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聲音望去,濃濃的夜色中出現了個身形明顯慌亂的黑影。
人還未到近前,血腥味已經引動暗八的嗅覺。
就在殿門微弱的燈火照耀下,通身狼狽的暗七從黑暗中閃出,步伐凌亂的到了近前。
直直的擦跪到了地上。
藍慕瑾沉鬱難安的目光閃出了從未有過的驚惶。
他眼睜睜的看著暗七渾身血跡斑斑,身上的暗衛服逐顯襤褸。
肩臂上的傷口血跡已經被夜風吹的即將凝固,連面具上都是噴濺黏膩的污濁。
脖頸,雙手,全都被染成了紅色。
他的視線快速從暗七身上掠過,慌亂驚懼的朝著暗七出現的暗處方向望去。
卻沒再看見任何人,沒有感受到任何腳步聲。
「主子……暗九……」
暗七略顯顫抖的聲量才剛傳出,還未言盡就被低沉發顫的聲音打斷。
「他在哪!」
暗七此時難以控制的喉頭滾動,陣陣難忍的酸意瞬時衝上鼻腔,自責到達了頂峰。
他像是即刻都想以死謝罪般一頭磕在了地面上,將臉上覆著的面具都撞的幾乎刮傷了臉。
「暗九……被帶回了太子府……」
暗八還未來得及察看暗七渾身浴血的情形,也還未從暗九被擒的消息中心悸回神。
耳邊就迸發了一聲雷霆之怒的低吼。
「將護衛府內外所有人都聚集一處!」
藍慕瑾的眼眶瞬時通紅,平日裡淡漠如水的眉目變得冷硬肅殺。
濃烈的殺意怒意隨著抖動的指節,無法控制隱約傾瀉出來的內力四散。
激的人如芒刺背,頭頂生寒。
一聲震人心魄的怒吼從他胸腹中,伴隨著心臟撕裂般,崩潰充斥在整個皇子府正院。
「包圍太子府!」
五皇子府瞬時燈火通明,忙亂而有序的響起了齊刷刷的腳步聲和兵器碰撞聲。
聽暗七囑咐攔人的暗十一。
跟隨著執拗去隻身救人的暗十二踉蹌著半跑半飛的追出了一段。
抻扯著暗十二的手腕不准他再朝前靠近。
此處離太子府也不過才隔著兩條街,暗十一心中其實猶豫萬分。
理智硬壓著衝動。
若不是心裡知道應該聽從暗七的話,等待主子決策救人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他也想即刻就翻進太子府,立刻尋找到暗九。
不管能不能順利進府,或是進了太子府便會被立刻團團包圍,他都沒有多加考慮。
若是暗九真的死了。
那就死在一塊好了。
所以他抻扯攔阻的力道並不那麼堅定,反而任由暗十二跑出去了很遠。
最終想起暗七因為自己沒聽話而萬分失望的樣子。
才用力鉗制住了暗十二,說出了他從城外奔波回來一路上勸慰自己無數次的話。
「還是等主子定奪吧,不然人救不出,反而添了麻煩。」
暗十二其實早就清楚以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救不出暗九。
太子府銅牆鐵壁,比五皇子府都嚴密更多,此時自己傷痕累累氣力虛浮。
要用什麼本事去救阿九?
他突然就不掙扎了。
跪伏在夜半冰冷的地面上,朝著太子府方向眼眸里湧現無盡的酸意與淚意。
阿九,都是我沒用。
都是我!太沒用!
是我保不住你,也保不住任何人。
他眼裡泛出難解的頹然與恨意,他恨這世間為何總是無情,總是沒有一條能逃過命運脅迫的平坦之路。
他漲紅的眼眸忽然又變得清明,緊蹙的眉梢也趨於平緩。
目光深思的在黑暗中轉了個方向。
看向了遠處靜謐佇立的府牆。
「十一。」
他從順著暗十一的抻扯從地上踉蹌爬了起來,拽著暗十一的袖子緊緊攥在了他肩臂上。
在暗十一茫然又無措的猶豫中,聲量低沉的開口。
「不去太子府了,先去常府。」
佇立在正街街尾的常府只有寥寥幾個值夜的下人。
兩人身上傷口些微散發出來的血腥味,並未被那些個功夫並不出挑的守衛發現。
待暗十一迷迷瞪瞪跟著暗十二進了常府灶房。
緊著眉頭萬分不解的詢問徑直走進門的暗十二。
「你怎知常府灶房在此處?你來過?不是你此時還來常府做什麼?」
「你是不是傷勢太重在發熱,糊塗了?」
眼看著暗十二抬步直接走去了角落,暗十一聞著這滿屋的蔥花麵餅味都快急瘋了,壓低聲音太陽穴都氣鼓了。
「我可不能耽誤在這!我心裡都快急的著火了!!」
可他才剛吼完,就看見暗十二從黑暗處提了兩個桶出來。
「那就著火吧。」
……
暗十一費勁巴拉的將油桶從常府府牆往外提時,瞟見暗十二趁空隙舀了一大瓢菜油。
潑在了灶房外的柴火上。
而後飛身上牆,從懷裡摸出個沾染了些許血跡的火摺子。
吹著了嗖一下就扔進了柴火堆里。
順勢又扯拽暗十一儘快離開,在暗十一滿腦子疑惑與焦躁混雜都快亂套的時候,輕飄飄罵了句街。
「燒死他個老不死的。」
兩個黑影剛消失在陰暗處,常府就隱約冒出了閃爍的火光。
常府距離太子府並未隔著太遠。
等兩人摸到太子府附近,常府已經亂作一團。
對視了一眼,暗十一順手從角落拾了幾塊小石子。
分開兩路,一個以百發百中的優勢混淆視線。
另一個以極快的輕功將菜油分散灑在了府牆花草緊促的角落。
府外隱約的詭異動靜還未來得及驚動府內的人。
尤其是在那個隱蔽禁院裡思緒各異的人。
玄翼攔阻了朱雀過於逾矩的施刑,兩人反而有了一絲劍拔弩張的氛圍。
朱雀向來是個火爆的性子,她此時將滿腔對這個男扮女裝,迷惑殿下尋了多日的刺客的怒意。
轉而衝到了玄翼身上。
「心懷不軌之人!為何不該用刑!」
玄翼眸色沉鬱,盯著不能適當壓制自己情緒的朱雀,平聲反駁,沒有過多情緒。
「殿下難容逾矩之人。」
「不論是在情愛攀附上,還是自作主張上。」
默然無聲佇立在角落的紫雁沒有對兩人之間這種針對搭話。
自來玄翼與朱雀一直都性子不合。
雖經常在一處共事,一個生性沉穩內斂,一個脾氣牽動想法。
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鬧不出什麼深仇大恨。
她輕挪腳步朝著那個被桎梏在枷鎖上,身上傷痕累累的人靠近了一些。
盯著蕭爭被拍碎的衣料,和不斷滲出的血跡傷痕,立時覺得徹骨冰寒。
當初她身上就累積了無數的鞭傷,僥倖有癒合的,也會再次被打的皮開肉綻。
若不是朱雀實在看不下眼,偷偷給自己撒了些許的傷藥。
恐怕自己早已經是傷口潰爛血液流盡的一具屍體,被扔在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
化作了一捧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