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章 唯一的家

  藍慕瑾沒說什麼,就像來時那般,無聲轉身走了。

  暗十二一直看著他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視線中,驀然覺得自己輕鬆無比。

  那自幼捆在他身上的桎梏,將他從一個稚嫩孩童時,沉重壓在肩上從來都卸不下去的命運。

  從此沒有了。

  這世上再沒有常遠之,只有暗十二。

  世上糊塗的人千千萬,唯有暗十二最想做個通透的人,無關出身地位,無畏前途將來。

  只想,挺直脊背頂天立地。

  他的唇角再次翹起,像往日那般不可一世,只是往後再也不是假裝。

  暗十二是踱步回的住處,他想仔細走走皇子府花團錦簇其中那一條條窄徑。

  天色晚了,沒有人他卻仍舊沒再感到半分孤寂。

  待回到暗衛住處,看見那扇普普通通半敞開的木門,透過門縫裡面有微弱的,暖黃的燭光。

  這個地方存在於角落,它不起眼。

  裡面也只有個與其他地方別無二致的屋子,屋門內也只有並不算舒坦的木頭床。

  但他沒有像此刻這般期待走進去,去看看那盞瑩瑩燭火,去看看他並肩相處的弟兄。

  這裡,往後就是唯一的家了。

  他剛剛抬起腳步還沒跨進門檻,身後就竄過來個黑影,猛然就湊到了他的背後。

  提著嗓門委屈巴巴的抱怨了句。

  「你可終於回來了!」

  回頭對上暗十一那雙憋憋屈屈的眼神,暗十二不明所以的笑了一聲。

  「怎麼了這是?」

  暗十一扯著他的袖子就朝里走,剛進門就見到立在房門外的暗七。

  暗七看見倆人進門,緊著的眉頭才鬆了松,他此時並未戴著面具,暗十二可以明顯捕捉到他背光的面容上閃過的焦急。

  而且那句詢問即刻就傳進了他的耳朵。

  「你去哪了?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正好同樣去尋找的暗八和執意跟著去的暗十也進了門,看見暗十二已經回來,暗十當下就不怎麼客氣的吼了句。

  「大半夜瞎跑什麼!逮夜貓子去了?」

  身後暗八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別瞎叨叨,暗十還是挺不在意的那個勁兒。

  「沒事,他臉皮沒那麼薄!午膳不吃晚膳也不吃,辟穀了?!」

  他吵吵把火的沒想到還會有人接茬,旁邊暗十一癟嘴嘟嘟囔囔。

  「我找了半天都沒找著你,你沒回來,暗……」

  他消音了幾秒,偷偷瞄了暗七一眼,憋了半天沒憋住。

  「哥哥也還沒吃……」

  暗十二眼看著暗七當下深吸了一大口氣,轉身就進了屋門。

  暗八默默扯著暗十也催促著。

  「溜達半天你該歇會兒了。」

  暗十:……

  只剩暗十二反應不過來的盯了暗十一那雙理直氣壯的眼睛一瞬,眼睜睜的看著暗十一又蹦又竄的撲進了房門。

  把門板撞的嘰里咣啷來回擺動,即刻屋裡就傳出了連貫不停的……

  「哥哥!快吃點東西!」

  「哥哥,你怎麼臉色又不好?」

  「暗十二已經回來了哥哥!」

  「哥哥晚上我想跟你睡一起,行嗎?」

  「……」

  ……哥哥?

  晃神了一陣的暗十二噗嗤樂出了聲,指節遮在鼻子底下無聲樂了半晌,直到暗八又返回立在門口朝外看了他一眼。

  他才抬步朝屋裡走。

  無奈搖著頭心裡全是最真的開心。

  「阿九啊,頑皮。」

  蕭爭吃過了晚飯,依然坐在桌子邊上,面前又被放了兩盤擇好的水果。

  他已經吃了兩口,還是那麼甜。

  甜的齁得慌。

  抬起眼皮看向立在一旁的藍慕瑾,蕭爭嘴裡不咸不淡的隨口抱怨。

  「這老甜的東西,吃多了我還不得了糖尿病?」

  藍慕瑾看著他沒應聲,坐在蕭爭對面給他把脈的老者卻接了話。

  「什麼病?」

  蕭爭將視線重新轉回來,老老實實的坐直了,想了想給了白先生回應。

  「神醫大叔,糖尿病啊!」

  白先生神色逐漸顯出不解,他從沒聽過這種名字的病症,看來還是自己常年居住山上,果然已經孤陋寡聞。

  「何為糖尿病?」

  蕭爭一看這老大夫好似還挺跟自己虛心受教的姿態,頓時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琢磨了幾秒,他不假思索的給了異常直白的解釋。

  「糖尿病,就是撒出來的尿都甜到能招來一堆螞蟻的病。」

  沉默不言的藍慕瑾眉頭不受控制的抖動了下,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啟唇解圍。

  「先生不必聽他胡說。」

  白先生倒是根本沒在意蕭爭的說話方式,反而依然平易近人,笑容十分和藹。

  「不礙事。」

  「蕭公子說的這好似是消渴病,只不過是叫法不同了,倒是更加貼切。」

  蕭爭一聽嘿,這老頭性格可真不賴,一點都沒有那種老古板的臭毛病。

  而且看病的時候除了專注,半晌都沒有皺任何一下眉頭,憑空就給人一種十分的踏實感。

  這種大夫可真太好了,很多時候人本身沒什麼大病,都會根據醫者看病的神色揣摩自己的病症,久而久之生出心病。

  這白先生,就總給人一種沒有他看不好的病似的。

  是真正救死扶傷的世外高人啊。

  一邊琢磨著蕭爭已經將笑容掛在臉上,盯著對面這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一個勁兒的看。

  倒給白先生看彆扭了。

  看病的時候病人會不自覺地看向醫者,這他已經習以為常。

  但還從沒遇到過這種瞪著大眼從鬍子看到眉毛,又歪著頭看耳朵,連頭髮絲都好奇的人。

  「阿爭。」

  藍慕瑾已經緊張了半晌,他只想讓白先生能好生把脈,看看體內究竟蟄伏的是什麼毒性。

  為了不影響老大夫,他好半天沒敢說話。

  可對面被把著腕子的人他就一點緊張感都沒有,還閒不住似的時不時就叨叨兩句。

  這種百無聊賴滿不在乎的樣子,怪氣人的。

  白先生終於將手收了回去,笑容和藹的擺擺手。

  「蕭公子心性活泛,難能可貴。」

  而後他並未先提及脈象,而是帶著幾分疑惑詢問蕭爭。

  「蕭公子,你方才是在看什麼?」

  那種好像看見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的眼神實在太過明顯,讓白先生也不由得產生了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