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一劍

  第670章 一劍

  很快啊。

  只一個衝刺,方別就已經站在了武當觀之內。

  連白雲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作為張真人的道童,手頭上自然是有功夫的。

  但是有功夫也想不到方別會這麼快。

  當然,也和體型差距有關,如果白雲生的再高大壯實一點,方別也就沒有辦法像揣著橄欖球一樣將他拖進院子。

  但偏偏白雲生的嬌小玲瓏。

  「你在做什麼!」白雲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就讓遭遇了在家門口被人劫持的經歷。

  而且對方抱著自己就是一個一百米衝刺衝進了家裡自投羅網?

  「非請莫入。」方別輕輕把白雲放在地上,笑道:「所以我這不是進來了嗎?」

  白雲這才終於正眼瞧了方別。

  之前他不知道什麼方別李別,什麼商離王離,那麼現在,方別就教教他什麼叫做社會的險惡與毒打。

  「還有,以後你再聽到方別兩個字,你將就想想是怎麼被我揣在懷裡跑一百米衝刺的就行了。」少年理所應當地說道。

  在教育小孩這件事情上,方別不得不說是真的很有天賦。

  白雲不由有些氣鼓了臉,但是想到方才方別衝過來的那一瞬間,自己生平所學竟然一樣都排不上用場,瞬間就又感到非常的無力。

  「師父!」他回頭對著不遠處的三清殿大聲喊道:「有人欺負我。」

  如果家長離得比較近的話,叫家長是一件真的很嚇人的事情,尤其是當家長還很厲害的情況。

  不過等到白雲的聲音落下,三清殿中仍然沒有人出來。

  「這個。」白雲愣了一下,隨後又叫了起來:「大師兄!大師兄出來了!」

  「有人欺負我。」

  方別靜靜站在白雲的面前看著他的表演,而白雲自己終於有點站不住了。

  「那個。」白雲看著方別:「好吧,我認輸了。」

  在沒有辦法召喚隊友痛擊敵人的前提下,他確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處理方別。

  方別笑了笑:「所以說拜訪要有正確的姿勢。」

  這樣說著,方別望向前方的三清殿輕輕開口道:「晚輩方別,前來拜見張真人。」

  方別的聲音很輕,但是卻附加著橫絕的內力,音波一路向前,筆直通暢無礙。

  而隨即,三清殿中響起了一個老者的聲音:「白雲可還好?」

  老者聲音剛出,白雲就趕忙跑了過去,而方別靜靜等在原地,聽到了殿內的腳步聲漸漸傳來。

  「師父,就是他闖的門。」白雲跟在一個身穿洗的快要掉色的布道袍的老者身後走了出來,一出來就指著方別告狀說道。

  方別看著這個老者,雙手抱拳行了個見面禮:「晚輩方別,見過武當張真人。」

  白雲在張不平的身後探出一個腦袋出來:「師父,打他!」

  「遠來是客,這不好吧。」張不平笑吟吟地說道。

  「晚輩千里迢迢而來,正是為了討打來的。」方別看著張不平認真說道。

  張不平不由笑了起來:「千里而來討打,那這皮是真有點痒痒了。」

  這位武當的張真人布衣草鞋,簡樸至極,其名為張不平,但是看起來是真的有些過於平凡了。

  他兩手空空,清瘦矍鑠,只有眼睛格外的銳利有神。

  「我來請張真人看看我的劍。」方別望著張不平繼續說道。

  「劍呢?」張不平問道。

  「在手上。」方別這樣說著,伸手,一柄長劍瞬間從衣袖中彈出來,隨即被少年握在手中。

  這種變戲法一樣的本事讓白雲看得津津有味,畢竟白雲在山上已經無聊到開始看螞蟻,一時間看到方別的戲法,瞬間開心了許多,幾乎要冒出星星眼了。

  不過自己的初衷依然沒變:「師父,打他!」

  「他欺負我!」

  張不平回頭摸了摸白雲的頭:「不要天天打來打去的,打架並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再說,如果這位方小友想欺負你的話,他大概有很多欺負人的辦法。」

  這樣說著,張不平看向方別手中的劍,點了點頭:「稍微有點意思。」

  「那我現在能對真人出劍嗎?」方別問道。

  張不平點了點頭。

  然後方別再無半點猶豫,他握劍在手,瞬間前突斬出。

  方別永遠就只有這一劍,就好像程咬金的三板斧一樣,如果不是天下排名前二十靠前的好漢,那麼連三板斧都接不下。

  可是眼前的張不平兩手空空。

  如果偷襲的話,對方手中沒有武器當然是最好的時機。

  即使是方別,也要先確認一下張不平是否準備好了。

  方別知道自己的劍很厲害,強如寧歡汪直這樣的存在,面對方別的劍,也必須用兵器與之對抗才能夠勉強維持。

  但是張不平手中不要說劍了,連一把拂塵都沒有。

  不過張不平點頭了,那麼方別就會選擇毫無保留地出劍。

  因為他是張不平。

  被許多人懷疑可能是整個江湖最強的那個人,或許沒有之一的存在。

  少年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前撲,這一瞬間白雲才明白剛才方別是真的和自己鬧著玩的。

  當這個少年真正準備攻擊乃至於殺人的時候,他的目光與氣勢,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鐺!」

  空氣中傳來了一聲輕響。

  就好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

  方別握劍迴蕩,不可思議地望向張不平:「真人,這樣都可以嗎?」

  面對方別勢在必得的一劍,張不平只是伸出了兩根手指。

  兩根有些枯瘦如同樹枝一般的手指。

  張不平伸出手指,面對方別那如同雷霆一般的斬擊,只是輕輕一擋一別,以慢打快,四兩千斤之勢,瞬間便抵消了方別的斬擊乃至於借力將方別彈開。

  這一切說起來容易,但是身體力行做起來又何其之難。

  接化發就三個字,但是如果真的能夠做到的話,那是毫無疑問當之無愧的武學大師。

  「好劍。」張不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後開口說道。

  「讓真人見笑了,晚輩持劍尚且敵不過真人赤手,是晚輩輸得心服口服。」方別由衷說道。

  張不平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方別的劍砍別人的時候,哪怕說對方能夠勉強接下,但是方別長久所受到的訓練和應變,能夠讓他在最快速度砍出來第二劍,乃至於第三劍第四劍,最後一劍一劍連起來,每一劍都是無懈可擊的一劍。

  直到把對方砍死為止。

  這就是方別所琢磨出來的如果三板斧沒有砍倒對方怎麼辦。

  三板斧砍不到那就只能四斧五斧乃至於一千斧,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只要砍得多,就算是鋼鐵也會被砍碎。

  更何況是人。

  但是面對張不平,卻敵不過對方隨手伸出來的兩根手指。

  方別下意識地就想到了秦。

  如果拿這一劍去砍秦的話,會不會有類似的結果?

  「你的劍我是接下了,但是接下並不意味著你的劍不好。」張不平看著方別緩緩說道:「大開大合,一往無前的劍有很多,但是能夠臻至到這個地步的劍卻很少。」

  「這一劍你練了多久了?」張不平問道。

  方別看著眼前的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後回答說道:「十年。」

  「你有很想殺的人嗎?」張不平又問道。

  方別搖頭:「沒有。」

  方別從來沒有什麼想殺的人,他所想的,只是能夠殺掉那些想殺他的人罷了。

  「那麼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人了。」張不平嘆息說道:「能夠練出來這樣的劍,要麼有一心想要殺死的人。」

  「要麼就是有想要拼命去保護的人。」

  方別不說話。

  因為張不平說對了。

  當別人說對了某件事情的時候,如果不想狡辯,又不想承認的話,那麼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了。

  如果有一個人對你很重要,她又很厲害很厲害,厲害到自己感覺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到她現在的境界,那是真的很絕望的事情。

  但是你又看著她每天都很辛苦地在風雨之中拼殺,用命去換下一刻的生存。

  所以不想當累贅,乃至於可以站在她身前替她遮風擋雨的想法,就會油然而生。

  方別最終選擇了最快最速成的這條道路。

  但是現在,方別也遇到了自己的問題。

  那就是他的一劍不夠強。

  當然——一劍是已經足夠強了,說一劍不夠強多少有點凡爾賽的味道了。

  如果說有一劍天下間只有不到二十個人能夠接住,並且只有不到十個人能夠接住並且有反擊的機會,那麼這絕對是會被天下人所蜂擁爭搶的武功秘籍。

  但是方別的一劍並沒有什麼武功秘籍,他只是將揮劍這件事情做到了盡善盡美的打磨,這背後是十年只練一劍的努力。

  可是方別的一劍終究不可能像是某位光頭老師的一拳那樣可以肆無忌憚無視法則地秒天秒地,他的一劍是在配套內功和高深悟性外加長期的觀摩練習改進之後的結果,如今已經到了絕對的瓶頸。

  方別已經幾乎將這一劍的潛力發掘到了極致,可以說已經沒有什麼提高的辦法了,方別用了十年的打磨練出了這一劍,但是,就算方別再每天揮劍一千次再揮上個十年,方別的一劍能比現在更強嗎?

  當然能。

  但是能強多少呢?

  方別自己知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少年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精通一門高深的武學招數,畢竟越強的武學就越需要時間來打磨,並且這個世界上最難受的莫過於你花了二十年的功夫練成了龍象波若功第八層,卻發現出來之後還是一大堆人打不過。

  如果要論武學的精深程度,無論是寧歡所修煉的大悲賦還是說秦的獨尊功,都要比方別的三五神功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而方別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更差的武功,更短的修煉時間,來嘗試去打敗那些百年來整個江湖最了不起的那一批人。

  這一切,是真的有點太難了。

  面對沉默的方別,張不平笑了笑,繼續說道:「而你發現,你的這一劍慢慢變得沒有辦法幫你打敗那些更加強大的敵人,但是你自己又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是不是?」

  張不平問道。

  方別點了點頭:「所以我想從這個世界中用劍最好的那群人中找到答案。」

  張不平笑了起來:「那你為什麼要找我?」

  「劍法之精妙,天下以白淺為首。」

  「劍道之高遠,江湖莫過於商離。」

  「雖然老道我會一點一鱗半爪的劍法,但是和這兩位比起來,我的劍法是真的微末小道,你來找我是真的找錯人了。」

  「但是您最強。」方別看著張不平說道。

  「找最強的人去探討,多少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

  「最強?」張不平笑了笑:「誰說的,老道我第一個不承認。」

  「您接下了我的這一劍,在我平生砍過的人中,您是接這一劍最輕鬆的人。」方別看著張不平認真說道。

  「在我來見您之前,其實我也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究竟有多強心中沒有什麼定數。」

  「因為所有見過您的人都認為您很強,我這個從來沒有見過您的人也只能相信那些人的話。」

  「有位我很喜歡的人說過,想要知道梨子的味道,是需要親口嘗一嘗才知道,所以我就過來嘗了。」

  方別看著眼前布衣的老道。

  「我嘗過了,並且得出了和他們都不一樣的看法。」

  少年慢悠悠地說道:「我認為您比他們所認為的更加強大,只不過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為您比他們強上那麼一點點。」

  「不過當您對每個人都是只強一點點的話,您究竟有多強,就是一個非常見仁見智的事情了。」

  「畢竟您從來沒有真正公開和人打過架。」

  張不平點了點頭,然後笑了笑:「我倒不感覺自己有那麼厲害。」

  「不過對於你的這一劍,我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主意,你可以參考一下。」

  老道看著方別說道。

  「什麼主意?」方別問道。

  「讓一劍變成真的一劍。」張不平看著方別,一字一頓說道。

  方別站在原地,一瞬間如同冰水從頭澆過。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是一劍?

  什麼是真正的一劍?

  「殺人,只用一劍就夠了。」

  「為何要出第二劍?」張不平看著方別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