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這個仙尊我罩了

  顧在水:……

  不夠。

  小心魔擔心的是個很實際的問題。他近來一心鑽研識海門道,已比之前有了不少的長進,連長腿的糖葫蘆都有了,卻偏偏半塊布都弄不出來。

  更不要說褲子。

  兩人現在就只能靠他這一身衣服湊合,罩住小奶娃娃還好說,可要是再想要小傢伙長大,橫豎算起來都無疑是不夠用的。

  小心魔向來面薄,變成個奶娃娃時穿著肚兜倒也沒什麼,可要長成那麼大,再沒衣服可穿……

  胸口血氣驟然波動一瞬,顧在水心頭輕跳,立即收斂心神,卻依然晚了一步。

  畢竟也是自胎里單身了幾百年的修士,元陽都還沒泄過,氣血翻騰起來就再難壓制。顧在水倉促將臉別開,頭頂驀地一悶,熱流沿著鼻腔蜿蜒淌下。

  「怎麼了?」

  自己畢竟是心魔,無論再怎么小心收斂影響,也會幹礙倒本體的神魂識海。見他反應不對,陸燈心頭一提,焦急扶住他手臂:「不舒服嗎?還是丹藥有問題……」

  顧在水心跳得愈促,不著痕跡抹了殷色,強自穩下氣血,硬著頭皮鎮定擺手:「大概是副作用,已經沒事了,我回去再問問藥谷。」

  見他確實不像有什麼大事,陸燈才總算稍稍放心,點頭贊同:「得問得細些,留神吃壞了。」

  世界內的丹藥和系統商城的不盡相同,說不準就有什麼奇怪的副作用,更遑論像是顧在水這樣的吃法。雖說到了這個境界的仙修總歸能將丹毒化出體外,卻也總得多小心些才好。

  迎著小心魔滿心擔憂的真切目光,顧在水只覺臉上愈燙,不禁越發自責起自己的輕薄念頭。點點頭含混應了,將人再往懷裡攬了攬,柔著聲分心低哄:「那便不著急,等我找出了法子再說。且再委屈幾日,我一定想辦法……」

  大不了就把自己的褲子脫了給他!

  天水真人出息地想著,心頭總算有了些不知來由的安慰。

  小心魔全然不知本體在轉什麼要不得的念頭,只見對方心不在焉,當是顧在水因他不能長大而生了遺憾,抿唇半晌才輕聲道:「閉上眼睛。」

  「什麼?」

  顧在水一怔,不及回神,已被一雙手輕按在眼睛上。

  小心魔眼下還是半大的奶娃娃模樣,那雙手也還嫩嫩軟軟。小心翼翼地遮上眼睛,帶著一點魔物特有的冰涼,卻又透著全然不該屬於這類存在的生機暖意。

  讓顧在水幾乎想起了自己嘗的那一口牛乳糖。

  泛著誘人**氣的,在口中柔柔化開,沁開香甜的滋味,繚繞在唇齒舌尖……

  從自己的念頭裡豁然驚醒,顧在水心神輕震,那一片柔軟甜意竟還真實地存在著。

  心跳得砰砰作響,顧在水屏息,謹慎地向上摸去。

  遮住雙眼的手掌已經變大了不少,一隻手就能擋得過來。另一隻手扳著他的肩膀,沁涼軟糯覆在唇上,舌尖小心地探進來,像是什么小動物,謹慎又細緻地檢查著久歸重拾的領地。

  顧在水呼吸驟然急促,幾乎就要睜開眼睛。那隻手卻按得緊了緊,光滑手臂在他頸間貼著,半是歉意半是補償地輕蹭兩下。

  輕如點水的親吻連餘韻都散在空氣里,陸燈舒了口氣,直起身正要開口,目光卻忽然落在天邊。

  識海天地里,最後一點兒太陽正要落山。層層疊疊的紅漸次暈染開,從灼燙得幾乎叫人落淚的火紅,一直到柔軟著擁抱夜色的淡橙,然後一點點過渡到淡青、靛藍,最後浸開一片如夢似幻的深紫色。

  河水蜿蜒流淌,被晚霞映得一片絢爛,一隻只河燈從上游順流而下,沿著水流慢慢淌著,飄向見不到頭的遠方。

  陸燈心跳忽然輕快,忍不住想要去看看河燈上究竟寫的什麼,卻又實在不好以眼下的姿態過去。正要恢復成小娃娃的狀態好歹穿個肚兜小褂,身體卻忽然被輕柔攬住。

  墨色的寬袍廣袖呼啦啦罩下來,碩果僅存的一條袖子張揚地迎風飛著,同雙臂湊成一小片狹小空間,將他牢牢圈在其中。

  陸燈臉上發燙,乖乖被他用衣物罩住:「我能變回去,這樣你——」

  仙風道骨凌厲如劍的天水真人,終於只剩下同樣缺了半塊袖子又沒有下擺的中衣了。

  「夠穿嗎?不夠我還有。」

  顧在水仍聽話地閉著眼睛,渾然不覺自己此刻是個什麼造型,準確地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地碰了碰:「就抱一會兒,好麼?」

  懷抱依然溫暖熟悉,胸膛貼著胸膛,只有一件中衣隔著,靜得能聽見對面傳來的微快心跳聲。

  陸燈不動了,在他懷裡點點頭,閉上眼睛貼上去,察覺到背後的手臂緊了緊。

  「那些,都——真的,我很喜歡。」

  顧在水抱著他,卻沒再做更多的動作,只是收收手臂讓他更舒服地坐在自己的腿上,靠在懷中的青年耳畔,稍許笨拙地繼續輕聲說著。

  「小風車也好玩,我怕徒弟看見,自己擺弄了好一會兒,現在還在床頭放著。那盞河燈等你出來了,我們一起去河邊放,你說集市上有耍把戲的,我還沒見過……還想看嗎?等回頭你給我帶路,我們一起去……」

  陸燈聽得認真,唇角忍不住輕輕翹起來。看著依然規規矩矩雙眼緊閉的愛人,身體貼得近了近,抬手去碰他的眼睛。

  顧在水被他碰了碰,稍一遲疑才睜眼。

  眼前是張尤其軒俊柔和的臉龐,一雙黑眸和那時見得一模一樣,清澈得一晃就能映出倒影來,烏黑眉睫舒開純淨弧度,偏了頭望著他。

  兩人共用著一件墨袍,年輕的新生心魔嚴嚴實實地遮著身子,布料一絲不苟地掩到肩頭,只能看得到一小片白皙柔嫩的脖頸。

  顧在水低下頭,目光細細凝落在眼前的面龐上,抬手去碰他臉頰,小臂一涼,少了半片袖子的中衣已順著手肘滑了下去。

  陸燈沒忍住,在他懷裡撲哧一聲笑了。

  特別出息的天水真人現在簡直寒酸得讓人以為未央宗破產——僅有的一件外袍拿來裹著他,袖口少了一半,衣擺也斜斜砍過一劍。褲帶都沒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動了把褲子脫給他的念頭。

  愛人難得的狼狽模樣實在太難得一見,系統一邊刷著字符串狂笑一邊瘋狂留影,陸燈在腦海里勸了它兩句,自己卻也愈掩不住笑意,埋在寬韌頸間失笑出聲。

  顧在水怔怔抱著他,待反應過來,臉上也騰地紅了一片。

  懷間的身體依然輕輕顫抖著,追媳婦追到這個寒酸地步的天水真人心頭越發不安,捧著他的臉頰抬起來,卻迎上了格外不加掩飾的明亮笑意。

  陸燈笑得眼角沁了淚,又難得的起了玩鬧的心思,索性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顧在水猝不及防,順著他的力道失了重心,兩人仰面栽倒在草地上,柔軟的綠草成了上好的絨毯,將身形溫柔地全然包攏。

  顧在水攔他不住,自己倒也跟著失笑起來,抱著他低頭蹭了蹭,在掩不住弧度的唇角上用力親了一口。

  侷促到極處,反而將什麼都放得開了,兩人眼裡都只裝得進對方的眼睛,倒也不再在意身上穿的都是些什麼。

  反正——若是他們真做了什麼,說不定還是要脫的……

  顧真人還沒學到那一步,在心裡惦記下了要繼續去宗主臥房找找書的念頭,聲音放得愈柔:「等會兒再做個新房子,院子也得大些。還想玩兒鞦韆嗎?我再試試能不能弄出別的心魔,想辦法給你蒸一屜栗子,吃一個扔一個,隨便砸著玩兒……」

  心魔若是保持現在的大小,原本建的小院鞦韆也就都變得不合適了,大小都得重新調整調整。

  他在識海中能查看之前的記憶。小傢伙想吃栗子又怕弱了他的威風,趁人不注意,偷偷接小徒弟掉下的栗子吃,看得他難受了好一會兒。

  從來都不知道心魔還有這種用法,陸燈眨著眼睛好奇抬頭,被顧在水含笑在鼻尖上親了一口。

  眼前的面龐實在太可愛,哪裡都看得人心間暖融融一片。顧在水讓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壓壓胸中氣血,故意一本正經道:「還有河燈……」

  小心魔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期待地望著他。

  滿天星辰一應落在黑亮柔潤的眸子裡,想要個名字的念頭倒幾乎藏都藏不住地滿溢了出來。

  顧在水終於再忍不住,放縱笑意傾落,一翻身將他攏在身下,低頭輕輕親他唇瓣:「我這幾天怕是有不少是要應對,一時進不來。幫我再添上一行——就寫星河。」

  在他第一次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這個名字就已自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這兩個字被他說得分外鄭重,陸燈眨眨眼睛,猜測著大概是用了什麼典故,撐起手臂正要詢問,卻被落下的親吻覆住雙唇。

  ——原本還以為是蒼蒼、一方之類的名字……

  好不容易在系統藏書庫那本古地球《詩經》里找到《蒹葭》里的那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還讓他擔憂了好久,如今看來倒是猜錯了。

  陸燈不著痕跡地舒了口氣,欣然接受了這個聽起來便厲害不少的新名字,乖乖仰頭讓他吻著,直到氣息已不穩定,才不得不輕喘著向後退開。

  顧在水同樣氣息稍促,望著他的眼睛卻依然盈滿笑意,背在身後的手向前一探,已亮出幾個栗子來,輕巧一捏就剝了殼露出完整栗肉:「張嘴。」

  居然真就變出來了。

  愛人只要不碰上變衣服,剩下的實在非常利落。陸燈訝異地睜大眼睛,望著黃澄澄的栗子尚在怔忡,顧在水已含笑朝他口中餵了進去。

  噴香的栗子還燙著,陸燈在口中倒了兩倒,又擔心顧在水燙了手,想去摸一摸看,那隻手卻已在他唇上不輕不重地一貼。

  像是個極溫柔的吻。

  顧在水含笑親親他,溫暖體溫覆落下來:「我再給你學別的,好不好?」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月亮在天邊走到一半,晚霞徹底散了,天空也安靜成了深藍的柔軟絲絨。

  一顆接一顆的小星星從雲隙里鑽出來,落下一河星輝,交映著河燈逐水飄遠。

  陸燈心跳愈促,聲音止都止不住地輕忽下來:「君子遠庖廚……」

  識海內一切都是顧歸神識所化,這樣耗費力量就為了讓自己吃點好吃的,實在太浪費了。

  這句話也是他前兩天剛和系統學的,雖說原本不是字面上這般的意思和用法,現在一時卻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來用,只能硬著頭皮勉強說了出來、

  顧在水微微挑眉,眼裡流出笑意,低頭親了親他:「沒關係,我原本也不是——」

  他原本想說自己也不是君子,話說到一半卻又忽然卡住,只笑了笑,把懷裡年輕心魔的黑髮揉得微亂。

  「不必管這個,我見你吃了便高興,心裡一高興,修為就漲得更快了。」

  ——小心魔現在還沒有褲子可穿,自己若是再把這話說出來,就不只不是君子,幾乎已和那風流浪子掛上鉤了。

  心魔才出生不久,縱然靈智全開,卻也正在形成認識的關鍵階段,若是做得太過分,說不定將來是要被嫌棄的。

  天水真人想得長遠,打定了主意一點也不想讓小傢伙對自己產生誤會,柔聲哄著心魔又吃了幾個栗子,把人連衣服抱到船上,放在榻間細細蓋了錦被:「睡罷,我等你睡熟了再走。」

  陸燈才在街上逛了好一陣回來,又同他說了這麼久的話,也已多少生出倦意。被摟著耐心地溫存照料,胸口暖得漲乎乎的,眼皮也不自覺沉下來,卻仍努力去拉他的衣袖:「我醒了就寫河燈……」

  「不急,我陪你一起寫。」

  顧在水低頭親了親他,含笑蹭蹭鼻尖:「你只管好好長大,再長大一點兒……記住了嗎?」

  陸燈已困得昏沉,卻仍迷迷糊糊點頭應了,被熟悉的胸肩圈回懷裡,才終於闔了眼陷入夢鄉。

  守到他徹底睡熟,顧在水才終於放下人悄悄起身,將外面衣物長褲都脫下來,思索著改小了些,疊好放在榻邊。

  有了這些日的鍛鍊,天水真人的縫紉技巧突飛猛進,這樣改大改小絲毫不在話下,甚至還用裁出來的布料補上了袖子和衣擺。比量著確實沒什麼出入,才終於穿著一身寒磣磣的中衣褻褲,咻地消失在了識海天地中。

  未央宗宗主都快急瘋了。

  天水真人一離開未央宗就始終守在馬車裡閉關,顯然是傷勢未愈心魔未消,不得不時時運功鎮壓。難得陪弟子上街一趟散散心,偏偏又遇到了不長眼的宵小攔路。

  弟子受了委屈總要出面,不得已出手震懾也就罷了,他這個師弟卻向來不知自惜,竟還胡鬧到傾盡功力替弟子沖開封印,害得自身引動傷勢,現在還反鎖著臥房布了結界不出來。

  和這件事一比,家裡小兒子開襠褲丟了這種事根本已不值得一提了。

  被純鈞峰大徒弟連夜急告,宗主憂心得坐立不安,拋下哇哇大哭的幼子連夜御劍趕來,卻也不敢再像上次那樣打擾師弟閉關,只能在外面焦灼踱步。盼著裡面人能儘快出來,好歹讓外頭知道眼下究竟是什麼情形。

  整座客棧都被未央宗出錢包下,無關人等一概清空,跟來的幾峰峰主嚴陣以待等著替師弟輸送功力鎮壓心魔,幾個徒弟都嚇得六神無主,在邊上心驚膽戰地抹眼淚。

  宗主在門外憂心忡忡轉到第三千六百五十七圈時,純鈞劍的鋒銳氣息猛然一震瞬間消散,臥室門被人從裡面推開。

  心情愉悅的純鈞峰峰主剛哼著小曲帶著純鈞劍出門,劈面迎上的就是三四個法力涌動面容嚴肅的師兄,和一個哭得哀哀切切的宗主。

  顧在水:……

  他們師兄弟都是一個師父帶出來的,未央宗上的關係向來很好,再加上純鈞峰峰主的實力最高、身手最好、打不過就跑的次數最多,通常這群師兄也沒什麼心思上趕著來堵他。

  莫非是事情終於敗露了。

  作為宗上最看似清冷淡漠實則膽大妄為的一個,顧在水對眼前的情形並不陌生,心頭一跳,驟然生出十分警惕,再看到宗主滿臉的淚痕,懸起的心就已到了喉嚨。

  「師弟,你何至於此——讓我如何跟師父交代……」

  看著他仍強作無事的架勢,宗主抹著眼淚上前,抬手要去攙扶,卻是要拿他穴脈的架勢。

  畢竟師弟很可能急需法力,得先灌注些許,讓師弟能撐得住才行!

  宗主身為當年的大師兄責任心爆棚,運足法力準備替師弟輸送,顧在水卻已蹙緊眉峰,身形一閃晃開眾人,

  就是一條開襠褲,居然還扯上了師父!

  他們師父都已經飛升成仙,在下面念誦是能顯靈的。

  顧在水生怕師父拿天雷劈自己,御劍往未央宗疾趕回去,打算先把那條已用不上的褲子還了再說。忽覺身後劍光緊隨而起,穩住身形回頭一望,宗主和剩下幾個師兄竟然也緊追不捨地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