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2章 兩個身影

  在忙碌中時間就顯得過的更快,沒多久天色已經完全快黑了下來。

  藍慕瑾在府里待到天黑都沒見蕭爭的影子,都好幾個時辰沒見到,那傻東西也不知道藏到哪去了,一趟都沒跑回來。

  明明就在同一個府里,明明宮宴也至多不出兩個時辰,何況他還去的遲。

  藍慕瑾竟然就因為才三四個時辰沒見面,就有了種出府前都沒能看到人的遺憾,忍不住沉沉嘆了口氣。

  才緩緩邁出了府門。

  府門外馬車已經候了許久,天色都已經完全黑透。

  五皇子依舊成了出現的最遲的那個,不過這次他也並未成為眾人唯一的意見對象。

  只因跟他同樣遲來的還有二皇子。

  藍慕瑾是捨不得出府才拖到了這時候,但二皇子可就是故意遲到了最後,若不是懶得面對朝臣與其餘皇子的微詞挑釁。

  他恨不得到了宮宴快結束再露面。

  恐怕這皇城中沒有人比藍長憶更不想回宮了,自幾年前幾個皇子出宮立府,他除了避不開出現在朝堂。

  基本上從不進宮。

  什麼薔薇園,牡丹園,百蓮池,千棠院。

  任引人入勝的嬌花爭奇鬥豔,那些美景從未入過藍長憶的眼。

  自幼這宮牆就是圈禁了自由的桎梏,也是豢養了惡人的牢籠,叫他生長在這外層繁麗的朱紅之內,時時隱忍殘喘,日日偷生苟且。

  這皇宮有什麼可看的,這皇宮又有什麼可懷念的!

  這皇宮,就是吃人的獸口,到處充斥著掌權人的涼薄。

  他邁出了這道莊嚴冷漠的大門,便再不想回來了。

  二皇子府的馬車與五皇子府的馬車幾乎是前後腳,相差無幾的停駐在了宮門外。

  入夜時分已經依稀有半月懸掛,多日的晴朗也使漫天星辰顯得繁多。

  隱約的皎色與高懸宮燈照耀下,五皇子蟒袍的月白散發著淺淡的霧色光澤,與此刻夜晚時分顯得頗為應景。

  側身回頭時望向另一面的馬車時,柔和的眉目也仿若是自生璞玉,只是神色中總是趨於幾分寡淡。

  就像皎月光芒令人心生歡喜,卻只能遙遙相望觸不可及。

  就在藍慕瑾恍如謫仙的身影注視下,二皇子指節挑開車簾,一身墨色沉鬱的仿似沒有丁點溫度。

  兩人各自立在馬車旁,隔著十步之遠漠然相望。

  一個白衣勝雪好似天神降世,另一個墨色染夜仿佛現於地獄。

  同樣都是寡淡疏離的眉眼,卻自來就有著截然相反的命運與過活方式。

  或許是身處於宮門朱紅之外,有著守門侍衛軍的觀望注視,藍慕瑾沉默了一瞬便牽起了謙恭有禮的笑意,聲量清晰的率先開了口。

  「二皇兄。」

  藍長憶眸色定定的望著藍慕瑾,未發一語片刻之後冷漠的將視線掃開,連個面子都不想裝闊步就朝著宮門走去。

  抬步間墨色下擺隨著裹挾熱意的晚風飄擺,也依舊拂不掉與生俱來的寡淡。

  對於二殿下駁了五殿下的面子,宮門守衛就只能當做根本沒看見,畢竟明白人都能想的清楚,幾個皇子只不過是面和心不和。

  二殿下向來都是這般個性,不論眼前人是誰是什麼身份,都懶得撐起個假面。

  而藍慕瑾更是沒在意,等二皇子毫無情分的先一步離開,便也隨之其後入了宮。

  這個時辰大致已經晚了,估摸著宮宴也早就開始,所以在通往薔薇園方向的幽靜宮道上人影寥寥。

  只偶爾有一兩個下人會著急忙慌的來回奔走著,大多數的人影都已經在今日宮宴周圍忙碌著伺候貴人。

  這就顯得宮燈照耀不完全的園徑中,靜謐昏暗只有姍姍來遲的兩位皇子身影。

  昏暗的夜色下,白日裡爭相鬥艷的花瓣都仿佛失了顏色,二皇子的墨色武服也好似已經跟黑夜融為了一體。

  整個夜幕中唯有跟在他身後幾步的那一抹瑩白。

  還散發著突兀而柔和的光亮。

  二皇子並未回頭,但他知道藍慕瑾就在身後不遠。

  如此幽靜的情境下,他幾乎能聽得見藍慕瑾微小到悄無聲息的腳步動靜,就仿似是隱匿在看不見角落隨身護佑的東衛。

  總是在儘量無聲中,做到寸步不離揮手即至。

  眼前就是漆黑無盡的夜幕,就如他自小到大浮浮沉沉的孤獨藏躲的地方。

  無窮無盡,伸手不見五指。

  直至都能隱約瞟見遠空泛起的光亮,鋪散的夜空大片大片,直叫人都仿佛已經見到宮宴上的歡鬧繁榮。

  疾行前進的腳步出現了幾不可察的猶豫。

  二皇子的身影在藍慕瑾的視線里逐漸放緩,隨著薔薇園散發出的光亮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兩人的距離也越拉越近。

  藍長憶討厭熱鬧。

  他厭煩一切與喧鬧相關的人和物,每每無處可躲,也無法完全藏住自己心裡的踟躕。

  可他活在這世上,生成了皇家人,怎麼躲也躲不開。

  永遠都避不過身不由己。

  或許是二皇子知道藍慕瑾已經離自己身後很近,在虛無寂靜的黑暗中,他驀然發出了平靜淺淡的聲量。

  「這麻煩,掩飾的冠冕堂皇。」

  龍椅上的人明明早已經有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利,他明明可以將任何命運隨意扣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就像這麼多年反反覆覆的那樣。

  將誰捧高至蒼穹,又將誰踩低至淤泥。

  又何必假惺惺的假裝出那麼多藉口。

  藉口永遠都是藉口,不會叫人感恩戴德。

  聽著二皇子略顯厭煩的感嘆,藍慕瑾也朝著遠處繁榮似錦的光亮看去,那是數不勝數的宮燈懸於枝頭,才能將本該昏暗的花園照亮。

  光亮下嬌娥嫣紅,美酒襯綠,自然是好一番盛景美不勝收。

  但那些美景的全都入了無關緊要的人的眼,阿爭都看不見。

  阿爭沒有的,藍慕瑾也不想要了,所以他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瞬,沉默片刻沒有絲毫在意般的牽起了一抹輕笑。

  對著眼前身姿卓立脊背直挺,眸光放空情緒不明的二皇子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

  「聽說晚宴上的瓊漿酒飲了會腹痛,皇兄也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