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了三炷香,蘭情依舊守在殿外沒有挪動分毫。
反而是收拾妥帖的竹鋒再次到了眼前,側頭朝內殿望了望,有些疑惑的小聲詢問道。
「殿下不在?」
半晌沒有動作的蘭情轉眸看向他,面對竹鋒眼底明顯的雀然,清晰從中感受到了別離重逢的濃濃期待。
蘭情無聲勻了口氣,抿唇思慮了一瞬,正要打算隨便尋出個由頭。
身後幾步外就響起了帶著笑意的回應。
「本殿還不至於就被看丟了,你著急做什麼?」
接著身側就立了一道纖弱溫柔的身影,蘭情也立時從對面竹鋒的下頜弧度上,感受到了對方發自內心的喜悅。
只是竹鋒這人向來嘴笨,被調侃了就接不上話,反而是在主子靠近後敏銳的聞見了香燭冥紙的味道。
略微在原地愣怔了片刻,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挪動腳步說道。
「殿下,娘娘的忌日將至,是屬下沒提前記得起,屬下這就去準備。」
眼見著人又迅速閃沒了影,三皇子無謂的發出了聲輕笑,淺聲吩咐。
「不必攔他,隨他折騰。」
蘭情垂下眉眼,輕聲應了是。
對於主子的任何吩咐和決定,蘭情都會不加考慮的執行,即使他心裡存了太多心緒難平無法說出口的心事,也自始至終都認為三殿下謀略深遠,無懈可擊。
就當他今日在城西客棧見到公主贊麗之前,在那個凶神惡煞的巴土爾面前攤開了手心。
告訴對方,這是皇子賜給他能解身上毒性的解藥。
即便那個叫巴土爾的漢子無法猜出真假,也還是將解藥拿過去,並小心的收進了手心沒讓他的主子看見。
所以,殿下料想的定然不會出錯。
那漢子大致是會好好規勸番國公主以大局為重。
就算並沒有那般選擇,也不會在贊麗悔恨生出想要與三殿下反目的心思時,因為被主子按住了命門,而言聽計從。
巴土爾確實拿了蘭情手中的解藥,也確實沒有將自己手中有解藥的事告知自己的主子。
見到解藥的當刻巴土爾是猶豫的。
因為三皇子的心思太過深沉,也更有可能再送一份假的解藥給自己,使得主僕生出嫌隙從而亂了陣腳。
可他還是取了,因為有可能那是一枚真正的解藥,都可以解除折磨他往後一次次難捱的痛苦。
客棧房門關著,公主在客房內已經半晌未傳出任何動靜。
安靜到巴土爾就立在門外一旁已經側耳聆聽了許久,都出現了難以抑制的心慌,他早知道公主心儀五皇子。
自第一次入了這泱朝皇城,見到傳聞中冷血寡情的五皇子藍慕瑾第一眼,贊麗公主那眼神里的高傲日復一日的低矮下去。
叫他一個並不懂得風花雪月兒女情長的莽漢子,都明明顯顯能察覺的出來。
那是在意啊,就只因為對方剛好入了眼。
才能叫一個姿態高傲的人,仿佛愛慕的是天上伸手觸不到的一輪明月。
從挪不開眼,察覺自己配置不及,感到自身愈加低微。
只有巴土爾知道,三皇子拋出橄欖枝的即刻,公主意識到自己有了新的機會,幾乎是連個考慮都沒有,直接再次應下了這可能粉身碎骨的合謀。
義無反顧的折返了皇城。
如今投奔的姻緣乍然換了方向,眼睜睜看著自己與傾慕之人失之交臂,這一錯便要錯下去一輩子。
在公主的心裡,恐怕此刻猶如直接從希冀的雲端直接摔落至冰冷的泥潭,該是痛苦到難以喘息吧。
巴土爾的視線從緊閉的門縫處無聲收回,攤開手看向了手心中已經被攥溫的藥丸。
他並沒有將解藥直接餵進嘴裡,而是撤下一塊布料仔仔細細的包裹好,嚴嚴實實的當做秘密藏在了自己身上。
公主,巴土爾愚笨。
如果公主反悔了,巴土爾身先士卒,盡全力將公主送出皇城,留解藥一枚以備半途毒發。
假若公主留意已決,巴土爾馬首是瞻,以我低賤奴軀護主安危,留解藥一枚為盡心至最後一刻。
自從宮宴之後,天子有意二皇子迎娶番公主為妃的消息一出。
各府眼線幾乎已經沒有必要再盯著城西的動靜,客棧外仍然守著數名侍衛軍,不過相較於之前人數已經少下去了大半。
看起來卻還真是讓人瞧著像就是在護衛安危。
兩三日平靜無波。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的明白,或許番公主的自由沒有受限,但大致若是想挪步也只能朝著城南二皇子府的方向。
幾日間無數視線遙遙緊盯,只看這公主贊麗究竟敢不敢拒了天子心意,唯有五皇子府仿似處於緊張情形之外。
先是陸行川這群人夜以繼日的辛勤了多日,加上藍慕瑾派下了一隊侍衛跟著幫襯,硬是將本應十幾日才能達成的任務縮短至了六七日。
就連那個六七歲的小驢蛋都沒能閒的下來,被他爹拎起來淪為了轉圈撒歡的小長工。
大夏天的直忙的這群人眼圈發黑汗如雨下,也讓蕭爭心頭感到十分愧疚不忍。
但該派上的人手已經將原本空曠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
多幾個也沒辦法再轉的開身了。
再說木工這些活計路行川算是個行家,府里的侍衛可只是攥槍耍刀,身上有份功夫罷了。
短時間內除了能幫幫忙還真沒辦法再多做什麼。
別無他法,蕭爭就裡里外外開始跑個不停,每日鼓搗出點冰塊來回送。
工匠院裡送一回,藥園子送一回,爬上牆頭送一回。
最後還得朝著那時時期待自己出現的小丫頭的西院奔。
今日剛為一眾忙碌的人端上一份,蕭爭就自覺的閃到了院門角落,給將成品挪出院子的侍衛讓了地方。
「辛苦辛苦。」
蕭爭每日都會出現在這院裡兩次,被他這種自來熟相處了幾日的侍衛早已經習慣,對蕭爭偶爾蹦出一句大哥大兄弟也沒當初驚悚了。
平靜到哪怕五殿下就在立在院外看著,也堂而皇之成了點頭之交。
「嘿!小驢蛋兒!」
正蹲陰涼里捧著碗吸溜,曬得臉蛋子黝黑的小子仰著下巴望過來,咧嘴笑出了兩顆豁豁牙。
「大俠!你答應教我武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