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窩在羅漢榻上僅僅抱著雙膝不敢面對來人,沒理會他的拒絕含糊不清地拒絕,不在意地將幾道膳食放到榻上小几上。
話都說不清了啊!
眼前的主子完全沒有上位的希望了,平時別說好處了,可能連油水都撈不著了,院子裡的幾個下人自然跑得跑散得散。
連她也懷疑,這次來尋他到底有沒有意義?
李煥智本以為膳食送到人就會離開了,誰曾想小丫環什麼動靜也沒有,就站在靜靜地盯著,盯得他頭皮發麻不知所措。
眼前的丫環幾次想發脾氣轟人,都被那雙清冷的眸光看得渾身發毛,到了嘴邊的怒吼又吞了回去,傷痕累累的手掌顫抖地拿起湯杓,一口接一口地咽下食物。
一旁的小丫環甚是眼熟,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的面,眼前的他已經落得這副慘狀,再多也是賠上一條命罷了,還怕她?
轉了個念想,李煥智反而將她當成了護衛般,安心地進了這些日子來最安穩的一餐。
見了他這個變化,顏娧忍不住自嘲了一番,想來威脅人家卻被當成護衛了?
不過,他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都這樣了,還能怎麼著?當然是破罐破摔啊!
有她在還能吃頓飽飯也不錯?
都來那麼多天了,也不差那一點時間,等就等吧!
手不利索的他,進完所有的膳食已是兩刻之後,站了那麼久,這下換她心裡不悅了,當真一句話也沒說,快速收拾了所有器皿,頭也不回地離去。
李煥智雖錯愕也沒有出聲攔下她,許久沒有一頓真正的溫飽,終歸沒忍住突然湧上來的倦意,顢頇地窩回羅漢榻角落。
隨後,被借走的奴僕果真一去不回,因此在小悅的日日懇求之下,接連多日都是這樣的送膳狀況,連李煥智都開始覺得,小丫環應該只是性子本就清冷,沒有其他的意思。
眼看著已經來到年下,整個院落還是只有仨主僕,顏娧也算是徹底服了,真的是被放棄的棋子啊!
雖然明白整座府底都在除舊部新,不過也被忘得太徹底了些啊!
太過安靜的李煥智被完全遺忘在府邸角落裡,看著好像還是她害的,然而她等的就是這個年的最後一日。
有什麼比在闔家迎新被突來的意外,掀了最後的遮羞布來得更刺激?
她的身份來忠勇侯府當了將近一個月的丫環,月例該怎麼算才划算?
這頓午膳是她在府里給李煥智送的最後一頓飯,過了今日就看忠勇侯府如何選擇兩個孩子了。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李澤的確得繼續當這個世子爺,眼前的李煥智雖然讓她養活了一個月,比起之前的好得太多了。
可惜落下殘疾拖得太久,不可能恢復成原來那風姿倜儻的世子爺,這些日子看下來侯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兒子犯的錯再大,也會想盡辦法瞞下來,不可能叫庶子鑽了空子,爬上她的頭頂叫囂。
這些深宅大院的故事,不是一天兩天能說得完的事兒,她呢!只負責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年後的忠勇侯府如何,就看雍德帝如何想了。
如常的將飯菜送到,在他進得正歡快時,這次顏娧無聲無息地來到他小几旁的另一頭坐了下來,坦然地整理著衣裳的褶皺,沒有將他的訝然放在心上。
那日初見的恐懼又湧上李煥智的心頭,那種被扼住喉頸的壓迫感有猛然襲來,拿著湯杓的手止不住地緩緩顫抖著。
本以為這些日子相處得極好,還想著將她收進房裡伺候,怎麼轉眼間又是幾乎將他壓迫得喘不過氣的恐懼。
連日來的舒適生活早已讓他卸下心房,她明明只是不發一語地看著他,立即叫他重拾恐懼,那心驚膽跳的窒息感,令他又死死地窩回去羅漢榻的角落裡。
顏娧淡漠的眼神落在角落裡的人,唇際勾著被逗樂的惡趣味道:「世子爺這是認出在下了?」
連日來麻痹他警戒心,就是為了今日來這遭,第一日等候的兩刻里,她思考了許多事,怎麼讓他重拾不安被她列為了首要。
他讓黎瑩提心弔膽那麼多年,怎麼可以有這麼安然自在的生活?
偏要在他以為能夠生活能夠逐漸進入正軌時,再來個當頭棒喝,那才叫一個爽快啊!
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她回去還得轉達給閨蜜倆呢!
現在的表現勉強稱得上可以,若是那麼輕易放過這兩兄弟,那她們這幾年吃的苦找誰討去?
瞧著他眼裡的害怕,又聽得有人喊得出他的真實身份,他把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給演繹得淋漓盡致,不由得令她想縱聲大笑。
「世子想在下為您平反?」沒理會那冀望的眸光,顏娧逕自搖搖頭,「費盡心思將您帶回來,養好您的身體,可不是為了要復仇啊!」
聞言,李煥智又是一滯,這熟悉的語調,在他的記憶里是個莫名的熟悉,可是無法想起究竟在哪兒聽過
「世子想問在下何人?」
顏娧綻出一抹雍城世家子弟多數見過的笑顏,那疏離又不失禮的冷然,在李煥智腦海里與另一個男性的身影重合,不禁驚恐地瞪大了不可置信的雙眼。
多年來歸武山的大掌柜身份,眾說紛紜也沒個肯定的答案,多數時間出現在京城裡也是在宮廷里出沒出多,真正了解她身份的少之又少。
若非多了李澤那邊的消息,只怕他猜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誰能想到同樣是雙生子的命運,敬安伯府的雙生嫡女竟會有這般造化?
除了得了西堯攝政王世子的青睞,小小年紀就勾得楚越兩國的王侯心癢難耐,更是為她多番籌謀想一親芳澤。
幾次三番的圍捕都未能得手,最後還搭上了李澤,也是因此才落得自身這個境地,她大費周章地躲入他的宅邸,是來報仇的嗎?
原以為他可以一輩子藏在府里不會有人發現身份,豈料他們的一舉一動竟都在他們的籌劃里?
李煥智再不願相信,也無法反駁眼前的結局,尤其在她說出,她不是為仇者快而來,她的仇人,可不光是李澤,也包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