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傳召。
這些時日天子或多或少都派大太監來傳話,可藍承衍都以誦經祈福為由,半數都沒見人。
此時藍慕瑾已經歸城,六皇子本想到城門處迎接,可帝王吩咐不許。
藍承衍沒有執拗,尋微已經出宮數次,聽到了太多關於此次賑災的流言蜚語。
如今五皇子已經是百姓心中崇敬的大恩人,而作為祈福佛子歸來的六皇子,卻仍舊被傳出些許難聽的言論。
父皇執意不讓他出宮,也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殿下。」
「您……得在陛下面前……」
眼看著尋微那張嘴又想要喋喋不休,六皇子撩起眼皮瞪他,卻並沒呵斥,而是沒好氣的應了。
「知道了,聽話。」
又在蒲團上坐了一日,即便六皇子日日誦經已經養成了習慣,也還是在起身時顯出了明顯的疲累。
也在此刻的嘆息中,有了比年歲沉重的姿態。
舒展了下衣衫上的褶皺,六皇子才剛邁出腳步,一旁的踏痕就屈身半蹲在了主子身前。
「殿下,我帶您。」
六皇子倏地笑了一聲,又恢復了幾分少年的忍俊不禁,看了眼已經習以為常的尋微,平聲提醒道。
「這可是宮裡,是不是不太好。」
踏痕面無表情,順口說道。
「多嘴之人就算藏在縫隙里,疏影也能擰斷他的脖子。」
此話引來了六皇子一陣笑聲,倒是沒了方才那股子鬱氣,也沒拒絕。
反正他自來也是如此。
回了宮,也不想看別人臉色。
之後在皇宮內處處燈盞明亮的照耀下,穩步走來一個臉色緊繃的黑衫男子,男子本身不會引人注目。
讓人瞠目結舌的是穩穩被他托在肩上的六皇子,就那麼在來往宮人驚悚的注視下。
六皇子狀似頑皮的自己不想走路也不坐轎攆。
由自己手下人扛在肩上,朝著天璣殿去了。
誰也不敢多話,不過被各宮裡的宮女瞧了去,撒腿就奔主子院裡閒話去了。
隨在暗處的疏影默然看著一道影子走的飛快,冷淡的朝身邊尋微詢問。
「這是哪個宮的?」
尋微動了動耳朵分辨了下腳步聲,笑了兩聲叨叨個不停。
「雨蘭宮裡的小丫鬟,昨個他們主子在花園裡跟旁院裡的對上了,陰陽怪氣了好一番,這小丫鬟還挨了下子巴掌……」
「閉嘴!」
「……行行。」
但尋微那個嘴他或許是有點天生的閒不住,憋了不一會兒又開口叨咕。
「你說好歹咱倆也是自幼的交情,你近朱者赤怎麼還是這麼沒意思,你多少說句話成嗎?」
「……別逼我扇你。」
「……」
雖然尋微與疏影相識相處的時間更長,但他承認他還是更願意跟踏痕在一處待著。
哪怕天生蠻力那小子也同樣不怎麼說話,可自己叨叨的時候他也默默聽著。
不跟疏影似的恨不得給他嘴縫上。
六皇子對踏痕的依賴也是自小養成的。
從有記憶起,三個暗衛就一直陪伴在身邊,而他從剛會走路那么小小一個,到現在已經都快趕上踏痕的個子。
藍承衍很多時候都安穩坐在對方肩上。
兒時覺他走的慢,又怕在山路上摔跤,他就被踏痕舉到肩上坐著,時日一久都養成了習慣。
成了個大人,他也依舊還是雙腳懸空倍受照顧。
到了天璣殿外,踏痕才將皇子緩緩放下來,無視宮門處太監下人驚詫的眼神,面色如常的跟著主子邁進殿門。
天子佇立在窗邊已經目睹了這副場面,六皇子見禮之後便聽一句調笑。
「承衍還是孩子心性。」
六皇子乖順的笑了笑,一雙明亮的星眸透澈,溢流著燈盞的光輝。
「兒臣還是小孩。」
皇帝似是心有所感,轉而對身後的踏痕誇讚道。
「身負神力,多年更有長進。」
踏痕垂頭不語,六皇子了無痕跡的接話,恍似吃味。
「父皇,兒臣力氣也大。」
「還是踏痕教的。」
哪有什麼天生神力,那不過是從日復一復不間斷的承受中,成長積攢起來的進步。
天子多年沒與六皇子相處,到如今回了宮也只寥寥見了幾面,愈加覺得藍承衍的確有些小孩兒心性。
隻言片語都當真,都要爭一爭寵。
「承衍,你幾個皇兄在過雙十之前都已出宮立府。」
「日前旱災嚴重,朕也不好提及為你修繕府邸之事。」
提及分府別住,六皇子仿佛是再次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顯出了幾分期盼提醒道。
「父皇,蕭大人回城了。」
皇帝自然想提起的也是此事,這一趟賑災,五皇子府已經得了太多民心,蕭爭也確立了不小的功勞。
「蕭爭既然已經回城,那朕便讓他儘快將府邸修繕提上日程。」
「災荒還未過去,便先不大肆翻修,以免落口舌。」
竟然是蕭爭負責修繕府邸,六皇子眼神里的期待仿佛比方才要濃烈了許多,順而追問。
「那父皇,蕭大人好歹也是四品朝臣,總與皇兄同住豈不是不便。」
「父皇賜他一府。」
「要不然將我府邸分出一半,另開府門給蕭大人。」
這話說的太過孩子氣,連一旁候著的踏痕都顯出了點焦躁,微微皺了皺眉。
沒想到喜怒無常的帝王也並未發火,只是寥寥怪罪了隻言片語。
「胡鬧,你是皇子。」
「叫蕭爭從老五走出來又進了你府,成何體統。」
六皇子欣然的臉色慢慢落了下去,明顯不大高興的應了聲,踏痕想提醒主子莫要在天子面前耍性子都無法。
只能無奈的沉默。
內殿安靜了片刻,令踏痕意外的是,帝王竟然主動對承衍做出了妥協。
「只不過說你兩句,就跟朕置氣,當真脾氣不小。」
沉吟片刻六皇子淺淺彎起了嘴角,很是順從的回應道。
「承衍久不在宮裡居住,還沒學會規矩。」
提及自己自幼遠離皇城的由頭,六皇子果然明顯捕捉到了些許內疚,天子連語氣都更緩和了許多。
「你倒是不等朕將話說完,朕難不成還捨不得賜他一府。」
「蕭爭的住處也在正街上,就距你不足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