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馬前卒 伏瑞香
站起來的是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大叔,看上去一副文質彬彬雅量斯文的樣子。
接過傳上來的話筒之後,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
「陳導你好,我是《人物周刊》的專欄作者苗沛府,特意從黃牛那裡高價買來這個場次的電影票,就是希望能與陳導做一個交流。
現在你在這麼多觀眾里剛剛好抽到了我,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這位不愧是耍筆桿子的,幾句話就扭轉了放映廳內行將散夥的氛圍,把大家的吸引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稍微停頓之後,苗沛府繼續說道,「陳導,《1951》這部電影,我已經看過三遍了,穗城的試映場是第一遍,首映日我在帝都出差,看了第二遍。
這三次觀影,我買的都是高價黃牛票,雖然線上線下的宣傳都說,看《1951》只要九塊九,可能我運氣不好吧,這個福利始終沒能享受到。」
聽到這裡,陳一鳴已經知道,這個苗作家來者不善。
放映廳里的觀眾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有人開始對鶴立雞群的苗沛府側目以視。
聽話聽音,大家都能感覺到提問者的言外之意。
被眾多視線集火,苗沛府毫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
「陳導,你給華國影壇帶來了很多新鮮事物,因其之新,我不會在後效不顯時貿然定論,當然,現在也不是伱我深入溝通的合適場合。
因此今天我只提一個問題,希望陳導看在我那三張高價票的情面上,有一說一。」
陳一鳴面色不變,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陳導,我在《1951》這部電影裡,看到了你對華國所秉持的強大信心,因為故事裡的人物,每一個都意志堅定毫無動搖。
在此我不想爭論現實真實與藝術真實,唯有一個疑問遲遲令我無法釋懷。
彼時百廢待興的華國,面對強大的聯合軍尚且迎難而上,何以如今國力大增之後,面對區區幾部好萊塢大片,就要閉關鎖國埋起頭來做鴕鳥呢?
陳導,我想知道,作為直接受益者中的一員,你對此有何看法?」
苗作家話音剛落,放映廳內就響起了竊竊私語的嗡嗡聲。
「這個姓苗的沒安好心,在人家路演的時候問這種問題,存心搞事呢。」
「可是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哎,我還挺期待《方舟》的,聽說特效可牛逼了。」
「國家大事問一個導演,可太會上綱上線了,果然戴眼鏡的斯文起來都是敗類。」
「喂喂餵別開地圖炮啊,這裡一百多號人,可有小一半都戴著眼鏡呢。」
「也可以理解吧,建國六十大慶,如果還讓好萊塢壓在頭上,那多尷尬。」
「看電影找個樂子而已,至不至於這麼生拉硬拽的,真是筆桿子殺人不見血啊。」
「聽聽陳導怎麼說,反正我是個嘴笨的,想不出妥帖的回答。」
站在門口的影院工作人員頻頻給陳一鳴使眼色,顯然是聽懂了苗沛府提問的險惡居心,這是在暗示陳一鳴是否需要「技術暫停」。
陳一鳴左手下壓示意他稍安勿躁,接著右手舉起話筒。
「首先感謝苗先生貢獻的3張電影票,三刷的影迷,從哪個維度講都是死忠粉,對此我深感欣喜,謝謝你。
對於一個提問,我始終堅持一個原則,先答是不是,再答為什麼。
我們都知道,華國進口電影的檔期,是由電影局下屬的院線公映委員會集體討論確定的,這只是一個局級單位的行政決定,無論如何都夠不到閉關鎖國的程度。
我不知道苗先生提及的那幾部好萊塢大片,是不是傳聞中預計在暑期檔全球同步公映的那幾部,姑且就算是吧。
但其國內上映的檔期,似乎從未正式公布過,所謂的全球同步一直都是傳聞。
而我們能夠明確的一個事實,是進口電影全球同步的先例並不多。
苗先生調查一下歷年進口電影的檔期就知道,好萊塢大片在國內延遲3-6個月上映,才是業內常態。
你看,不管傳聞是真是假,其實《1951》都無從受益,所以苗先生的類推並不成立。」
苗沛府沒想到陳一鳴居然比他這個文氓更流氓,打著潛規則不是規則的旗號,直接給他來了一個查無此事。
兩人彼此都知道,傳聞是真的。可是冠冕堂皇之下,真的傳聞也還是傳聞,反駁起來輕而易舉。
苗沛府不由得內心暗罵,這小子年紀輕輕如此滑不留手,有這本事幹嘛當導演,該去當官啊。
不甘心的他忍不住繼續追問,還用上了激將法。
「據我所知,好萊塢公司一直要求在國內匹配國民待遇,進口電影的檔期理應內外同步。
陳導作為國產片全球票房紀錄的保持者,肯定不會懼怕與好萊塢大片正面競爭吧?」
陳一鳴笑著答道,「當然不會,不僅我不會,任何一位背靠十四億人口大國、坐擁五千年文化底蘊的導演,都不會懼怕與好萊塢正面競爭。」
苗沛府被陳一鳴理所當然的語氣梗得心氣一窒,有心諷刺幾句,又覺得難以下嘴。
對面是個比自己小上一輪有餘的小年輕啊,年少輕狂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放幾句大話又算得了什麼?
放映廳里同樣年輕人居多,陳一鳴逸興橫飛的回答,正對他們的胃口。
身前身後的觀眾,叫好的有之,鼓掌的有之,而看向自己的視線都帶了些異樣。
眼看著場內氣氛已然逆轉,苗沛府知道再做糾纏只會貽笑大方,因此灑脫一笑果斷收兵。
路演到此結束,一行人先一步從出口離開,登上保姆車趕赴下一站。
坐在車上,劉東君心有餘悸地問道,「陳哥,我都不知道,路演這麼可怕的嗎?如果那個姓苗的問的不是你而是我,這會兒我可能已經被他埋坑裡了。」
段一寧的神情也比較嚴肅,「一鳴,真的沒關係嗎?要不要找人疏通一下?《人物周刊》的影響力不小,咱們在這個時候被盯上,有害無益啊。」
也許是因為段一寧凝重的語氣,原本在閉目養神的毛豆、張毅和張宇,也都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陳一鳴笑著寬慰大家,「沒事沒事,你們忘了嗎,《1951》是主旋律啊,這一遭是難免的,上映前就有所預料了,大家不用擔心。
至於《人物周刊》,不過是個馬前卒罷了,沒有苗作家也有田記者,遲早的事。
而且這一波也不一定是壞事,同樣的話我跟大壯也說過,時代已經變了。
很多人的話術還是老一套,他們甚至都沒辦法評估,自己費心費力的結果,到底是抹黑還是助攻。」
看陳一鳴胸有成竹,眾人這才暫且安心。
剛才那家影院不過是今天路演的第二場,接下來還要跑兩家影院,也就是全天四場路演。
晚上8點結束之後,陳一鳴、段一寧和劉東君三人還不能休息,要趕往魔都電視台,錄製一檔談話節目。
全部弄完已經是半夜三更,陳一鳴回到酒店之後簡單洗漱,咕咕叫的肚皮都沒能阻止他沾枕頭秒睡。
第二天上午9點起來,陳一鳴吃早飯時,接到了馬雲騰的電話。
「一鳴,昨天那個為難你的苗敗類,跟腳我都打聽出來了,一個移民袋鼠國的公知,跟他對罵再髒了你的嘴,你不用管都交給我了,我會讓他知道,鉑爵的人不是誰都能動的。」
陳一鳴笑得差點把嘴裡的牛奶噴桌子上,「大壯,人家只是心羨燈塔,昨天也挺有禮貌的,沒必要這麼喊打喊殺的。
對了,你幹嘛叫他苗敗類?」
大壯一聽也笑了,「你不知道,我昨天一打聽,敢情那廝早就名聲在外了。
他不是記者沒有採訪權,所以特別擅長利用昨天那種場合鑽空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陰陽怪氣地插刀子,東道主越是氣急敗壞他越得意,就是這麼個噁心人的貨色。
長得一副斯文相,幹得都是缺德事,可不就是斯文敗類麼。」
笑過之後,陳一鳴用正經一點的語氣說道,「大壯,真的沒必要跟他糾纏,這樣的人如今多得是,咱們較不起那個真兒。
類似的問題,他不問,某些媒體和大V就不寫了嗎?不可能的。
咱們還是想想怎麼變廢為寶更合適一些,比如昨天我不是把正面硬鋼好萊塢的大話吹出去了麼,沒他做捧哏,這話我自己還不方便對外說呢。
你讓老賈團隊多琢磨琢磨,網上輿論不是一味誇獎才是引導,有對立有爭議有討論,熱度才起得來嘛。
昨天的路演,幾個主演的回答都可以做做文章的,比如毛豆對片中人物生死的看法,張宇對我軍戰士形象的詮釋,張毅引發的對電影使用方言的討論。
這些都是沒有參與門檻,而且心理距離很近的好話題,觀眾都提出來了,老賈還等什麼?」
電話對面,大壯一個勁兒地點頭不止,扣上電話就開會布置。
陳一鳴掛上電話繼續吃飯,今天還是4家影院,然後傍晚出發直奔杭城,估計中飯晚飯都得在車上啃盒飯了。
結果雞蛋剝完還沒進嘴,電話又響了。
陳一鳴擦乾淨手按開一看,居然是伏瑞香。
「餵祥瑞啊,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畢設搞完了?」
聽筒里傳來祥瑞氣急敗壞的聲音,「一鳴,這次你必須幫我,我一定要讓那個碧池好看。」
陳一鳴聽得沒頭沒腦,索性不說話靜待祥瑞說明原委。
原來還是畢業短片的事情。
祥瑞同屆有個死對頭,算是好萊塢的世家二代,畢業進組直接副導演干起的凳次。
匯報畢設選題的時候,兩人不知怎麼又槓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之下局勢不斷升級,賭注也越來越大,直接從短片對壘教授裁判變成了長片公映票房說話。
祥瑞的教授看熱鬧不嫌事大,當場拍板做主,把校方規定的6個月時限直接拉長到一年,而且是籌備、拍攝加後期的一年,宣發和上映期不算在內。
可以說,條件已經相當寬鬆了。
教授為了避免局勢不可收拾,特別限制了兩人的自主投資額度,規定不得高於100萬堅果幣。
加上畢設短片學校補助的10萬堅果幣,就是連製作帶宣發,110萬搞出一部院線長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