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遺言

  第900章 遺言

  揣著最後一絲希望踏進正院,陸淮期盼著那些血漬不是來自女兒的心愿,在見到地上的狼藉後終歸落了空。

  他無法接受事實,茫然不解地跪落在女兒身旁,滿腔的嘶嚎卻猶如被扼住了喉嚨無法發聲,隨之而來的哽咽更是令他幾乎無法喘息。

  白露幾乎被放幹了全身的血液,屍首蒼白得幾近病氣纏身之色,雪白頸項上深可見骨的刀口,都在說明她不會醒來了。

  長年用劍的陸淮,清楚那刀刃的方向來自刎刃,饒是他經歷過再大的風浪,也無法接受女兒陳屍在眼前的模樣。

  陸淮攤坐在遍地猩紅里,不知所措地抱著女兒,那疼入骨髓悲傷瀰漫了他的眸光,模糊了他的視線,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兒,為什麼會選擇這樣親手結束她的生命……

  懸在槐樹上的男人,又為什麼沒能救下女兒,也選擇了自掛東南枝?

  「小陸兒——」

  噎在喉際的哭聲,在此刻終於找到了出口,震天的哭喊聲嚇壞了門外等著的男人們,立即踹開了門扉一同闖入內院,看著一地血漬與兩口子的屍首,更是也是嚇得連退三步。

  「淮爺,您」節哀。

  張管事的勸勉在陸淮的瞪視下收了聲,連忙轉身吩咐身旁的幾人趕緊向外尋求協助。

  陸淮的眸光瞥見了二門旁的石碑,無聲的淚落得更凶了,授命之事失責,又因失憶流落在外多年,此前山門沒有追究,還被給撈回一命。

  為什么女兒會因為忠義難為而選擇以身殉誡?是因為他?背叛山門的責任,如果定要找個人來承擔,為何當時還要救回他?

  直接要了他的命不是更好,為什麼要帶走小陸兒的性命?

  不久,門外來了幾個協助善後的人手,小心地解下榆樹上穀雨後,驚見樹身上的刻字,張管事直覺不妙,趕忙來到陸淮身旁。

  可惜叫了幾聲都沒有回應,看著因痛失愛女而變得失魂落魄的男人,心裡也頗有同情,可事有蹊蹺總得提醒。

  他不敢直言,也嚴令來協助的幾人不得對外透露半個字,事關歸武山的顏面,主子沒有發話誰也不得置喙。再次沉聲喊道:

  「淮爺,谷總管那兒也有遺言。……」

  陸淮抱著女兒的手抽搐了下,茫然的眸光看向來人,似乎完全失去該如何應對的能力,只有滿心的自責縈繞在胸懷。

  張管事被那傷懷失神的眸光,投環的人該是什麼樣子,早年歸武山過不下之時他看得多了,能這般決絕把自己脖子給折騰斷的還是第一次見,樹身的遺言雖然道破了緣故,然而究竟發生了什麼有誰知道?

  再說了,這事兒如何處理還得陸淮發話,畢竟不知什麼緣由之前,得以家事為先啊!人死為大終歸得入土為安,更何況還有個孩子呢!

  等等!小丫鬟跟孩子呢?張管事趕忙提醒道:「淮爺,小公子還沒找到,我們得趕緊找找。」

  聽得孫兒的線索,陸淮茫然的眸光緩緩找回了焦距,這才認真地看了眼穀雨留下的遺言,似乎在一瞬間懂得女兒的安排,不由地心疼地擁緊了已經呈現僵硬的身軀。

  按著山門規訓,如若家中沒有長者,身負重責需要遠行,孩子定會送回山門交予門主夫婦托育,山門為前方志士安心無憂,都是竭盡所能地照顧所有孩子。

  小陸兒說過,不願意孩子跟他們夫妻一樣,都過著沒有父母的生活,因此如若她被迫無奈選擇以身殉誡這條路,定是連夜將孩子給送走了。

  因為她也曾經被連夜送往山門……

  妻子的離去他還沒來得及感受痛苦,便被圓籽荷給左右了人生,尋回記憶還沒來得及過足天倫之樂,又失去了女兒一家,他不能再失去孫兒了……

  他得先回山門一趟,確認孫兒的安危……

  「小陸兒,爹會好好照顧善兒的。」一想到孫兒的行蹤尚未確定,陸淮不得不提振精神,再次摟了摟女兒冰冷的身軀,在她耳畔細語著,「對不起,是爹沒有好好照顧你們母女倆,現在爹還得把你們兩口子交給歸武山善後,爹一定會找到善兒的……」

  他將女兒抱上被在廳堂的右側,瞟過躺在一旁的男子,想起了他的遺言,隨即轉往兩人廂房,搬來了一座古樸別致的瀟湘竹屏放在兩人遺體之間。

  兩人的遺言連貫起來,起因也就有了眉目,因此他必當完成女兒的心愿,尤其穀雨的無顏再見,他說什麼也會完成。

  看著幫忙整理女兒的婆子,又瞟向幫忙整理穀雨的老者,他心裡也有了決斷,不舍地再看了女兒一眼,駐足在正院裡再將兩人的遺言看了一遍。

  他提氣提劍劃開了樹身削下遺言,收進胸臆後,再次提氣落掌在樹身上,內息幾番周折後,榆樹在頃刻間竟迅速凋零更飄下枯黃的落葉,隨著一陣劍氣風漩起落榆樹已經堆迭成雙塔。

  陸淮一反常態的冷漠孤傲回望張管事,他錯愕的眸光顯然嚇得不輕而遲遲不敢上前,能耗費內息將一顆數百年的老樹灼燒殆盡,這世上恐怕沒幾個人能辦到啊!

  「我陸淮在東越深受郝舒子大恩,女兒火化後歸葬於他的剪憂觀,我那女婿不才,既然能在死前幡然醒悟,那麼就成全她的心愿,將他送往平安寺求懺。」

  張管事急忙向前揖禮,「在下明白。」

  「此去尋找我那可憐的小孫兒,只怕不能及時回來為他們夫妻發喪,就全權交由您處理了。」

  「淮爺儘管安心,此事必定安排妥當。」此事發生在莊子裡,不管如何都逃不掉的,張管事只怕後面有人來找麻煩而已。

  如若陸淮沒打算報官或是回報主子的意思,由他發話處理起來也有了底氣,畢竟白露可是跟了姑娘好幾年的大紅人,誰敢薄待了她?

  再說了,如今這幾個莊子能有今日的風貌,靠的全都是穀雨耗費心力地深耕至今,兩個人都是歸武山里舉足輕重的大范兒,誰敢怠慢?

  「姑娘那兒,我尋到善兒自會稟報,在山裡安排新的人手來接任總管之前,你們各自做好分內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