陳一鳴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把自己裹成一個球，平生第一次走紅毯。
下午5點，《魔都假日》按照主辦方通知的時間來到帝國大戲院門口，結果發現周圍人都沒幾個，紅毯上只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姐姐在搔首弄姿地拍照。
保姆車上的古越河與莉莉穿得和那幾個小姐姐差不多，陳一鳴跳下車去找主辦方詢問。
現場也沒個工作人員，好不容易找到個華國來的記者，才知道開幕式晚上8點才正式開始。
陳一鳴一頭黑線，那幹嘛要通知5點到場呢？
酒店也暖和不到哪裡去，老古和莉莉又不能坐不能躺的，申芃菲的電話也打不通，最後幾個人跑到莉莉在蒙城的朋友家裡，才把這段時間熬過去。
陳一鳴已經有些後悔了，為了延期上映那幾百萬票房，專門跑來受這一茬罪真的不值得。
分到鉑爵手上才幾十萬，都不一定打得平這趟折騰的成本。
7點鐘重新回到帝國大戲院，媒體記者還有當地的氣氛組這回都到了。
保姆車停在臨街的拐角，莉莉一手拎著裙子、一手挽著古越河，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
陳一鳴把絨線帽子拉到耳朵下面，貓腰縮頭地跟在兩人身後。
到了戲院正門的廣場之後，就看到不少人三五成群地站在外圍，紅毯上則是隔一會兒上去一坨人。
所以說，這隊到底是咋排的？
三人在現場誰不都認識，又都是第一次參加電影節，一臉懵逼不知道能不能直接上去。
就連最期待紅毯儀式感的莉莉，此時也完全沒了興致，只想趕快進去吹暖風。
等候的人中間，並不是全都像老古和莉莉那樣盛裝打扮，陳一鳴就看見一個穿著一件灰白棉服的老漢，兩手互揣著貓在背風處。
陳一鳴湊上去，用一口塑料英語和他搭話，「HI，FRIEND，NICE TO MEET YOU。（嗨朋友很高興見到你）」
「FINE，TNANK YOU，AND YOU？（我很好，你呢？）」居然比陳一鳴還要塑料。
這時候陳一鳴看到了棉服老漢的正臉，一股撲面而來的大碴子氣息，於是他秒換家鄉話。
「大哥伱擱這兒嘎哈呢？」
棉服老漢嘴角一翹，「大兄弟你好啊，我這兒等劇組的女主角呢。」
異國遇老鄉，兩眼淚汪汪。
老漢名叫徐築，別看長得老，其實還不到四十歲。
原來是長影廠的道具師，現在自稱獨立導演，他自編自導自拍的《夜-香》，入圍了電影節的短片單元。
看著面前揣著手跺著腳的徐築，陳一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在圈子裡一步一挪地往上爬，希望能夠抓住任何一個機會，實現自己的導演夢。
徐築顯然比陳一鳴更有理想、更富激情、更迫不及待。
一時二時沒有機會，那就自己創造機會。
陳一鳴發自內心地對他表達祝賀，這一步他沒膽邁出去，但是敢邁出這一步的人，他都敬佩有加。
老徐已經是第二次來蒙特婁了，前年他拍的長片入圍了處女作單元，可惜顆粒無收。
陳一鳴自老徐這裡得知，蒙特婁電影節一向粗枝大葉，開幕式紅毯都是隨到隨走，沒什麼組織，也不存在固定的順序。
如果不在意攝影師的鏡頭，完全可以直接進去。
問清楚對方短片的放映時間，陳一鳴告別徐築，回去招呼古越河和莉莉「上路」。
這時申芃菲突然打來電話，「攝影師早就到了，你們人呢？」
陳一鳴一腦門問號，「我們就在戲院門口，哪個攝影師，沒聯繫上啊。」
電話那頭語氣急促地回答，「走吧，走慢點，會有人拍照的。」
說完就把電話撂了。
陳一鳴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這也太隨意了吧？
魔都的申大姐不這樣啊？
回去與自家大隊人馬匯合，古越河與莉莉把外套脫給助理，插著空就上了紅毯。
早進去早暖和！
古越河一身灰藍色西裝，胸前沒系領帶，唯一的裝飾就是一枚胸針。
莉莉則是一席玫紅色綴著亮片的拖地長裙，不露背有袖子，算是今晚女演員中的一股清流。
兩人以10秒5步的稍快步速，一邊向紅毯兩邊揮手，一邊微笑著邁步向前。
陳一鳴也脫了羽絨服，露出裡面的黑色西裝，落後兩人5米距離跟著走。
站在紅毯中央看得更加清楚，兩側稀稀拉拉地閃著20幾台相機。
沒人叫名字，也沒人喊司道普，完全是例行公事地數著節奏按快門。
至於數星星的影迷？即便那些舉牌子的是真影迷，數量上也沒有等著走紅毯的人多。
零下4度露天地里看別人走紅毯，楓葉國人真沒這麼腦殘！
……
外場的紅毯雖然亂七八糟，但內場的場面還是很上格調的，雙層的帝國戲院裝飾得古樸典雅，800多個位置座無虛席。
電影節主席塞爾吉-羅斯科首先致辭，這是位六七十歲的乾癟老頭兒，一口毛子味兒很重的彈舌英語，陳一鳴從一開始就放棄了聽懂的努力。
評委會主席、巴斯克女演員瓊-洛佩茲接著上台發表了簡短的演說，陳一鳴又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隨後另外4位評委登台，一位大毛的影評人，一位高盧的導演，一位棒國的策展人，以及一位亞平寧的記者。
5位評委自我介紹過後，儀式就此結束。
沒錯，結束了！
想留的可以看看開幕式影片，小日子國的電影《虛無》，不想留的可以直接開路。
陳一鳴目光直愣愣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古越河，又越過古越河看了一眼莉莉。
他倆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心情虛無。
環顧四周，似乎參會嘉賓都挺虛無的。
這電影節，怎麼說呢，整的就跟過家家開玩笑一樣。
沒有禮儀，沒有迎賓，沒有同傳，沒有主持。
素的不像是娛樂圈，像是佛學圈，台上的台下的都在參禪。
出於對主辦方的尊重，三個萌新留下來看完了開幕式電影。
2個小時過去，陳一鳴的身心更加虛無，都虛成渣了。
完全沒看懂是個什麼故事，或者說導演壓根兒就沒在講故事。
全片充斥著大量的主觀鏡頭，還一直抖啊抖的。
看完以後，他腦海里只留下男主角的飛行員手冊，揮之不去難以忘懷。
電影的台詞少的可憐，最多的台詞應該就是男主角的喘息。
想像一下幾百人一起聽毛片的場景，簡直是行為藝術現場。
他再一次確信，自己根本就不是玩兒藝術的料，以後電影節還是少來吧。
電影結束之後，現場掌聲如雷，坐在第一排的小日子導演一臉興奮地轉身站起來，不停地九十度鞠躬。
陳一鳴一點兒也不懷疑自己的審美，因為他也在拼命鼓掌。
不是獻給導演，而是獻給男主角。
古越河一邊鼓掌一邊湊到陳一鳴耳邊感嘆，「小日子導演真變態。」
陳一鳴斜了古越河一眼，強行忍住沒有把肚子裡的槽吐出來。
你丫更變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