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除了廢太子的決定翻起了暗潮洶湧,表面依舊顯得風平浪靜。
而蕭爭卻知道,已經有太多的漩渦在腳底看不見的地方,等著人一腳陷進去。
陪在他身邊的幾個兄弟都各自有了心裡牽掛的人,這讓蕭爭有了幾分欣慰。
好在他們都在茫茫人海中尋到了自己能夠依靠的那個人。
而同時也讓蕭爭抑制不住的難受,因為他們每個人對自己糾纏在一起的身世毫不知情。
知道真相卻不能坦然相告的感覺實在難過至極。
蕭爭就那麼靜靜的,遠遠的躲在角落,偷偷看著他的弟兄輕鬆的交談,時不時露出溫和的笑臉。
心頭就像是壓上了千斤巨石,一刻一刻的喘不過氣。
他獨自想靜一靜卻怎麼也靜不下來的時候,暗十再次挨在了他的身旁。
上次蕭爭認為是因為北衛不在,暗十像自己一樣有些孤單過來做個伴。
現在北就在對面隔著十幾步的距離看過來,暗十視而不見的就在蕭爭身邊坐下了。
見蕭爭看著自己,暗十抿了抿嘴解釋道。
「我昨天太累睡著了。」
「什麼都沒有。」
這已經是暗十第無數次做出解釋,倒是直接把滿心愁緒的蕭爭給逗笑了。
他十哥的性子太單純,每次都是這樣不停的解釋,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這次蕭爭並沒有對此做出調侃,而是正正經經的與暗十談論。
「哥,我覺得北對你很好,你若不是很討厭他,沒必要一直躲著。」
「你看我八哥,要多坦誠有多坦誠,咱們都是一家人,沒有誰會去笑話。」
被蕭爭直白的這樣說,暗十當下耳根子有點紅,他不是對北有多討厭,他是有點怕的慌。
這麼多年他見誰不是撒著脾氣不管不顧,一言不合就打一頓。
單單就碰上這麼個打都不還手,罵也給笑臉的人。
總讓他覺得所有情緒都扔進了棉花堆里,還死臭不要臉。
冷不丁就拉手,冷不丁就上嘴,說話還一點都不害臊。
「……我怕他。」
蕭爭:……???
他說什麼?蕭爭瞪的那大眼都能把人給裝下了。
暗十這脾氣他們幾個誰不知道,能動手絕對不吵吵,能吵吵絕對不好好說話。
渾身上下一百多斤的體重一百斤的膽子。
他說什麼,他怕他。
「……你怕他什麼?」
暗十看了眼直白看向自己的北衛,瞥開了視線不再朝那個方向,面對蕭爭苦大仇深的琢磨了琢磨,詞不達意的形容道。
「……反正他那張臉每次湊到跟前,我就驚的心裡砰砰狂跳,根本沒法跟他好好說話。」
蕭爭:……
「尤其他總是動手動手,一碰我,我就感覺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蕭爭:……
形容了兩句暗十沒聽見蕭爭應聲,疑惑的看著蕭爭瞪眼看著自己,想笑又不想笑的那個勁頭,他皺著眉頭又補充了句。
「靠近了渾身發冷。」
蕭爭 「噗!」
看暗十瞪著眼要發脾氣,蕭爭憋了又憋,好不容易將彎起來的嘴給落了下去,現在居然看著他十哥整個人都萌噠噠的。
欸他居然搞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感覺,還嚇得汗毛立起來,還砰砰心狂跳啊哈哈哈……
越琢磨越想笑,蕭爭為了讓自己保持平靜,只能將視線從暗十茫然的表情的上移開。
又不能看北,要不然肯定繃不住得笑出來。
他就看暗十掰扯的手指頭,欸看暗十的衣裳。
暗十今個都沒換衣裳。
昨夜他穿著衣服被摟著就睡著了,清晨醒過來就被捉了奸,著急忙慌的跑出來也沒敢再回臥房。
直到現在身上還殘留著點彆扭的草葉氣息。
其實並沒有味道,但是他睜眼發現被抱了一宿,自己心裡總是琢磨覺得身上沾染了對方的味道。
這麼大功夫里他彆扭的又薅袖子又扯領子,見蕭爭一直盯著自己看,還以為蕭爭也聞著了什麼味道,忐忑的要起身。
「我我去換件衣裳。」
還沒站起來就被蕭爭拽了回來,茫然的看著蕭爭伸手在他脖子邊上一抻,揪出個小繩子。
往外一倒騰,居然是個掛墜。
蕭爭抻出來當下就奇異的問了句。
「欸你也有個木牌!暗十二不是說那塊木料只夠做兩個嗎?」
暗十低著頭看著蕭爭拽,自己比蕭爭都懵。
脖子上什麼時候掛了個東西他自己怎麼不知道?什麼啊這是?
待蕭爭攥手裡翻了個面,看見上面那個「北」,真沒繃住直接笑出了聲,對滿眼詫異的暗十問道。
「哥,身上貼著個北,你汗毛怎麼沒立起來?」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暗十當場就炸了毛。
憑空在蕭爭眼睜睜的注視下打了個冷戰,琢磨來琢磨去轉頭就看向了對面。
北衛還在原地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對上他的視線牽著唇角笑了笑,好像在說終於讓你發現了。
看來就是夜裡睡著的時候掛脖子上了,要不是蕭爭眼尖給扯了出來,恐怕暗十得什麼時候換衣裳才能發現的了。
被套了脖子都沒察覺,頓時暗十就有了種無處遁形的緊張感。
當場被盯著也不敢去碰那個木牌,彆扭扒拉的皺著眉頭生悶氣,蕭爭越看越覺得暗十有意思。
並且若說以前蕭爭對於兄弟幾人的感情順其自然,此時卻有了些私心。
想讓他的哥哥們都能有個真正的牽掛。
如果哪日秘密瞞不住,他們也還能互相支撐,為了心裡的牽掛還能不那麼一心赴死。
「哥,有個人記掛著多好,你怕他,你又怎知道他不怕你呢。」
「如果一個人對你不打不罵不針對,可你依然感到小心翼翼,那可能就是在乎吧。」
只有在乎才能讓人瞻前顧後,總怕自己做錯做的不夠好。
蕭爭無聲嘆了口氣,彎了彎眼角將木牌順著暗十的領口塞了進去。
滑進去貼著胸口有了一瞬的冰涼,卻讓暗十感覺灼燙灼燙。
他低頭看了看什麼都看不出來的領口,抬眼又望向對面。
那個本該朝自己身邊湊,鍥而不捨逗貧嘴的人,已經半晌都安安靜靜的,只遠遠的看著自己。
你又怎知,對方不是在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