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6章 夙夜離城

  「屬下不知。」

  不僅不知,夙夜甚至在無數次隱於帝王身後猜測了無數遍,可也無法在漫天無窮無盡的遙遠星河中。

  分辨出究竟哪顆才是天璣。

  也是辨不清是多少次他隨著天子幽深的目光朝著夜空遠望。

  萬籟俱寂,燈火鋪散。

  深沉的墨蘭色一輪孤月高掛蒼穹,清冷月輝傾灑,隨風飄過的雲朵也是絲絲裊裊的烏色。

  將本不耀眼的月色隱去其中,空頂就猶如巨大倒扣而下。

  給人一種被神秘視線窺視其中的渺小之感。

  而那些分布散落的星星點點,就好似能使人尋到方向的銀輝,神秘遠遠近近閃爍著叫人似懂非懂的深意。

  暗夜中天子龍袍寬袖高抬,骨節分明的指尖指向了遙望許久的方向,幽深的目光也仿佛早已經順著那無形軌跡追溯遠去。

  第一次在觀星台與夙夜講起了那神秘而遙不可知的秘密。

  「位列北斗第三顆,那是天璣。」

  循著相同的方向夙夜也隨之抬起了視線,果然準確從眾多閃爍的星點中分辨出了北斗,那是在他並不淵博的學識中,最能記清的星象。

  一年四季,陰晴圓缺。

  天地反覆,朝代更替。

  唯有北斗千秋萬載。

  漆黑暗夜中他的瞳色也自陰暗中緩緩明亮,似是久不能處於日光坦蕩中,卻也終於尋到了多年想要找尋的那一絲光亮。

  天璣星並不是其中最明亮最顯眼的那一顆,反而只混淆其中平平無奇。

  但一旦知曉了它是被誰記掛著,那就是整片穹頂最有意義的那一個。

  夙夜此時就像一個年幼孩童一樣無聲顯露出了淺淺的笑意,略微彎起的唇角很好的藏躲在了面具遮擋之下,順而聲音里也帶上了幾分躲不住的欣喜。

  「我看見它了。」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話語之間他已經逾越了稱呼。

  而天子今日的心境仿佛也不同以往,並未捕捉他究竟是給了什麼回應,再啟唇時聲量摻雜著些許讓人看不清的情感。

  「朕也不知,只是有人曾對朕說過。」

  「那是天璣星,象徵著人間富貴。」

  「是人人都趨之若鶩的富貴啊,所以朕就被這渺茫的一點光亮指引著,將這偌大一個江山守的銅牆鐵壁,無處可侵。」

  對於泱帝的謀略無雙,不只朝堂內外,乃至三洲遼闊都無人不能仰望。

  屈手一指萬頃江山,都囊括在帝王寥寥言語之中,令夙夜心中騰升起更加濃厚的敬仰。

  可那立於蒼穹之巔,江山頂峰的人卻緩緩將觸不可及遠空的指尖緩緩收回,身影逐漸有了難以訴說的孤寂。

  「朕守得一方國土,手握天下最大的富貴。」

  「可想要富貴的那個人,朕不知她去了哪裡。」

  這是夙夜頭次自天子語氣中,覺察出了不加掩飾的兩分寂寥。

  其中的孤獨苦澀是他無法領會的情感,誰叫他自知事起就早已經是獨身一人。

  沒有父,沒有母,也不知自己究竟來自何處。

  唯一能追尋的腳步就只有眼前這個看似淡漠寡情的一朝天子,原來陛下心裡也並不是真的斷情絕愛,也還是有那麼一個牽掛多年也無法忘懷的心尖人。

  「夙夜,隨著天璣去吧,去看看承衍。」

  就如帝王給夙夜賜下的名字一樣,他望著眼前人的身影無聲辭了行,如浮風般掠下了高聳的階梯。

  自存在仿若永遠沉浮於暗夜中,躲著所有能照射於身軀之上的光亮,疾行奔去了城門方向。

  去奉皇命,去看看帝王牽掛於心的六皇子。

  這夜,五皇子府外也沒了那雙緊盯動靜的眼睛,蕭爭從西院回來時天色都已經暗了,藍慕瑾也早已經沐浴洗去了一身沾染的汗意。

  重新穿戴的板板正正見蕭爭竄了回來,才吩咐人將晚膳呈上。

  並且如往常已經習慣的那樣,不管蕭爭毛手毛腳的伸手就去夠盤子裡的點心,順手已經先盛了一碗湯遞到了近前。

  蕭爭每次吃飯之前他必須先在嘴裡塞一塊甜口的點心。

  說等將嘴裡的甜膩膩的滋味咂摸完了,再吃咸口的東西就顯得更好吃。

  藍慕瑾已經很了解他異於常人的小習慣,最先還擔心他會因為吃了點心沒有餘下的胃口再吃飯。

  後來發現每次蕭爭吃了甜的東西,的確能再多塞半碗飯。

  之後的每餐,桌上必然都會擱置品樣不重複的點心。

  飯後蕭爭坐在內殿的桌子上,沒錯他就是不坐椅子坐桌子,回回都揀高處坐著晃悠。

  兩條腿來回擺悠著,眼巴巴的看著下人來來回回收拾。

  等最後一個擦洗的小廝終於邁出了寢殿門檻。

  他就瞪著炯炯有神的大眼,迫不及待的朝著藍慕瑾招了招手。

  果不其然佇立在隔扇處身姿卓立的皇子,連個停頓都不帶有的,召之即來就是那麼聽話。

  到了近前藍慕瑾都沒來得及伸手,蕭爭撐了下手腕就那麼朝前顛著撲了出去,扒著藍慕瑾的肩膀連攀帶摟直接掛在了身上。

  手心在服帖的蟒袍腰封刺繡上劃拉,順著對方流暢的腰線上下勾勒。

  在藍慕瑾都下意識想去捕捉他的唇角時,又歪頭躲了,貼在藍慕瑾側頸肩窩處跟個小狗子一樣嗅來嗅去。

  「啊你都洗乾淨了,身上全是香味怎麼那麼香那麼香呢。」

  「你都香了顯得我多臭!」

  然後就鼓秋鼓秋的卯個勁兒折騰著在對方身上拱,連腦門再臉蛋,都挺不要臉的將身上已經落幹了的汗漬一個勁兒的蹭啊蹭。

  幼稚巴拉跟真能因此就把藍慕瑾重新蹭髒了似的。

  連本來拱了幾下就亂蓬蓬的頭髮絲就在藍慕瑾脖子上掃來掃去,不動如山的身形都被他抓撓的後退了幾步。

  托著蕭爭乾脆就那麼撤著腳步走到了殿門處,抬起鞋尖將敞開的殿門踢關了一扇。

  聽見門板磕撞的動靜蕭爭才將臉從他脖子邊蹭了出來,看向另一扇還半敞著的殿門,一把攥住了對方揪扯自己腰封的手指。

  「不准脫衣服!」

  「就這樣抱抱,穿著衣服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