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 章 驢蛋小子誰家的

  竹鋒的四肢此時沒有任何氣力,好似已經不是自己的一般。

  驚慌過後眼眸里只剩下一片頹然,最後被無窮無盡的驚懼替代。

  「……殿下,竹鋒知錯了。」

  殿下說,戒躁,不准輕易動怒。

  殿下說,不能與人衝突。

  竹鋒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忘記了囑咐,違抗主命好似已經惹了禍。

  殿下生氣了,可自己已經不能起身跪下請罪了……

  竹鋒面上覆著的面具已經被取下,整個神色的驚懼和慌亂顯現無疑,在無限惶恐中眼神茫然又疑惑。

  萬分自責的與主子不停告罪。

  「殿下……竹鋒錯了,不該……我沒有殺人……他沒死……他還沒死。」

  他緊張而又無措的望向沒什麼怒意情緒的皇子。

  卻只瞧見三皇子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意。

  語氣淡淡的詢問。

  「又見到了誰?」

  竹鋒茫然的怔愣了一瞬,沒有空隙考慮為何殿下好似並未生氣,迅速給出了答覆。

  「還是那個暗衛,五皇子府外好似是由他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三皇子神色柔緩,眸光在燈盞晃照下閃爍著明暗交錯的光暈,仿似一潭粼粼波光的湖水。

  叫人解讀不出過多情緒。

  「準備如此充分,是有意護著他了?」

  房門被輕緩打開,蘭情手中端著托盤,將已經不顯灼燙的熱茶靜靜地擱置在了桌上。

  略微沉思的皇子突然輕笑了一聲,纖細瑩白的指尖敲擊了下桌面。

  盯著將茶盞遞至近前的蘭情,笑容淺淡好似在與老友商談。

  「既然如此……那便不強求了。」

  蘭情默然立在一旁,聽著主子輕言細語的平易近人的提醒。

  「竹鋒口舌乾燥,給他餵些水。」

  竹鋒眼神閃爍眉心微擰,惶然的神色與面無表情的蘭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蘭情恭順的將茶盞端起,走至床沿邊上唯命是從,仔細而周全的為竹鋒將口唇潤濕。

  之後便默立一旁,好似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吩咐。

  片刻,眉目柔和的皇子將手中的書卷放下,拾起了一旁平平無奇的一把摺扇。

  指腹從扇骨上的劃痕輕輕摩挲而過,音量娓娓動聽。

  「還是將消息送給太子府吧,皇兄尋了多日好生辛苦。」

  「叫做臣弟的屬實心疼,怎能……不解囊相助呢?」

  蘭情低眉順眼的應下,悄無聲息閃出了屋內,身影消失在了蘭香四溢的院落中。

  摩挲扇骨的指尖猛然發力,摺扇突兀展開。

  蒼白扇面一塵不染,龍飛鳳舞的戒躁依舊。

  皇子眸光從扇面轉向竹鋒蒼白的面容。

  順著他緊張起伏的胸腹落在虛浮無力的四肢上。

  「無礙,還是能恢復。」

  竹鋒只覺得咽喉乾澀,更加心悸。

  尤其見到皇子笑意溫和的說出了句自嘲言語。

  「……我怎能叫你跟我一般,成了個廢人呢?」

  皇城中的變故轄地幾人還並不知情。

  如若知曉了暗十重傷,蕭爭恐怕也無法再放下心踏實留在此處看守建橋。

  暗十一手腳利落的打了野味回來,可為了避免暴露蹤跡,卻不能生火。

  當下顯得有些心情憋悶,他是心心念念想給暗七烤個兔腿吃來著。

  現在這個情形,他就沒個好模樣的立在樹叢旁邊,手裡還提著兩隻野兔子。

  戳在原地當立柱。

  半晌噘著嘴憋憋屈屈的出聲 。

  「不能烤,總不能褪了毛讓暗七茹毛飲血,直接生啃吧。」

  他一點沒藏著的嘟囔一字不落的聽進了幾步外的暗七耳朵里。

  瞬時提了口氣憋在胸腔里,勻了半天才好聲好氣的提醒。

  「也不能殺,會有血腥味。」

  暗十一:……

  懵然難解的人立在原地更犯愁了,不能烤,也不能殺?

  ……那?

  那他手裡提著兩隻兔子還有什麼用!?

  他攥著兔耳朵的手隨著憋屈的心情收緊。

  好似是揪疼了兔子,只被暗器傷了腿還活蹦亂跳的兔子瞬時開始亂蹬。

  一蹦一蹦的踢著暗十一的衣服下擺,撲騰了幾個土印子。

  暗十一:……

  他在把兔子放了和再想想辦法之間猶豫了許久。

  最後將視線轉向坡底,看向跟領頭漢子拉家常的蕭爭腦瓜頂上。

  ……一會兒問問暗九,他想法多。

  蕭爭已經在陰涼里坐了好半天,將施工圖給領頭講解的差不多,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若是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心事,其實他覺得。

  坐在樹林子邊上乘涼也挺愜意的,這都能算是帶薪出差了。

  但他目光一落到那些迎著濃烈日光,不停忙碌的工匠身上,那點想偷閒的勁頭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些人好似就是街里鄉親,什麼年歲都有。

  有五十來歲看著鬚髮都已經花白的老漢,也有瞧著還不夠二十年歲的少年人。

  有些已經佝僂著脊背,身上的衣衫被汗浸濕。

  有的被日光晃照的眯了眼,偶爾還會坐到一旁喘兩口氣。

  甚至還有兩個小孩。

  一個淘氣小子,一個總是咯咯笑的小姑娘。

  就跟隨著那些工匠忙碌活計周圍跑跳追趕,跑到河邊撩著溪流水花玩耍。

  蕭爭默默看著兩個小孩在空地上無憂無慮的模樣,仿似是勾起了某種回憶,眼神放空未落實處。

  這也挺好的,跟隨父母,還有玩伴。

  歲月遲緩,慢慢長大。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了?

  蕭爭將目光緊緊追溯著兩個瘦小的身影,看著女孩坐在河水岸邊,脫了鞋將腳丫伸進了水裡。

  好像還被涼的打了個冷顫,肩膀縮了一下。

  還挺好玩的。

  而他方才還感嘆了許久,帶著幾分羨慕的「青梅竹馬」,那個驢蛋小子突然使了壞。

  搬著一大塊石頭繞到了小姑娘身後,舉起來在蕭爭目瞪口呆的注視下。

  「嘭」一聲扔進了姑娘眼前的河水中,砸起了老高的水花,撲簌簌淋了小姑娘一身。

  而後就是受到驚嚇的委屈哭聲。

  蕭爭一個手指頭戳了過去,脫口而出半句國粹。

  「臥槽?這驢蛋小子是誰家的?!」

  「他是不是欠揍了他!」

  身邊已經起身拍土,準備與工匠一同去忙活的領頭漢子轉回頭,懵了一瞬回應。

  「……公子,那個驢蛋是我兒子。」

  蕭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