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及時攔住蕭爭,恐怕他又會像之前一樣咋咋呼呼的去給自己要肉包子吃。
院裡的說話聲藍慕瑾早就聽見了,他昨夜沐浴之後便得暗七稟報,已經將白先生安全帶回。
此時不過清晨,早前都是傍晚請脈的先生早早就過來。
這讓藍慕瑾不禁也感到十分感動和愧對,邁出殿門迎了一段,言語滿是真誠。
「此番真是勞累先生。」
院外下人又搬了桌椅在院中,躲著升起的陽光擱置在了茂盛的梧桐下,蕭爭與白先生坐在正當面。
輕輕按在手腕上的手消瘦,蒼老。
卻有著溫熱令人心安的溫度,過了會兒才給了回應。
「脈像目前沒有任何問題,但湯藥還要堅持,切不可懈怠。」
而後白先生就側身看向立在身後的薛不苦,示意他也探脈診斷一番。
薛不苦有點猶豫,畢竟五殿下就在旁坐著,雖然眸色並不冰冷,可主子的威壓哪是他一小小府醫能輕易忽略的。
這一猶豫倒讓蕭爭意會過來,順而還將護腕又往上抻了抻,手伸了過去。
「小薛大夫可不能想著偷懶,將來難不成總讓師父累著,你也不想著分擔分擔?」
給薛不苦說愣了瞬,偷偷掃了眼一眼未發的五殿下。
五殿下壓根好像沒在意,看向蕭公子時嘴角還牽了牽。
薛不苦又見師父也朝自己笑,這才松下了緊張心緒,小心翼翼的虛心求教。
白先生師徒沒多留,再次謝絕了蕭爭想討點心招待的好意,擺擺手離去了。
蕭爭與藍慕瑾送了幾步,突然轉身說道。
「白先生說不要點心那是客套!你讓人給送藥園子去吧?」
得到藍慕瑾準確的答覆,才急急忙忙去取了方才放在連廊處的彎刀,想著趁日頭還不算太烈,趕緊耍上一陣。
結果他還是低估了盛夏陽光的毒辣,還沒一小會兒他身上就出了一層薄汗。
腦瓜頂也被陽光曬的灼燙,無可奈何只好跑回寢殿去乘涼。
這就盛夏了,但皇子寢殿裡卻總是明顯比外頭清涼。
他仰著下頜朝屋頂望,也不知藍慕瑾這寢殿是做了什麼房屋改良,苦苦琢磨為啥寢殿裡溫度要涼爽一些。
管家從院門進來,就看見他抬著臉不知道在找什麼,鬼靈精怪。
怪討喜的。
以至於到了寢殿門外走廊處,都沒先給皇子請安,而是熟絡的詢問蕭爭。
「蕭公子看什麼呢?」
蕭爭被管家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回應道。
「喲管家大叔!你腳步不僅快!還輕!走過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是不是江湖上退隱的高手?」
一套胡說八道直給管家逗笑了,拍了拍他手臂打斷。
「老頭子要是高手,還能只管個雜物房?」
想起那堆滿了東西的庫房,蕭爭不置可否,那倒是。
「我就想看看這屋頂有多厚。」
管家還想再跟他搭話,餘光掃見五殿下已經站到了蕭爭身後,這才想起來趕緊稟告。
「殿下,出城的人回來了,此刻就在前院。」
側著視線盯著蕭爭傻樣,藍慕瑾溫和的笑笑回應。
「嗯。」
直讓管家都感到一陣欣喜,有蕭公子在主院陪著,殿下最近好似越來越愛笑了。
繼而又匆匆告了退,說是去準備客房。
蕭爭雲裡霧裡,轉回頭詢問道。
「什麼出城的人?」
昨個不才解了府禁?怎麼就有人出城了?
藍慕瑾眼裡溫柔一片,牽起他的手邁出了殿門,學著蕭爭曾經說過的詞彙回應道。
「給你個驚喜。」
兩人出了主院,循著小徑走在青石路上,兩旁環繞著修剪整齊的綠植,枝葉緊蹙中還點綴著半開的骨朵。
雖並沒有從主路過去,但畢竟晨間勞碌。
即便是沒什麼人久待的園子裡,也不免不時有來往下人經過,蕭爭動了動被藍慕瑾攥著的手指。
有點緊張的四處張望。
可藍慕瑾察覺到他想掙脫又攥緊了幾分,手心的溫熱將他有些泛涼的指尖重重包裹。
有著令他心安的溫度。
「你是不是忘了,這不是在主院?」
輕攥的力道讓蕭爭眷戀,可他更擔憂。
兩人這些日子再怎麼親密的擁抱,親吻,那也僅僅是因為處在主院那無人的四方牆。
不會被別人看見,也不會被別人知曉傳揚。
沒有任何時候像此刻這樣,毫不避諱的牽著手,在府中四處明目張胆的晃來晃去。
萬一被哪個嘴快的下人瞧見私下嚼舌根,那可怎麼辦?
但他抬眸對上藍慕瑾望回來的視線,被對方眼裡坦蕩的笑意溫柔到,即刻碰亂了心弦。
直至快到了前院,蕭爭終還是擔驚受怕的將手抽了回來,還藏在了身後。
就算藍慕瑾不在乎,他不能也跟著不在乎。
往後還有重重危機和困難等著藍慕瑾,蕭爭不想再此時為了那麼丁點的滿足,就提前讓他因為名聲處於下風。
平白讓他受到更多的擠兌絆子。
好在離前院也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了,藍慕瑾也沒再執拗的去拉他的手,反而停在原地不再朝前走了。
他對蕭爭說。
「你去吧。」
在蕭爭懵然沒理解的注視下,眼神里是無盡包容和溫柔。
「是在等你。」
蕭爭反應了好半晌,才望著藍慕瑾朝前繼續走,他走的每一步都帶著猶疑和猜測。
也自始至終都看著藍慕瑾,直到他已經從藍慕瑾身邊擦身過去,已經走出去好幾步。
還猶猶豫豫的回頭回頭看。
十幾步他走的有點久,最後邁進前院拱門處時心裡的那點疑惑和期待忽然就變成了害怕。
他來到這個世界並沒有很久,除了藍慕瑾,除了身邊的幾個兄弟。
能讓他想起的其他任何事,全都是痛苦的,難熬的,崩潰的。
又有什麼人,揣著思念能在等他呢。
就那麼懷揣忐忑朝前走,前面忽然傳來了清脆的笑聲。
笑一陣停一陣,還連帶著柔柔的說話聲。
「爺爺,你摸摸它軟不軟?它可乾淨了!」
那聲音活潑靈動,天真又甜美,聽在蕭爭耳中仿似莞爾動聽的天籟。
卻也猶如憑空栓在心頭的一截細線,分外清晰的牽扯出了久積在胸腔內的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