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這個經紀人我罩了

  ……愁。

  回過神來的顧寒山放陸雲生自己跟副導演打了招呼,又在一路熱情的問候握手裡走進攝影棚。看著剛才還顯青澀的小孩兒努力按他要求放下拘謹,同每個人得體謙謹地淺笑問候,心頭莫名像是淤滯了一口氣,說什麼也呼不出去。

  太缺乏專業精神。

  狠狠罵了自己一句,低氣壓的金牌經紀人悶著頭坐在場邊嘎嘣嘎嘣嚼戒菸糖,頭頂陰雲密布,把跑來想要冰豆漿喝的場記都嚇得縮了回去。

  陸燈沒耽擱太久,認真按著顧寒山說的打了一圈招呼,就趁著挑衣服試鏡的空隙跑了回來。蹲在顧寒山身前,等著他繼續教自己該注意的條條框框。

  鮮亮的身影忽然就撞回到了眼前,兩隻手親近的搭在自己膝上,眼睛亮亮的,乾淨得能清晰倒出人的影子。

  顧寒山望著他,心臟已先意識一步輕快地跳起來,陰雲瞬間散淨,和顏悅色揉揉發頂:「緊不緊張,遇到什麼問題沒有?」

  「大家人都很好。」

  陸燈搖搖頭,又把導演給自己的糖從袖子裡一股腦倒出來,塞進顧寒山手裡,黑眸潤潤彎起:「導演給的——很甜的,含著吃,吃了心情就好了。」

  雖然在和屋中人打招呼,他的注意力卻依然始終忍不住落在顧寒山的身上。

  全然不知道新官上任的經紀人正在懊惱的真相,陸燈和系統偷偷商量,一致認為顧寒山依然是因為譚一哲折騰出的么蛾子生氣。看顧寒山泄憤一般地咬糖塊,就認定了對方大概是五行缺甜,把導演給的糖在袖子裡小心揣著帶回來,全塞給了顧寒山。

  顧寒山微怔,看著他從袖子裡往外倒花花綠綠的糖果,心頭忽然狠狠酸了酸,接過來輕聲開口:「謝謝……」

  他其實並不嗜甜,攝影棚里不能抽菸,他又不放心把陸雲生放在自己的視線之外,加上心裡頭次冒出的莫名糾結,才會一口氣咬碎了三顆戒菸糖。

  然後就被看著了。

  還被記住了。

  人家給的糖一顆不碰,全藏著揣回來塞給他……

  顧寒山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忍住眼底莫名泛起的潮意,盡力將思維重新調回專業模式,把糖一顆一顆全沒收進口袋裡。

  「身材管理很重要,皮膚狀態也要調整好……」

  他畢竟還是個經紀人,是要把小孩兒正經捧紅才行的。

  不能心軟。

  擔心陸雲生蹲的累,顧寒山拉著人在身邊一塊兒坐下,柔聲細語地接著囑咐他。

  「我手裡還有幾個資源你能接,明天就給你去跑跑試試——身材得控制好,不能吃糖了,平時也得吃得素點兒,記住了嗎?」

  居然還不能隨意吃東西。

  陸燈微微睜大了眼睛,黑眸里划過小小的驚訝失落,卻只一瞬就認真聽話點頭:「記住了。」

  敏銳地察覺了小動物一瞬耷拉下來的耳朵尖兒,顧寒山沉默一刻,沒繼續說下去。

  藝人管理食譜其實不是經紀人的職責,顧寒山平時向來很少關注這些細枝末節,這時候親自著手,看著眼前青年稍許失落卻依然認真聽話的神色,居然莫名生出了濃濃的罪惡感。

  陸燈喜歡吃零食,卻也向來很有節制,聽到不能吃也不過是失落一瞬,就又調整回了求知若渴的學習狀態:「還有什麼?」

  「還有——要學會適應這個圈子的規則。新人不好談條件,多聽話,別跟他們對著幹。」

  還沒從罪惡感里掙脫出來,顧寒山一頓,憑著職業慣性,夢遊一樣繼續說下去:「Meda的代言挺規矩,我都幫你把關了。往後也是這樣,出格的咱們寧肯不干,不過分的就多配合人家……」

  陸雲生乾淨得像張白紙一樣,圈子裡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來,要教的東西太多,哪怕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顧寒山撿著重點的先跟他說了,正要再理理思路,口袋裡的手機忽然嗡鳴起來。

  振動聲不依不饒,大有不接電話就不掛斷的架勢。顧寒山掏出來掃了一眼,眉峰微挑,瞳底沁過冷淡寒意。

  正巧場務拿著要換的衣服過來叫人,陸雲生本能地回頭找人,顧寒山隨手按了電話,朝他溫和下眉宇,揉揉燈光下越發毛絨絨的腦袋頂:「去吧,我打個電話就回來。」

  陸雲生聽他話,彎彎眉眼,朝場務跑過去。

  顧寒山轉出攝影棚,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第二通電話正好急匆匆打了進來。

  還是同一個號碼,顧寒山這次接了電話,語意簡潔冷淡:「有事?」

  「顧,顧哥……」

  打電話來的是譚一哲的助理,電話里聲音失真,卻依然聽得出嗓音都在發著顫:「你那簡訊——是什麼意思?我看不懂……」

  「沒什麼意思,就是問問你們現在買狗仔發熱點多少錢,過兩天我也買買,免得被人坑了價錢。」

  對方裝傻,顧寒山也就不緊不慢陪他打著太極:「你們買了幾家,三家?大太陽底下蹲半天也夠敬業的,就是發消息的動作慢了點兒——」

  「顧哥!」

  助理嚇得聲音都已變調,高聲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又急急壓下來,幾乎已透出哭腔:「您直說——您要什麼?我有的我都能給,我就這麼一條活路,求求您……」

  千小心萬小心,買狗仔的事到底還是沒藏住。

  遇上這種事,通常都是要跟正主藝人說的。他們這些跟在譚一哲身邊的卻從來都只敢私下處理,人人兔死狐悲提心弔膽,生怕自己會變成下一個顧寒山。

  誰都得活命,顧寒山原本也無意記恨那些依然跟著譚一哲的人,不緊不慢地等了一陣,才終於開口提了條件:「所有帶了陸雲生的照片——底片原圖,打包給我,他們手裡不能留底,也不准在任何平台上發出來。」

  助理怔忡半晌,試探著詢問:「就……這些?」

  原本還以為他是來報復當初的事的,卻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個。

  陸雲生這名字他們還記得,就是今天那個遞名片的小孩兒——確實看起來條件不錯,卻是個誰都一眼看得出的純新人。這個圈子裡條件好又出不了頭的新人太多了,他們也都沒太多留意。

  更被想到顧寒山竟然真接下了這份怎麼看都毫不靠譜的工作,甚至還上心到這個地步,為了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親自打電話過來。

  多半是實在潦倒得熬不下去……

  助理心裡發澀,咬咬牙小聲問他:「顧哥,過兩天請吃飯,你來嗎?」

  譚一哲睚眥必報,他們誰也不敢和顧寒山有明面上的接觸,能趁著下班偷偷請他吃頓飯,已經是鼓起勇氣想辦法做到極限了。

  他這邊心有戚戚焉,把顧寒山腦補得分外悽慘,甚至已忍不住生出給顧寒山偷轉些錢應急的衝動。

  被腦補的當事人渾然不覺,甚至還怡然自樂地剝了顆糖,嚴格按照陸雲生提供的服用指南擱在嘴裡含著,含含糊糊隨口謝絕:「不麻煩了,我最近做飲食管理,打算吃素。」

  為了前途有些事不能通融,他就陪著陸雲生一塊兒吃素,兩個人一塊兒痛苦,就比一個人煎熬好得多了。

  一陣喧鬧聲從攝影棚傳出來,顧寒山站直身體,把腦海中耷拉下來的耳朵尖兒飛快藏起來,簡單交代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這裡已經離攝影棚足夠遠了,卻依然能聽得見異常嘈雜喧鬧的人聲,也不知道裡面現在是個什麼進度。

  陸雲生要堂堂正正的出道,就得拿這次的GG當第一塊敲門磚,別的什麼都不行。更不要說他現在的名聲也並不好,和他攪在一起,要是再傳到網上,說不定又會掀起什麼風波。

  他可以受委屈,這些日子其實也早已委屈習慣了,陸雲生卻不行。

  這件事必須儘早處理——要不是這通電話必須得打,他是絕不會把陸雲生一個人放在攝影棚里,自己跑出來的。

  明明都事先囑咐了導演別急著拍……

  顧寒山蹙起眉峰,快步往回走,又替竟敢給陸雲生塞糖的導演狠狠記了第二筆。

  塞糖就算了,糖紙還花花綠綠的!

  說不定就是想拿糖把人給拐走!

  現在還沒節食呢,等以後說不定更危險。

  金牌經紀人未雨綢繆地生了警惕,把導演拉進了黑名單,下定決心下次再請火鍋的時候,一定要給那個居心叵測的導演點變態辣。

  不給鴛鴦鍋。

  攝影棚里異常熱鬧,顧寒山推門的動靜也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莫名其妙的熱烈氣氛居然還夾著興奮的口哨聲,顧寒山站在原地懵了一瞬,利落排開人群,一眼看到了被放在攝影機下的陸雲生。

  正低著頭,認認真真地解著襯衫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