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天上真的會掉餡餅。
只憑這一句,哪怕馮厲的話還是那麼強勢,江落也對他的好感也直線上升。
他強行壓著眉梢眼角的笑意,又生怕會被看出來,便埋頭捂住了臉。
不管馮厲能不能讓池尤魂飛魄散,只他這句話,江落必須得把池尤引出來在馮厲面前轉一轉了。
雖然江落更想自己做那個讓池尤魂飛魄散的人,但如果馮厲想給他一個「意外驚喜」,他也絕對拱手歡迎。
長發披露,擋住他的側顏。江落的神情被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看在馮厲的眼裡,便蒙上了一層鬱鬱寡歡的黯然神色。
但哪怕他這麼難過,馮厲也沒有絲毫的心軟。恰恰相反,讓這麼一個天賦出眾的族內弟子如此執迷不悟的那個惡鬼,已然讓他動了殺心。
馮厲面上冷淡,將殺意掩埋得一乾二淨,無人看得出來。
到達酒店後,江落率先從車上走了下來。
車窗落下,馮厲淡淡問道:「你什麼時候回校?」
江落也不確定:「大概是明天。」
馮厲點點頭,看著黑髮青年朝他鞠了鞠躬,輕輕轉身往酒店中走去。
直到黑髮青年的發尾消失在樓牆之間,馮厲才收回視線,語氣稍冷,「他的師父是誰。」
司機畢恭畢敬道:「是陳皮。」
陳皮是老天師名下的一個記名弟子,馮厲絕佳的記憶力中還留有這個人的幾分印象,然而這些印象卻沒有讓他的態度緩和半分,他冷如粹冰地道:「廢物。」
司機頭也不抬,靜靜地聽著。
兩名嫡傳弟子瞧著氣氛不對,小心翼翼地告辭了。
車內只剩下馮厲和司機兩個人。
「弟子天賦絕佳,他卻沒有察覺,甚至讓弟子去了十二所大學之中學習,」馮厲抬眸,如刀鋒一般的眼神映在後視鏡中,「手拿重寶卻視如敝帚,被這樣對待,江落豈會為馮家所用?」
十二所大學中,很少有六大門派中的嫡傳弟子。
真正天賦出眾、萬里挑一的人才,都被六大門派當做底牌藏了起來。像卓仲秋這般的情況乃是少之又少,卓仲秋也不止是為了學習,她還背負著為卓家拉攏人才的重擔。
江落在比賽中的表現顯眼,從第一關開始,就有許多人注意到了他,第二關結束後,只會有更多人會發現江落的天賦。
江落身上雖然背著馮家弟子的名聲,但他與馮家的關係並不親厚。若是有別人的門派想要拉攏江落,江落未必不會動心。
車內一片闃然,針落可聞。馮厲呼吸緩緩,他的餘光往身旁一瞥,座椅上殘留著一根黑色的長髮。
他伸出手,兩指指尖拾起這根細發,馮厲輕輕晃了晃手,細發便好似有了生命似的,拼命著想要從他指尖掙脫。
性子剛烈,堅貞不屈。
馮厲另外一隻手抬起,輕輕壓著頭髮彎下腰。
這一根手指,力道瞧著不比碾死螞蟻大上多少,卻有如千斤之重,硬生生將頭髮彎得快要到了底。
但頭髮即將徹底彎曲時,一聲細微的「咔嚓」聲響起,頭髮斷成了兩截。
馮厲鬆開掌心,眸色幽深地看著兩截斷髮。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回去之後,讓陳皮帶著江落來見我,」馮厲的面孔隱藏在陰影之中,他淡淡地道,「告訴他,我會收江落為嫡傳弟子。」
江落回來的時候,陸有一還在看電視劇。
他點了炸雞外賣,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含糊問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江落走到他旁邊,撿了個雞塊和他一起啃,吃著吃著又笑了起來。
陸有一奇怪道:「發生什麼好事了?」
「沒事,」江落忍笑道,「什麼好事都沒發生。」
陸有一信了,「今晚八點成績就要出來了。」
江落:「成績出來後,我們明天就離開雲南?」
陸有一:「對啊,萬老師已經訂了明天的飛機。他說第二關的前三名很有可能又是我們,所以要趕緊跑路,別被其他人套了麻袋。」
江落:「……老師想的真周到。」
陸有一興致勃勃地拿出了平板電腦,「我之前就想看我們比賽的重播了,但一個人的時候不敢看,江落,你陪我一起唄?」
江落也有點好奇,他收拾出來了桌面,朝陸有一勾勾手指,「來。」
陸有一登上了內部人員才能登上的官網,一百三十名參賽選手的直播視頻按著熱度從上到下排列,位於第一的就是江落的直播視頻。
陸有一點進去,兩個人認真地看了起來,但看到江落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兩個人一齊倒吸了口氣。
只見江落睡著的時候,他床頭的柱子上陡然出現了一個血印,一個渾身浴血的女鬼出現在床邊,陰森森地低頭看著他。
江落從來不知道自己曾經被王欣慧這樣盯著睡了兩夜,哪怕是他,也有一瞬後頸發涼的感覺。
參賽者的視頻太多,他們沒法全部看一遍,只將熟悉的人看完了。陸有一摸著下巴,難得嚴肅思考,「照這個趨勢,江落,你快要得第一了。」
說完就狗腿地道:「下一關帶我飛呀。」
江落不由笑了,「看你表現。」
陸有一殷勤地給他捏著肩膀。
直播視頻播放到了結尾,畫面從校外的眾多工作人員和警察中閃過。江落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眼熟的臉,他將進度拖回去,及時按下了暫停鍵。
「陸有一,」江落盯著屏幕,「這個人是殯葬店的老闆?」
陸有一探頭一看,「是他,我兩個小時前拿外賣的時候還看到他了。」
江落問:「他也住在這間酒店?」
得到肯定結果後,江落悠悠一笑,站起身道:「我去找他聊會天,比賽成績公布之前回來。」
陸有一問:「聊什麼?」
江落摸著陰陽環陰森森一笑,「聊聊他賣假冒偽劣產品這回事。」
能被請進這家酒店住下的都不是常人,殯葬店老闆的長相挺有特徵,江落問了幾個人,就找到了他的房間。
殯葬店老闆在給江落開門的時候,明顯有些驚訝,「你找我有事?」
江落慢條斯理道:「我來請教您一個問題。」
殯葬店老闆上下看了他一眼,將門縫打開,「進來吧。」
殯葬店老闆的房間沒有開大燈,只開了幾個渲染氣氛的小燈。江落走在桌旁坐下,殯葬店老闆懶洋洋地躺在陽台邊的搖椅上,仍然像是快要斷氣了的聲音,「說吧,你要請教什麼問題。」
「老闆,陰陽環怎麼用?」江落道,「說得直白一點。」
殯葬店老闆睜開一隻眼,「陰陽環,顧名思義,它處在陰陽交接之間。」
他慢悠悠地道:「你知道你為什麼能看到陰陽環嗎?」
江落道:「我眼神好?」
老闆道:「你運道好。」
接二連三發生倒霉事的江落哭笑不得,「我運道好?」
「此運道,非彼運道,」老闆道,「我說的運道,是你在陰物上的運道。」
「陰陽環藏起來時,並非人人都能看見。只是如今你戴在手上了,有陽氣吸引,它才能讓陽間人看見。」
江落皺了皺眉,「那為什麼我能看見?」
殯葬店老闆深深地看著他,「因為你體質特殊。」
江落挑眉,「嗯?」
「身有死氣,魂有陽氣,陰陽交織,屬實難得,」老闆道,「你恰好合了陰陽環的屬性,這才能看到陰陽環。」
江落心裡一跳,面無異色道:「什麼叫身有死氣,魂有陽氣?」
老闆打了個哈欠,「字面意思罷了,你天賦出眾,未來可期。」
江落心跳變得更加快了些,他試探道:「這樣的體質會有危險嗎?」
「能有什麼危險?」老闆道,「你神魂貼合身軀,陰陽融合得剛剛好。別人是一條命,你是一條命,只要別搞么蛾子,怎麼會有危險。」
看樣子他的靈魂是外來者這一條,殯葬店老闆並沒有看出來。
江落放下了心,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所以陰陽環怎麼才能夠開啟?」
老闆伸出兩根手指:「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讓你的長輩做法開啟陰陽環。這種法子安全可靠,但陰陽環卻大多只能作為防禦法器使用,最多再加上一個驅魔鎮邪之效。」
「另外一個,」老闆意味深長地看向江落,「是當你自己處於生與死的瀕死狀態時,以此激發生機,開啟陰陽環。」
「這樣開啟的陰陽環為何樣,我也並不曉得,」老闆低聲道,「但只要開啟成功,就是一個大殺器。」
只是很有可能一不小心,陰陽環還沒開啟,本人就已經死亡了。
江落平靜道:「謝謝告知。」
他告辭後回到了房間,趁著陸有一沒有注意,走進浴室里反手鎖上了門。
他看著鏡子,想著老闆的話。
安全還是變強,這兩種辦法還需要選擇嗎?江落當然是後一種。
瀕死的狀態,江落已經體會過了許多次,他還會怕嗎?
他理智地定好了鬧鐘,在房間周圍貼上了符籙,以免某個惡劣又狠辣的惡鬼趁他不備襲上門。又打開了水管,給浴缸里放滿水。
在浴缸蓄水的時候,他將洗手池也放滿了水,打開手機秒表後,將臉埋進了洗手池裡。
清水沒過了他的鼻尖,沒過了他的耳朵。江落閉著眼睛,片刻後猛地抬頭,大口大口喘著氣。
拿過手機一看,手機上顯示他憋氣憋了一分半的時間。
江落根據這次的憋氣時間,定好了兩分鐘的鬧鐘,隨後合衣躺進了冰冷的水中。
他看著自己在水中張揚舞爪猶如鬼影亂飄的髮絲,心情出乎意料的冷靜,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江落閉上了眼。
手機兩分鐘的倒計時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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