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9章 催促

  「遣月姐姐,這些時日你在府里待的還習慣?」

  每每面對蕭爭事無巨細柔和細緻的關心,紫雁都恍惚自己大概是在這世上重活了一次,叫她都感到這種安穩太過難以割捨。

  咽下些許的內疚,她點了點頭狀似無意的詢問道。

  「蕭公子,我見你常能過來看卿歡,你是否……是否不必出府?」

  對紫雁的這句詢問蕭爭已經在心裡等了許久,他沒多少在意依然笑的溫和,也回應的仔細。

  「我受主命守在府里,鮮少出府,算是個閒人。」

  「遣月姐姐嫌我沒出息?」

  突如其來被蕭爭澄澈的大眼盯著問了這麼一句,紫雁驀地都感覺自己被驚的漏掉了一拍,明明對方與自己熟絡親近才更好。

  她的任務本來就是接近蕭爭,就像此刻這般好似沒有任何隔閡猜忌。

  但不知怎麼蕭爭越是這副心思單純的靠近自己,紫雁就慌的不知所措。

  下意識想後退想閃躲。

  拉開距離,裝作與對方還似當初一般沒那麼熟悉。

  或許就也能離自己想逃避的真正目的遠一些,就當成不順利再拖上一日,兩日,一日又一日。

  「沒……沒有,我怎麼會嫌你。」

  「那還好在主子命你留在府里,不然卿歡大抵是要念叨個不停。」

  聽到這番話蕭爭臉上的笑意沒加掩飾,對視過去叫紫雁都覺得,那是與卿歡一般無二的信任眸色。

  聽著對方仿佛也像是與自己相識許久般調笑。

  「那就好,不枉我這麼大個人了還不要個面子,整日厚著臉皮叫姐姐。」

  紫雁特意將方才那親近的言語忽略,直接岔開了話題。

  「我心覺主子對你很是寬容,自我到了府里還從未見過五殿下。」

  即便如此問出了這話還是叫她心裡難受了一瞬,連出口的語氣都隱約帶上了顫音。

  好在蕭爭一心朝著想將兔子趕過來看的卿歡招手,並未察覺她的情緒波瀾。

  回應的也隨性。

  「主子自是繁忙的緊,大致是看不上我愚笨,才懶得將我帶上耽誤事。」

  「姐姐不必擔心,你瞧這府里所有下人就知道,五殿下向來寬宏,不會計較小事懲罰誰。」

  五皇子府內的情形她自然早就看的清楚,也分明知曉五皇子進來都是晨出暮歸,不會常待在府里。

  但是夜深之前必然是要回來的。

  所以紫雁就將藍慕瑾歸來緊湊當做了自己的藉口,總不斷勸解自己現在還不是將蕭爭引出去的最佳時機。

  可或許她意識不到,最大的藉口便是她已經受不得這個日日出現在眼前,會親暱稱喚自己的人往後會再受什麼傷。

  更受不得,這些傷害都是她給的。

  留了不久蕭爭便離開了西院,多數時候他都會躲在主院練刀。

  以日日勤勉能長進不添負累的由頭,讓自己時時刻刻都沉浸在緊湊疲累下,不留分毫能走神的空隙。

  蕭爭是以為只要自己忙碌起來沒有多少空閒,便能將每日見不到藍慕瑾的空虛和擔憂替換掉,壓下去。

  但是幾日下來,在他汗水都濕透了滿臉,滴入領口浸濕前襟的恍惚下。

  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將思緒透過府牆穿過城門,無法控制的去想像此時藍慕瑾是途中受了阻礙還是已經到了轄地。

  或許是已經儘快將打藥均分派下去執行。

  或許也已經想出了雨水缺少下其他灌溉的辦法。

  藍慕瑾如此聰明,藍慕瑾謀略無雙。

  什麼困難阻礙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午後暗十一剛被十二替換下,連個猶豫都沒有就奔了主院尋蕭爭,邁進院落從裡到外尋摸了一遍都沒看見人影。

  最後才發覺蕭爭是倒掛在院內梧桐枝杈上。

  就好似一隻暗夜裡的蝙蝠,墨色衣衫,墨色發尾,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般隨風輕微搖晃著。

  尤其手中還攥著兩柄猶如彎鉤的短刀,也隨著倒掛垂落下來的雙臂前後輕盈的飄蕩。

  抻的那纖細的腰身都薄的好似一片風箏。

  暗十一本來是立在樹底下想叫醒他,但看了看那晃來晃去的兩個刀刃,很自覺的後退了幾步立在了陽光下。

  生怕冷不防蕭爭真睡著了給他丟下來倆暗器。

  「暗九,你要是累了你去屋裡睡。」

  「掉下來可得摔斷腿,到時候主子回來你只能躺在床上等。」

  蕭爭:……我謝謝你個崽子的提醒勸告。

  連著好幾日府里都顯得冷清許多,也終於讓身在西院的紫雁察覺藍慕瑾已經好幾日都沒回府。

  最初她以為是歸來的晚,可主子未歸是無法瞞住府內所有下人的,即便紫雁幾乎都在西院附近照看卿歡。

  至多會陪著小孩去隔院的荷花池看池子裡的錦鯉。

  也完全能從下人交談中捕捉到隻言片語猜出,五皇子的確可能是去處理要事,此時或許都已經不在皇城。

  這個毋庸置疑的事實讓她本來就踏實不下來的心思更加慌亂。

  盼望已久的機會已經擺在眼前,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儘快想辦法讓蕭爭離開府里。

  久等下去,心思叫人難猜的五皇子若是突然回府,這大好的機會便也就失之交臂再不好尋了。

  但紫雁還是由著自己私心一拖再拖,總是縱容著自己內心的那些愧意往後拖了又拖。

  最後還是在某日天明之前聞聽見幾聲高昂的鶯啼,七上八下的心思陡然就墜了下去。

  這是太子府幾個暗衛之間獨有的交流方式,證明五皇子離城之事太子殿下也早已經查探知曉,這是在催促自己儘快行事莫要在耽擱了。

  眼前光線是還未破曉的昏暗,也仿若紫雁心裡的空洞與難過。

  她借著幾乎看不見的光線朝著旁側床榻上望,終於從失去至親傷痛中走出來的小姑娘此時安安靜靜的入著夢。

  無憂無慮,爛漫天真。

  懷揣著滿腔的酸澀她無聲從枕下挽出了個藥瓶,攥著已經空了的翠綠瓶身感受著那絲絲入沁的冰涼。

  殿下也交於我滿心信任,是殿下將我從火坑懸崖邊上拉拽了回來。

  我的命是殿下的。

  但是。

  她為何難過到難忍到都快要將手中的藥瓶捏碎,是不是太捨不得這短暫如夢的一段安穩。

  是怕自己將卿歡最重要的九哥哥帶走。

  怕她就要再次承受一次失去的苦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