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章 什麼毒

  「先生……這話是何意?」

  藍慕瑾驀的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瞬間包圍了他。

  沒有內傷……先養外傷……是什麼意思。

  老者神色上這才有了幾分鄭重,略一思索給了回應。

  「毒性確實刁鑽。」

  ……毒?

  藍慕瑾愣神間,白先生已經喚人將水盆取走,他半晌才反應過來。

  「什麼毒?」

  白先生顯得略有些不解,與緊張到明顯無措急躁的五皇子對視了一瞬,茫然反問。

  「殿下派人請老朽過來看奇毒,難道不是為此人診治?」

  藍慕瑾竟張了張嘴,竟一時無話可說。

  白先生本身就是暗七幾日前請過來給蕭爭診治的,藍慕瑾也默許了。

  他確實認為蕭爭體內可能會有餘毒,造成了他失憶和心性大改。

  但自蕭爭笨拙而專心的畫了那個橋,也再次寫出了他沒見過的奇怪符號。

  他早就將這個可能給打消了。

  他意識里覺得蕭爭可能並不是泱朝人,可能是四皇子從北離挑選,蟄伏在自己身邊的細作。

  但是蕭爭失憶了,已經不記得自己原本要做的事。

  更或許進五皇子府也並非是他自願,只是受人脅迫不得而已。

  可此刻從醫者口中得知蕭爭確實身中奇毒,只覺得通身寒涼難以接受。

  「……是什麼樣的毒。」

  白先生略微想了想,輕緩的嘆了口氣。

  「此時脈搏微弱,老朽看不出是什麼毒,從脈象上看並不是近日毒性,起碼已經蟄伏在體內兩年之久。」

  兩年。

  或者更長。

  那便是入府之前便已經中毒,亦或是在暗七將他帶回之前。

  當初暗七救下他,他瘦的只剩一把骨頭,明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只有十一二歲那樣的身量。

  兩腮凹陷面色蒼白,滿身的傷痕奄奄一息。

  眼看就活不成的個人,頑強的活了下來。

  如今卻得知,他不僅受了如此多的苦楚,竟然還被餵了毒藥。

  藍慕瑾眉目冷硬,眼眸里逐漸顯現狂躁的怒意,仿佛一汪深情湖水轉瞬就捲起了暗流巨浪。

  「先生可能看出,此毒蟄伏如此之久,可對身體是有何種妨害。」

  老者回身望了眉睫半掩眸色無神的蕭爭一眼,又沉默了一小陣。

  最後做出了不大確定的猜測。

  「家師曾對毒性算是精通,老朽耳濡目染只能算是懂得皮毛。」

  「既然能蟄伏在體內如此之久,那便大有可能是磨人的毒性。」

  「通俗說,就是期限內沒有解藥緩解,便會承受些難忍折磨。」

  他的話說完,藍慕瑾冷寂的眸色霎時就被憂心替代,他瞬時就攥住了蕭爭的手腕。

  「解藥。」

  可他什麼也沒對蕭爭說,只說出這兩個字,便想立刻起身好似是急著朝寢殿院外走。

  剛鬆開的指節卻被有些無力的冰涼勾住。

  他迅疾的動作霎時勒止,神色緊張的朝著床榻上看去。

  蕭爭依舊眼眸微睜,瞳色透露出一片疲憊無力,他蒼白的唇瓣微微動了動。

  聲量有些聽不清。

  藍慕瑾急忙傾身過去,緊張無比的輕聲詢問 「阿爭,你說什麼?」

  蕭爭通身溫度冰涼,此時藍慕瑾終於在靠近他唇邊時,耳垂感受到了呼吸出來的溫熱。

  聲量平平。

  沒有任何波瀾。

  「他沒有解藥,你不必去了。」

  他知道,藍慕瑾是要去尋四皇子,想方設法從對方手中奪得解藥。

  就像刀兵相向從太子府將自己救回那樣。

  蕭爭此時可以猜的出他想做的一切,但他不會再讓他去做這些危險重重的事了。

  「沒有解藥,不礙事,我不會死。」

  只不過是會兩月半經歷一次藥性折磨的苦楚,蕭爭想,大概這也是壓垮暗九放棄生機的其中一根稻草吧。

  他的眼瞳里只有微弱的一些光芒,甚至沒有任何對命運不公的仇視與委屈。

  本來抬步想將暗九沒事去告知暗七的十一腳步像是定在了原地。

  他面具上還帶著斑斑乾涸的血痕。

  身上還是襤褸與狼狽。

  只是將蒙住口鼻已經被血水浸髒的黑巾扯下,那同樣狼狽的面容上。

  唇角輕撇著微微顫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無形的桎梏。

  直至過了太久,殿內的人已經先後離去。

  獨留主子和暗九留在離寢殿中。

  暗十一才抬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此處,他都答應暗七了,會保護暗九。

  只有暗九沒事,暗七才會開心。

  可暗九有事了,他不僅受了一身的傷,還中了毒。

  他通身的疲憊與愧疚抗衡著,如行屍走肉般步行出去很遠,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回住處?

  還是去尋暗七。

  可他現在怕見到暗七,他不想將這個壞消息告訴暗七,但暗十一面對暗七根本撒不出謊。

  他猶豫彷徨間,一不留神就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冷不防的接觸讓他混沌的思緒瞬間再次驚醒,伸手便探向腰間。

  可他掏了個空。

  今日他甩出去一把又一把的石頭子,早已經沒有了暗器。

  這也僅僅是他的肌肉記憶而已。

  抬眸對上的,是一雙熟悉而極具安全感的眼瞳,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深邃而溫柔。

  將危機抵禦在外,將寬容蘊含其中。

  暗七攥住他落在腰封上僵硬的指節,開口聲量沙啞而溫和。

  「十一,先處理一下傷口。」

  如若是平日裡,暗十一肯定高興成撒了歡的獸崽,上躥下跳或是直接撲過去樂開了花。

  可他此刻卻像是有塊石頭子堵在了喉頭,半聲都沒發的出。

  他很怕自己一說話,就會瞞不住。

  暗七早已經將他的異樣反應看了個清楚,他知道暗十一不是個能藏得住心事的。

  什麼喜怒哀樂一眼便能瞧得出來。

  「暗九怎麼樣了?府醫診治過了嗎?」

  暗十一的眼神瑟縮了下,嘟嘟囔囔回應 「他沒事,你請來的那個老大夫說是皮外傷。」

  可他說完發現暗七還一直在看著自己,好似要將自己看穿一般目光一錯不錯。

  盯的他都起了陣陣的驚慌心悸,好像自己犯了天大的錯一般。

  在暗七灼灼的視線下,暗十一肩背僵硬的忍了片刻,最後突然就將嘴角瞥了下去,淚意轉瞬就奪眶而出。

  強撐了一天一夜的情緒如決堤的洪水,頃刻坍塌。

  他視線不清的伸手去撈眼前人,被暗七攥著手臂扯進了懷裡。

  「十一,沒事。」

  暗十一的淚水波濤洶湧,貼著暗七的肩膀,伴隨著衣料上並不好聞的血腥味,抖著嘴唇開口。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暗九他……暗七,他中毒了……」

  暗七隻是輕輕的拍著他的後心,平穩而安靜的句句回應這並不連貫的話。

  「沒事。」

  「十一,都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