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蕭爭想像中完全不一樣,宮牆是莊嚴肅穆的宮牆。
樓閣也是富麗堂皇的樓閣。
只是帝王並沒有在議政殿或者傳說中的御書房。
蕭爭一路跟著藍慕瑾走了許久,經過了花園假山,也見過了池水蓮瓣。
而他眼前的景色卻越走越蕭索,入目所及沒有明顯的奼紫嫣紅。
將那四層樓閣圍攏其中的常青樹,仿似眾星捧月一般托舉起那個高聳的觀景陽台。
那是個觀景陽台。
反正在蕭爭的腦子裡下意識就是這麼認為的。
那不同於其他宮殿的瓦頂,被精巧建造成了五角形。
叫蕭爭瞪著大眼仰頭遠遠望著那異常標準的五個角,停下腳步根本走不動路。
藍慕瑾察覺蕭爭的異樣,為了避免周圍宮人的關注沒有伸手去牽蕭爭的手。
只略回身輕聲詢問。
「阿爭?」
蕭爭抬手指著眼前那個看起來形狀十分戳他心窩子的建築,驚奇的問道。
「那是什麼地方?」
藍慕瑾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那是整個皇宮裡,視線最高的地方。
「那是觀星台,父皇十分喜愛星空,入夜常登頂觀星。」
而後他收回視線望向有侍衛軍把守的宮門,低聲提醒道。
「觀星台底下,就是父皇久留的天璣殿。」
天璣殿的宮門外立著嚴防死守的鐵騎軍,寥寥伺候的宮人也只能常守在宮門少許範圍內,沒有帝王傳喚。
即便是御前伺候的總管太監,都只能立在外殿等待。
天子喜靜。
這是藍慕瑾提前告知蕭爭的話,但是蕭爭亦步亦趨跟著藍慕瑾在走入那嚴謹肅然的宮門之前,眼神依舊萬般疑惑的瞟著那奇特的觀星台久久挪不開眼。
若是想看星星,那房頂不應該最好是圓的嗎。
在蕭爭的意識里,如果想盡少的遮擋頭頂上的視線,就不應該將那房檐翹出來五個角。
五個角都能擋到多少星星了!
而且,它為什麼是個五角星?!
這個詭異之處讓蕭爭都已經隨著腳步邁上石階,踏入了外殿,還是驚疑的沒有完全回了神。
直至站在外殿早在等候的大太監高亢的嚎了一嗓子,才將蕭爭的注意力給驚嚇了回來。
「陛下。」
「五殿下到了。」
藍慕瑾帶著蕭爭停步在了外殿與內殿的隔扇處行了禮,蕭爭默默遵循著來之前那些不放心的交代,規規矩矩沒有冒失的抬起視線。
讓淡淡打量他的天子看著他低垂眉眼,神色平淡的模樣,倒真像是有些沉穩。
其實蕭爭只正看著地面上鋪的整齊的白虎皮毛。
那感覺讓他仿佛像是見到了現代人在客廳里舖的毛絨地毯,平時看電影從沙發上出溜到地上。
就席地坐在地毯上造零食,不穿鞋也不會覺得涼。
「蕭爭。」
恰巧天子在打量片刻之後喚出了他的名字,他略一抬眼就望見了天子垂散寬袍下。
……那雙光著的腳。
哎呀當時蕭爭的那個眉梢就抬了起來,心裡哎呀臥槽哎呀臥槽的驚呼個不停。
心說這是皇帝啊這皇帝他???
半晌沒聽見蕭爭應聲,藍慕瑾有些忐忑卻不能在天子面前觸碰蕭爭。
緊張了一瞬便想開口提醒一遍,卻突然被天子擺手制止。
就那麼饒有興趣的看著蕭爭,看他的眼神在殿內四處東瞟一眼西瞟一眼,犄角旮旯的尋覓。
好像在找什麼急需要找到的東西。
沒有半點奴僕的膽怯,像極了初見舊人好奇的模樣。
蕭爭的確在找東西,但他自己也不明確自己是在找什麼,或許是在看這天璣殿內,還有沒有能讓他覺得驚異的物品。
不過片刻他就收回了視線,意識到天子仿似是在看自己,就又老老實實的伏低了姿態。
「你會製冰?」
頭頂上方再次傳來淺淡的聲量,蕭爭定了定心神沒再有任何不妥的表現。
「稟陛下,屬下會製冰。」
對於眼前暗衛自稱屬下而非奴僕,天子也並未在意,這是五皇子府自養出的暗衛,而非當初從宮裡離開的其中任何一個。
不然他也不會不能發現,還有此人的存在。
天子淡淡合了合眼,隨後便有下人端進來了藍慕瑾曾提及過的所有關於製冰的工具。
就在天璣殿,就在帝王眼前,還有幾個認認真真盯著自己的宮人,蕭爭不得不被迫營業。
按順序表演了一次製冰過程。
不過他無所謂,不過是一個方法而已,今日但凡邊上這幾個宮人能有兩個聰明的記下。
也不必皇帝哪日心情一波動,再將自己薅過來扣下。
當個奴才似的在這擺弄碗盆了。
等待了緩慢而煩躁的過程,就在蕭爭眼前的容器里終於漸漸沉澱凝聚出冰碴的時候,他才剛放下了些許的緊繃,張嘴規矩的復命。
「陛下,這便成了。」
猝不及防天子對那都將虎皮暈濕了的冰沒有多看,反而在蕭爭剛略一抬眼的時候笑了,問了一句不相干的。
「你說。」
「樓會比山高嗎?」
就這一句話,就讓蕭爭那臉色一下子給沒繃住,整個震驚都凝聚在了眼神里。
相比身側完全猜不透這個問題的藍慕瑾,眸色中卻只有疑惑。
天子問話,蕭爭沒回應,天子沒發怒,接連又問了另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會千里傳音嗎?」
藍慕瑾完全聽不懂這兩個問題的目的所在,卻捕捉見蕭爭放在膝蓋上的手明顯抖動了下,十分緊張的將衣擺攥進了手心裡。
蕭爭都分不清這會兒自己是該緊張,還是應該激動。
他就知道腦瓜頂上那個五角星!它就不是這個年代的人能想出來的東西!
樓會比山高。
因為現代最高的大廈有六百多米。
蕭爭不會千里傳音。
但給他個手機,他能傳音萬里。
可此刻他真的沒辦法回答,他猜不出究竟眼前的天子是與自己一樣來自某個未來,還是,還是他也曾經見過穿越者。
蕭爭心裡更傾向於後者。
如果是後者,那個穿越者他又去了何處?
話不多言,他根本不敢多言過多暴露自己,只能茫然無措的裝作無知。
自始至終,天子都不在乎蕭爭是否會給自己答案。
因為,他心裡想知道的,都已經確定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