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於西曹大隊的這幫鼻涕娃來說,是他們打記事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了,甚至往後的許多年裡,今天可能也是他們記憶中最開心的時候。【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此時這些孩子們正安安靜靜坐在河岸邊上,一邊喝著帶著果味、甜味,在嘴裡還會冒泡的汽水,一邊吃著飽含油脂,金黃焦香,鮮嫩可口的羊肉串,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由心而發的純真笑容,是那樣的無憂無慮。
而這汽水,這肉串,也都將會被孩子們牢記一生,哪怕他們之中有人會在以後嘗遍山珍海味,但依舊不會忘記今天吃的喝的這兩樣東西,這將是他們此生記憶里,最無法忘記的美味!
頭大身子細的洋火棍拎著在喝水裡泡的冰涼汽水瓶往嘴裡倒了小小一口,涼絲絲、甜絲絲的味道讓他的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他沒有捨得將這難得的東西直接吞咽進肚子,而是在嘴裡含了好半晌,直到變得溫熱了,才依依不捨的讓其一點點的流進喉嚨里。
「哈!」
小傢伙一臉滿足吐了口氣,又砸了咂嘴,然後仔細的將手裡的汽水瓶在身邊的地面上放穩,另一隻拿著用柳枝穿著的羊肉串送到嘴邊,用力咬了一大口,香的他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他一邊細細咀嚼著嘴裡香噴噴的羊肉,一邊將另一隻空出來的小手放到下巴下面,接住了從肉串上低落的羊油,待吃完了嘴裡的肉後,他又伸出舌頭貪婪的將手上的羊油舔的乾乾淨淨,旋即他又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喝一口汽水,吃一口肉串,再喝一口汽水,再吃一口肉串,不會因為任何事打亂節奏,仿佛是在進行著某種儀式一般,非常的虔誠。
另一邊。
已經將烤串的夥計交給其他人去做的楚恆正與萬小田、楊清人等吃著烤串,喝著啤酒,肆無忌憚的大聲談笑著。
倪映紅跟任盈盈沒跟這幫臭老爺們摻和,倆小姐妹坐在他們身邊,一邊小口小口的這吃羊肉串這種新奇的美味,一邊繼續咬著耳朵說著女人間的隱秘話題,穿著百衲衣的楊帶娣靠在小倪圓潤修長的腿上,仰著頭望著這倆人,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茫然,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過了半晌。
洋火棍終於吃飽喝足,他望了眼不遠處依舊香味繚繞的烤串爐子,摸摸鼓鼓囊囊的已經塞不下一點東西的肚皮,惋惜的舔了舔泛著油光的嘴唇,又轉頭望向叼著啤酒瓶子往嘴裡灌的楚恆,小臉上露出掙扎之色,過了好一會才艱難起身,邁著麻杆似的細腿一步一步的來到楚恆面前。
「叔!」
小傢伙望著面前人模狗樣的傢伙,小臉變得慘白,好似在面對什麼洪水勐獸,戰戰兢兢的開口道:「俺娘說,不能白拿人家東西,俺家裡窮,沒啥給你的,就讓你揪個雀兒。」
說著,他上前一步。
「哈哈哈。」
「這小孩有意思!」
看著這小大人模樣的小傢伙,萬小田等人被笑的前仰後合。
楚恆饒有興致的笑眯眯望著一臉認真的小傢伙,伸出手在他的小雀兒雀兒上用力揪了下:「好了,咱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嗯!」
小傢伙疼的小臉都抽抽,不過卻覺得這買賣做的值,揪一下雀兒而已,反正又揪不壞,卻能換來飽飽的一頓肉,以及從未喝過的氣水,於是他便一邊揉著小雀兒雀兒,一邊滿臉期待的對楚恆問道:「叔,你啥時候還能再請俺們吃羊肉串啊?」
「哈哈,你這小兔崽子,這頓都還沒消化了呢,就惦記上下頓了?」楚恆大笑著拉過小傢伙,伸出大手用力在他毛刺刺的腦瓜上擼了一把:「想吃羊肉串,就好好上學,等你把學問做好了,就能掙大錢,到時候不用讓我揪雀兒,你自己就能買羊肉串吃,想吃多少吃多少,還能給你爹媽吃。」
「騙人!」小傢伙努力的晃著大腦袋,躲避著那隻煩人的大手,大聲喊道:「俺娘說,上學沒有用,不如早點下點幹活掙工分,讓家裡過上好日子,俺姐現在就在隊裡幹活,能掙半個大人的工分呢!」
楚恆動作一頓,皺著眉將手掌壓在小傢伙的腦袋上,不讓他亂動,板著臉與他對視著道:「小兔崽子,記住叔的話,對於你來說,知識才是改變命運的最便捷的機會,學好了知識,你就能走出這片土地,掙到比下地幹活多得多的錢,吃到比羊肉串更好吃的東西,睡到……嗯,總之記住了我的話,明白嗎?」
小傢伙懵懵懂懂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只要學知識就能得到這麼多東西,於是他便把關注到轉移到了感興趣的地方:「叔,這世上還有比羊肉串還好吃的東西嗎?」
「滾一邊去!」
楚恆臉色瞬間黑了下來,鬆開手輕輕一腳把小傢伙踹開,覺得自己也是傻了,竟然跟個鼻涕娃說這些。
挨了一腳的洋火棍捂著屁股跑了,去找小夥伴們玩耍,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
楚恆瞧著周邊那一張張沾滿了油漬,卻朝氣蓬勃的小臉蛋,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他悶悶的喝掉了手中酒瓶子裡剩餘的那點啤酒,就對還要給他起酒的楊清揮揮手,道:「行了,不喝了,孩子們塞了一肚子肉,不好消化,你們幾個去村里衛生所看看有沒有山楂丸,要是沒有就去煮點山楂水拿來。」
「唉,這就去。」
還沒喝盡興的幾人只能作罷,老老實實的起身往村里趕去。
「哎!」
楚恆唉聲嘆氣的搖搖頭,身子往後一仰,躺在草地上,目光望著頭頂的柳枝,漸漸變得空洞起來。
倪映紅很快就注意到了丈夫的情緒有些問題,便湊了過來,關心道:「你怎麼了,好好地怎麼唉聲嘆氣的?」
「我是為這些孩子惋惜。」楚恆指了指孩子們,眼神複雜:「這都是一塊塊未經凋琢的璞玉,可卻要因為父母的愚昧,生活條件的限制,化為一顆顆灰撲撲的石子兒埋藏進不為人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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