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夢境 初心

  第130章 夢境 初心

  開幕式與往年一樣,在可以容納2000人的盧米埃爾放映廳舉行。☜✌ 6❾ˢ𝐇Ǘ𝕩.ᑕ𝑜𝐦 ♠♔

  陳一鳴他們進去的時候,放映廳里已經基本坐滿了,中央的大屏幕上同步直播著《1951》劇組的動向,老實說從另一個視角看自己的實況直播,還挺好玩的。

  參加開幕式的大部分都是電影圈的專業嘉賓,只有少部分普通觀眾,不過大家都很遵守坎城一直以來的禮儀,起立鼓掌給開幕電影的主創送上自己的敬意。

  陳一鳴打頭,一行五人一邊朝著四處揮手,一邊頂著噼里啪啦的閃光燈往第一排走。

  《1951》劇組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一排中間左側。

  坐下沒多久,大熒幕上給出了紅毯上的最新實況,本屆評審團的9位評委,在主席托尼-塔倫蒂諾的帶領下,在台階上站成一排,向場外觀眾致意。

  山呼海嘯的吶喊和掌聲,透過熒幕依舊令人目眩神迷。

  陳一鳴不由得心生感慨,這就是聚光燈下頂級的名利場啊,難怪那麼多人孜孜以求、不顧一切地追逐。

  隨著評審團在托尼的帶領下步入放映廳,陳一鳴也加入到起立鼓掌的行列中。

  托尼一行人堪稱朋友遍天下,一邊走一邊不斷與兩側的嘉賓談笑寒暄,因此場內的掌聲持續了足有三分鐘。

  好不容易等到評審團落座,陳一鳴屁股剛挨椅子,隨著一個滿頭白髮的白人老頭走上舞台,掌聲再起。

  陳一鳴只好再一次起立鼓掌,一鼓又是一分多鐘。

  聽保羅解釋,才知道這老頭是坎城電影節的藝術總監,蒂埃里-亨利。

  說起來陳一鳴正經要好好感謝這位老亨利,《1951》能成為開幕影片,全靠他一言而決。

  陳一鳴之前把這個好記在了托尼頭上,屬實是拜菩薩找錯了廟門。

  亨利的演講似乎很精彩,因為幾次被現場的掌聲和笑聲打斷,可惜陳一鳴他們完全聽不懂。

  隨後托尼率領其他8位評委上台,逐個自我介紹之後,托尼接過話筒開始吟唱。

  明明說的是不列顛話,口音強調卻極其怪異,陳一鳴的大學六級水平完全HOLD不住,結果還是一句話也聽不明白。

  接近9點,評審團9人下台落座,頭頂的燈光熄滅,終於到了放映環節。

  陳一鳴安下心來,總算可以補一覺了。

  讓一個導演反覆看他自己拍的電影,好比讓一個作家反覆讀他自己寫的小說,絕對是一種酷刑。

  從電影精剪開始,每次重看,陳一鳴都能找出不滿意的新問題,令他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一種悔恨交織的負面情緒中。

  就好像吵架吵完了,才在腦海里找到更犀利的反擊台詞,偏偏又沒有機會施展,那感覺別提多憋悶了。

  所以《1951》的幾次試映,陳一鳴都拿來補眠了,貫穿全片或大或小的炮擊聲完全不會影響到他,他早習慣了。

  可惜這一套應對在坎城沒用了,放映廳黑下來之後,陳一鳴剛把兩臂揣起腦袋低下,就被一陣熱烈的掌聲驚起。

  他條件反射地一抬頭,大熒幕上不過是坎城電影節的LOGO而已,這有什麼可鼓掌的?

  3秒鐘之後LOGO結束,熒幕上打出魔影集團的LOGO,放映廳里又是一陣掌聲。

  接下來,一個LOGO一輪掌聲,不偏不倚童叟無欺。

  陳一鳴這才反應過來,應該是電影節的慣例,用掌聲向電影出品方致敬。

  而且陳一鳴已經分辨出來,每輪鼓掌都是有氣氛組牽頭的,跟華國春晚現場的領掌員差不多。

  按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傳統,可惜這回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1951》。

  金盾影業的LOGO過去之後,大熒幕上出現了那隻特效製作的松鼠,氣氛組想當然地以為這又是一個公司LOGO,於是掌聲再起。

  掌聲隨著松鼠的運動一直持續,嘉賓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家公司LOGO展示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點,怎麼還不結束?

  氣氛組們硬著頭皮繼續加大力度,直到電影裡炮擊聲響起,遠處山腳的煙都騰起來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電影已經開始,掌聲才稀稀拉拉地有了停歇的跡象。

  下一刻,煙霧包裹著卡車呼嘯而過,定格松鼠的「時間凍結」華麗登場。

  盧米埃爾放映廳的銀幕是超規格的,尺寸和精度顯著大過華國普通的放映廳,屏幕上碩大的松鼠纖毫畢現,連驚恐的小眼神兒都非常傳神地刻畫出來。

  儘管已經看過無數遍,陳一鳴依舊會為這個瞬間所激動,這是經他之手復現出來的「子彈時間」,雖然比起《黑客帝國》要晚上十年。

  影廳內響起小聲的驚呼,本已零落的掌聲因為觀眾自發加入的掌聲再次放大。

  這一輪掌聲時間不長,隨著車門被帶上的聲音傳來,放映廳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氛圍。

  陳一鳴這才再次互揣雙手,靠上舒適的椅背,仰著頭閉上眼睛。

  昨天晚上他被大壯拉著一起開視頻會議,討論第一輪試映一直到後半夜,放映廳的燈一關,積累的困意立刻上涌。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再一次回到了久違的橫城片場,坐在導演椅上看似盯著監視器,其實是在神遊四海。

  原來是這部戲啊,還真挺懷念的。

  監視器里,一男一女正在對著說台詞,你一句我一句流利無比,顯然這場戲已經對了不止一遍了。

  再聽台詞的內容,一個說你我父親互為政敵在一起不會有幸福,前番鴛盟就此作罷,一個答爹是爹兒是兒,你這樣做對我不公平。

  一個淚水漣漣,一個嘶吼連連,簡直是聽者傷心見者落淚。

  不過再細看兩人的裝扮,一個丫鬟一個家丁,跟台詞完全不是一掛的。

  「嘩!」陳一鳴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剛想問副導正主今天還來不來,不來就趕緊下一場。

  結果他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正被罩在一束追光燈下,身邊的保羅正拉著他的胳膊想把他拽起來。

  陳一鳴順勢起身,茫然掃視了一下四周,遠處影影綽綽看不真切,近處則是一些老外,一邊鼓著掌一邊看著他笑。

  再扭頭看向大熒幕,上面正在一行一行地刷演職員表。

  掌聲越來越熱烈,陳一鳴終於從夢境中徹底醒來,本能地跟著保羅的節奏,向身後掌聲的來源鞠躬致謝。

  每當掌聲有式微凌亂的跡象,就有人又吹口哨又吶喊地再次掀起一波喝彩,帶動著掌聲繼續下去。

  陳一鳴心說氣氛組的這些哥們兒真賣力氣,出場費肯定不低吧。

  字幕刷完,燈光亮起,陳一鳴想來該結束了,於是就轉過身打算坐下來。

  後面還有發布會和媒體採訪,那才是真正的大考驗。

  沒想到亮燈之後氣氛組反倒更活躍了,大屏幕切到現場的直播鏡頭,把陳一鳴等五個主創逐一打到上面。

  從桑平開始,每切到一個人,現場就是長達半分鐘的掌聲。

  桑老爺子最矜持,臉上全程保持著一絲淺淺的微笑,對掌聲的回應也只是微微躬身。

  保羅最活躍,近的擁抱遠的飛吻,宛如一隻搖頭尾巴晃的捲毛獅子狗,搭配他身上的衣服,還是一隻斑點狗。

  一向冷情的老段也難得地有些動容,特別是聽到有人喊他「秦」的時候。

  小劉同學早已陷入懵逼態,除了全方向地九十度鞠躬,完全做不出第二種反應。

  最後一個被掛牆頭的,自然就是導演陳一鳴,掌聲和口哨聲帶動著嘉賓的熱情連升三級,哪怕是盧米埃爾高高的穹頂,仿佛都無法將之盡數容納。

  看著大熒幕上那張熟悉的臉,陳一鳴總算找回了一些真實感,他不再是那個常駐橫城打卡上下班的神劇導演了。

  陳一鳴把自己此刻的心情牢牢記住,他要時刻提醒自己,這是值得他兩世珍藏的初心,千萬千萬不能給丟了。

  老亨利拿著話筒走到陳一鳴身邊,在他把話筒抬到嘴邊那一刻,掌聲瞬間停歇。

  有工作人員靠過來,把幾套耳機遞給陳一鳴等人,亨利等陳一鳴戴好耳機之後,才開口致辭。

  「女士們,先生們,很榮幸與大家一起,見證一個非凡的創造。

  在我年輕的時候,電影是我的生活,我的全部,我相信這也是在座很多人的同感。

  現在我老了,電影已經不再占據社會生活的主導地位,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占據主導地位。

  這個事實讓我沮喪、失落,也促使我向深層次思考,如果我們不得不冒著隨時都會失去一切的風險,那時候的我們該怎麼生活?

  反正我不敢想像,如果失去電影,我會陷入何種瘋狂。

  今年電影節的主題,是『人於世間』。個人與世界,這是一個永恆而又現世、浪漫而又現實、個體而又普世的主題,值得我們一生追尋。

  我很高興地看到,《1951》對這個主題進行了一番有趣的展示與探討,令人印象深刻。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陳導演。

  對了,最後補充一點,有生之年我應該不會失去心愛的電影,那種讓我不忍想像的痛苦,希望我的後輩,也就是伱們,不會有那份運氣品嘗到。

  這是一個老人的誠摯祝福!」

  回應老亨利的,自然是掌聲與鬨笑,雖然耳機里的同傳有些顛三倒四,但陳一鳴還是明白了八成意思,當即也笑著加入到鼓掌的行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