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上代人的精彩終將成為回憶
謝天放老爺子設計的拍攝流程，遵循了一條先難後易的原則。
這裡的難，指的不是拍攝難度，而是兩個演員的動作難度和危險性，風險最大、最連貫的鏡頭先拍，搞定之後再安排那些只需要凹造型擺POSE的。
所以整段跑酷的拍攝是從倒數第二個場景開始的，正是白象居側前方的階梯式樓房。
這一段是唯一的一段樓頂跑酷，視角有三個，一個是追拍視角拍前頭跑的吳越，一個是中景第三人稱視角拍一跑一追的兩人，一個是超遠景遙望視角，用普通的旁觀者來反襯兩個飛天超人，最終成片將由這三段素材跳剪而成。
階梯樓其實是並排的兩棟，間距不到10米，東側的一棟整體海拔更高一些，各自的台階都是4級，每級2層樓在5米左右。
追逐路線，大致就是從高海拔的那棟樓樓頂一級一級地往下跳，跳到最低的那級之後藉助虛空13層來到低海拔的台階樓，再往下跳兩級，然後拐彎跳至樓間天橋結束。
5米高的「台階」，有四級需要演員真跳，也就是從跳起到落地沒有剪輯點。
半小時後兩人的「承前啟後」順利完成，劇組返回最高一級「台階」，拍攝吳越替身的追身鏡頭。
謝老爺子一聲令下，自對講機得到指令的攝影師開機，替身武行開始「走位」。
現在麼，合同規範了，也有保險了，可是動作片的黃金時代也過去了。
謝天放倒是不以為意，很爽快地吩咐武行再來一次。
兩個導演都希望可以一遍收工，畢竟多跳一次就多一次出事故的概率，雖然5米左右的高度對於資深武行來說其實算不上什麼。
「我要的是自然而然，不是徹底放鬆，拜託不要把你自己的跑動習慣帶出來，會穿幫的啊大佬！」
陳一鳴思索片刻還是有些不甘心，「謝老師，咱們再來一遍試試看。」
不是吳越跳不來，而是為了避免意外受傷影響拍攝進度，不是非本人不可的危險鏡頭，一律由替身上場。
變焦和前景替身剛剛好，但後景的替身姿態差了一點點。
謝天放呵呵一笑，「一鳴你不用安慰我，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就是一個退了休的糟老頭子，用得上我，我就出來發揮發揮餘熱，用不上我，我就回去混吃等死，入行四十多年，沒什麼看不開的。」
加上一個變焦操作之後，對攝影師的時機與兩個替身演員的走位要求都苛刻了很多，多拍幾遍不一定就能完美解決。
遠景鏡頭是拍完了，但不等於可以接著拍下一場了，剛才這只是替身上陣的部分，還得把替身出鏡前後吳越和周兆龍的部分給補上。
第一鏡是超遠景的第二層，兩個攝影組分別在白象居的一間民居，與樓外的一個廊橋內架設機位，面向高度平齊的台階樓同時拍攝。
就這麼個簡單的一跑一跳的鏡頭，一共拍了十五次，拍拍停停總共四個多小時，才算是達到陳一鳴的要求。
最後決定採用側後方腿部的追拍角度，省略掉大部分身體姿態，就當豐富一下鏡頭語言了。
陳一鳴陪笑道，「用得上，太用得上了，我一向都更喜歡上實景，那樣才有質感，謝老師以後我們多多合作。」
「一鳴，突然變焦的效果似乎不是特別好，滯空時間還是太短了，我看這個鏡頭還是分段來拍吧。」
武行的動作完成得很好，然而陳一鳴看過之後，還是不得不很過意不去地對謝老爺子說，再來一遍。
周兆龍同樣是兩個連貫跳躍，除了跟吳越一起出鏡的大遠景由替身上之外，還有一個正面的騰空跳下之後翻滾卸力的全鏡頭，這個鏡頭就沒辦法用替身了，只能周兆龍綁上威亞自己來。
但是突然穿插縮小景深的變焦，這種空間關係就被破壞掉了，那樣一來大遠景鏡頭還有何必要呢？
這也是陳一鳴安排兩個機位抓拍的原因，一個的話角度更加苛刻，想要達到恰到好處的效果，替身跳樓的次數可能要翻上不止一倍。
為此他沒有直接叫實拍，而是把跳下之前的平地部分額外排練了幾遍。
這一段危險性要高上一些，因為要連貫地銜接落地翻滾動作，不能鋪軟墊。
而拆開來用兩個鏡頭，然後再後期剪輯，觀眾看下來其實並不會有多大區別。
就好像真的在渝城玩兒跑酷一樣。
兩個替身武行間隔5米，一個跑一個追，先後從樓頂的第二級台階跳下，落在第三級的軟墊上。
謝天放擺手笑道，「一鳴客氣了，都是分內事，是他們該謝謝你開工賞飯。」
接下來第三遍，跳完之後謝天放還是搖頭，「動作不好看，換一組，阿良阿船你們兩個上。」
就這一個遠景鏡頭，老謝前前後後試了4個組合才表示滿意。
陳一鳴上來先道謝，「謝老師，太感謝您啦，也請幫我向武行兄弟們說聲謝謝，今天真是辛苦了。」
陳一鳴聽了有些無言以對，因為謝天放的預言堪稱精準，前世到他穿越時，動作片早已奄奄一息，連成龍大哥都走樓梯了。
謝天放也不再多說，走向兩個替身武行又做了一番叮囑，特別是嚴格要求追的那一個要保持精確的距離。
「你們記住，跑到這裡跳下去，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一長段追逐中不需要任何技巧的一段，就像上班遲到連走兩級樓梯下樓一樣，千萬別給我跳出視死而歸的氣勢出來。」
攝影師犯了慣性思維的錯誤，前景太實，背景太虛，搞錯了重點。
第十一次拍攝，近距離觀察的老謝終於喊了過，可惜看了傳過來的遠景素材之後，陳一鳴跟謝天放只能再次無奈搖頭。
陳一鳴勉強開口道，「喜新厭舊，物極必反，文化流行總是一陣一陣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動作電影就回潮了。」
陳一鳴知道謝天放是好意，在這裡安插大遠景鏡頭，目的就是突出空間關係，把這邊是平地那邊是樓頂的這種8D城市的感覺帶出來。
下半身跟拍就等於是放棄了鏡頭本身的刺激性，將空間關係提到畫面的第一優先順位，否則把兩條腿拍得纖毫畢現有何意義？還不如放在棚里拍呢，還更安全。
執行製片們組織著幕後各部門轉場，陳一鳴跟謝天放並肩而行邊走邊聊。
吳越的第二個連貫跳樓鏡頭是對面白象居遙望的大遠景，這次依然是替身，只是增加了作為防護措施的軟墊。
訓完了武行，謝天放才來到監視器前，跟陳一鳴一起看剛才那一跳的素材。
隨後劇組趁熱打鐵，快速完成了第一棟台階樓的戲份，攝影組跑前跑後地把最低一級台階的周邊環境詳細記錄下來，從這裡跳到對面台階樓的「虛空躍遷」部分，自然是不可能實拍的，相關的場景正在魔影廠的影棚里緊鑼密鼓地搭建，攝影組今天記錄下來的素材，主要是後期特效製作所需。
兩個替身順著側面的扶手欄杆爬上來，一溜小跑過來聽訓。
就拿你這部戲來說，跑酷就是個點綴，是為了渝城這碟醋包了一頓餃子，即便是這樣，需要武行的鏡頭也是少之又少，能挪到棚里拍的都挪進去了，再這麼下去，武行遲早斷了傳承。」
謝老爺子不等素材傳過來，就舉著喇叭喊道，「重來重來。」
吳越的兩個鏡頭，第一個是追鏡，由搖臂攝影機近景跟拍，只見後背不見臉，因此真正做動作的是武行替身。
動作比之前世龍哥或今生武連靖的那些搏命鏡頭自然差著檔次，因為看點本來就不是「搏命」，謝天放的要求是動作舒展連貫，路線選擇乾淨簡潔，突出一個寫實。
當然，具體到這四級台階的拍攝，也是各自不同的。
動作戲倒是還有，但正如謝天放所說，都是棚里拉了藍幕拍完再加了特技的，要麼就是隔空發波的那種COS流。
第二遍拍攝，跑在頭裡的替身剛跳下去謝天放就叫停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電影，上代人的再多精彩，也終將成為回憶。
說到擺拍這兩位才是真正的行家，拍慣了動作戲，身體自然就適應了相應的節奏，哪裡該發力，哪裡該定格，不需要老謝提醒或示範，實地走一遍就一清二楚了。
說到這裡他接著感慨道，「以前麼，有戲拍有工開，可是沒人把武行當人看，那時候哪有什麼保護措施，就是硬著頭皮上，你不上自然有人接你的位。
今天全部的拍攝任務就是這幾級「台階」，吳越的替身跳第一層，兩個人的替身跳第二層，周兆龍本人跳第三層。
謝天放顯然是沒往心裡去，隨便拱拱手道，「那老頭子就替我的那幫徒子徒孫多謝陳導啦。
這一場要阿龍自己上嘍，一鳴我跟伱說，當年阿龍可是圈子裡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很多老武行都不敢做的動作，他卻是二話不說照單全收，5米的高度對他來說小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