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大修)

  意識昏迷之間,好像有人在江落的耳邊輕問,「你知道善與惡的界限嗎?」

  什、麼……

  似乎知道他的不解,這道聲音頓了頓,變得更加柔和起來,「你想要殺死罪惡嗎?」

  殺死、罪惡?

  江落的思維好像變慢了無數倍,有一隻手拂過他的額頭,溫柔卻如冰雪般微涼。

  「惡鬼即便保留人性,他天生的污穢的惡也只會造出眾多的罪孽,染上更多的血腥。」

  「只有他死了,一切才會平息。」

  這道聲音忽遠忽近,模模糊糊,「只要殺死惡鬼,你們就能出去。」

  殺死惡鬼就能出去?

  他們果然進入了鏡中世界嗎?

  江落鼻息粗重。

  說話的人是誰?

  你是誰?

  惡鬼……指的是池尤嗎?

  「醒來吧,」這隻手從江落的眼前掃過,「去看一看罪惡誕生之初的模樣。」

  江落被嘈雜的聲音給吵醒了。

  他艱難地睜開眼,眼皮沉重得好似加了鉛。只這一個睜眼的動作,江落就用了一兩分鐘。

  在這期間,耳邊的熱鬧聲音越來越響亮。敲鑼打鼓聲喜慶得像是農村婚嫁的喜事樂聲……嗩吶聲……老人孩子的對話聲。

  「江平成!你怎麼能這麼對孩子!」女人哭聲響起,呵斥聲說到一半卻變小了許多,最後顫顫抖抖,軟弱哀求,「你怎麼能把落落嫁到池家去?」

  這句話里的信息點有很多,但江落卻來不及思考話里內容,完全被女人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這聲音他聽了十幾年,那是他生命中最熟悉的一個女人,他現實生活中的母親蕭煙。

  江落猛得睜開了眼。

  昏暗狹窄的空間,透著紅光的轎子,江落低下頭,他身上穿著最正常不過的大紅新郎裝。

  男款婚服。

  轎子外,男人強忍不耐煩地道:「他是個男的,什麼叫嫁?他就是去池家陪池家少爺過上幾年,等幾年之後再回來當他的富貴少爺。行了,大喜日子你別鬧騰了,一會我給你一袋大洋,你上街買幾身衣服行了吧?」

  女人哭聲隱隱,不知所措地道:「不行啊,不能這樣對孩子……」

  男人高聲道:「那你代他嫁?!」

  女人抽泣連連,不再說話。

  江落低著頭,面無波瀾。

  熟悉的父母聲音,熟悉的父母性格。他無比肯定現在所待的世界是鏡子中的虛假世界,但這個虛假世界,為什麼會有他現實中父母的影子?

  江落捏緊了拳頭。

  在他昏迷時對他說話的人究竟是誰。

  但不管是誰……他現在都不爽極了。幹什麼不好,非要把被他深埋在記憶中的這兩個人挖出來?

  江落沉著臉,轎子突然晃蕩,被人抬了起來。

  他收起那些壓抑的情緒,想要打開帘子往窗外看去。但出乎他的預料,紅色的帘子竟然被釘死在了邊框上。

  誰家結婚拿釘子釘花轎窗口?

  江落覺得事情不簡單,他索性不再往外看,而是檢查了遍自己身上。

  這具身體應該還是他的身體,熟悉的特徵沒有改變。江落擼起右手的袖子,陰陽環不在了。他嘆了口氣,但也能接受,他應該是以意識或者精神體進入的鏡中世界。

  正要放下袖子,江落卻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左手。他愣了愣,左手的紅痣不見了。

  對,如果是靈魂,那他的靈魂就是他本來的樣子……

  他和書中的「江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除了手背上的紅痣與長發,沒有任何的異同。

  江落側頭,卻在自己身後也看到了一頭黑色的長髮。

  和他**上的黑髮幾乎是相同的長度。

  江落勾了勾長發,若有所思。

  他是靈魂逐漸向身體靠攏了嗎?或者是靈魂和身體逐漸合二為一,身體成長的同時靈魂也在成長,因此靈魂的頭髮也從短髮變成了長發。

  窗外傳來了叫賣聲。

  「燙麵餃!豆腐湯!貼餅子哎!」

  「報紙!三文錢一份!」

  江落安安靜靜地聽了一會叫賣聲,鏡子中的年代似乎處於近現代。

  他想起來了那個女人剛剛說的話。

  「嫁到池家」?

  ……

  他眼皮跳了跳,不會是池尤的那個池家吧?

  花轎帘子突然被拉開,一個老婆子板著臉送進來了一杯茶,「江少爺,馬上就到池家了。還請您喝口水漱漱口,請吧。」

  江落接過水,在老婆子的監督下喝了一口再吐出,老婆子露出一絲笑意,她接過水放下了帘子。

  但江落卻有些頭暈目眩,他揉了揉眉心,腦子好像變鈍了一樣轉不過來。

  到了池家後,江落被請出來跨過了火盤,說是請,實則是被人扶著。他神智不甚清醒,一路被人帶著走完了流程。這些人絲毫不驚訝他狀態的模樣,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江落被送到了洞房。

  床鋪冰冷,江落坐在床邊,手緩緩動了動,使勁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哎呦江少爺,可千萬別這樣!」

  有婆子驚呼一聲,江落嘴邊有清水灌入,「喝完一杯水之後就好了。」

  一杯水喝完,江落果然從眩暈中慢慢回過了神。他揉了揉眉心,抬眼一看,他正待在一個雕樑畫棟,貼滿了紅雙喜的房間裡。

  床褥大紅,床帳大紅,入眼全是大刺刺的紅色。

  房間裡還站了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兩個丫鬟低著頭,婆子面子帶笑,脖子上帶著一個玉佛,「江少爺,我們退出去了,少爺稍後就會來,您有事就叫我們一聲。」

  婆子招呼兩個丫鬟走了出去,最後一個丫鬟踩了江落一腳,江落朝她看去,這丫鬟竟然是連雪的模樣。

  連雪扔下了一個紙條,就快步走了出去。

  江落不動聲色地踩住紙條,等屋裡沒人之後才彎腰撿起,紙條內筆跡匆匆,「我們應該進入到了鏡中世界,連羌兩人是這裡的小廝,其他人暫時沒看到,你保護好自己,有機會我們見面後再說。」

  果然,連雪他們也進來了。

  估計被鏡子照到的所有人都被拉進了鏡中世界。

  就是不知道池尤進沒進來了。

  江落皺著眉,大腦隱隱脹痛,被下藥的後遺症還沒消散。

  這池家是什麼龍潭虎穴,都到門前了還得灌藥才能安心拜堂送入洞房?

  江落起身,在房間裡四處看了看。屋內昏暗,只有幾根紅燭輕顫,除了一些桌椅板凳和花瓶古董,實在是沒什麼可看的。

  他將連雪給他的紙條燒了,又回到床邊坐下。大約半個鐘頭後,屋外突然傳來問好聲。

  「少爺。」

  江落緊盯著外頭。一道身影從紙窗旁走到了門邊,「你們下去吧。」

  是個男人。

  不,或許說是男人不太準確,那是一道少年轉向成年的聲音,微微沙啞之外,還有幾分讓江落雞皮疙瘩驟起的熟悉。

  婆子道:「是。」

  其他的人影魚貫退下,只留下了那一道頎長身影。門咯吱一聲響起,露出了這人的真實樣貌。

  果然是個少年人。

  他的長相還沒完全長開,卻精緻俊美極了,鼻樑高挺,山根飽滿。面色蒼白,唇色也發白得沒有血色,但卻揚著笑,眼眸漆黑,已經初具令人捉摸不透的假面。

  他看起來不過十六歲左右的模樣,江落看著他,猶如看著少年時的池尤,一時之間,竟然微微愣了一瞬。

  竟然還真的是池尤,他竟然和池尤在鏡中世界結婚了?

  草。

  江落窒息一秒,隨即便恢復了原樣,他繼續光明正大地打量著池尤,試圖從他的神色上看出內里的靈魂。

  江落和連雪的樣子都沒變,池尤會變成少年嗎?

  還是說,這只是一個虛假的池尤?

  池尤轉身關上了門。回頭就對上了「新娘子」打量他的目光,他面無異色地笑著上前,坐在了江落的身邊,一副促膝長談的好友模樣,「江少爺,你想必還不認識我。我叫池尤,你往後日子裡的夫君。」

  「夫君?」江落沒忍住嗤笑一聲,看著池尤這模樣就想到了他長大後惹人厭的性格,總想擠兌擠兌他,「你還是個小屁孩,就想做人夫君了?」

  池尤溫和包容地笑了笑,「我已經是你的夫君了。」

  江落挑眉,心道老子都已經上過床了的成年人了,還治不住你這個小屁孩?他哼笑一聲,忽然搭上池尤的肩膀,「那你知道怎麼做人夫君嗎?」

  池尤側頭,眯著眼睛看著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緩聲道:「願聽其詳。」

  江落正要說,突然想起什麼,試探地道:「你滿十八歲了嗎?」

  池尤笑道:「我這幾年生了場大病,斷斷續續的一直不見好。瞧起來年紀小,其實年初就過了十八歲。」

  生病了?

  江落在這個世界的父母和現實世界中的父母一模一樣,既然如此,池尤少年時期的經歷是不是和真實的池尤一模一樣?

  江落對池尤的秘密有著追根究底的興味,他好奇極了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能養出池尤那樣的惡鬼。他說過,他一定要挖出池尤最大的秘密,比如三十歲死亡的真相,比如池尤虛弱的真相,再把這些秘密囂張地扔到池尤的臉上。

  「你生了什麼病?」江落臉上的神色變為了關心,「幾年都沒好嗎?」

  池尤嘆了口氣,「我的身體不爭氣,這才勞煩你來給我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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