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又持續下了四日,整整十一日未曾停歇。
好在城外的莊稼,在無言大師率眾協助搶收後,保下了大多數的莊稼,免於農家一整年的心血白費。
也因此,顏娧延請平安寺僧眾、家丁搶救農民勞苦的名聲,已在鄉野間悄悄傳開。
接連幾日顏娧都在月牙池聽著個閘門水道的回報,協陽城也受不住幾日大雨,低洼處開始積水。
顏娧只得又派了莫紹工隊前去拜訪曹同知,協助水利事宜,免於城內也遭了水患。
至此,所以人都撼動了,難道顏娧一年前就預知水患?
葉修近日將所有鯉魚安頓後也跟著來到月牙池,心裡清楚著,這雨勢再無停歇,別說他院子鯉魚無法倖免,整個協陽城都難逃滅頂。
「姑娘,蒼藍江潰堤了,所幸公子當下應變即時,在關閉水閘後有所察覺,動用蝠令找人疏散了各處低洼地區的村落,都往附近的山上去了,只有莊稼損失。」
立夏不放心一路尾隨了裴諺,對於他這次的應變,小主子跟著顏娧這些日子也漸長了而欣慰,見他平安無事也應對得當,趕忙回到宅子來回報。
「我們最遠的莊子目前蓄水也達七分了,這雨還不停歇?」莫紹聽完手下回報也覺著心驚。
目前除了協陽城還沒出現淹水之勢,其餘同遭雨水浸刷的大小臨城,都已水過膝蓋,見識到這漫天大雨,莫紹都覺著把渠道掘淺了。
顏娧伸手感受冰冷雨滴落在掌心的寒意,無奈的回望在場的幾人。
「照這雨勢至少還要撐四天。」
第十一天了!
她能救得了歸武山的幾千性命,其餘所在伸手所不能及。
來自現代對生命的尊重,讓她心揪著疼。
「日前請各莊上準備的糧食都沒事吧?」
災厄即將挺過,災後的重建才是大難。
「按著姑娘指示,穀倉都架高了一層樓,每日巡察。」葉修恭敬回著。
「這幾日,災民定會逐漸湧入協陽城,平安寺如今盛名在外,必會被災民所圍求,在確認山坳安全與否前,必須繼續封山。
莊上儲備要上繳稅賦的糧食,全納入賑災,六個莊子分配好人手施粥,我們能攔下多少災民,就攔下多少別擾了城內百姓。」
「那我們稅賦如何是好?千口人丁的稅賦呢!」葉修錯愕顏娧的打算。
顏娧綻出讓人安心的笑。「葉叔,天災免賦,而且我給宮裡送去幾十萬銀子,為的什麼,這太后與皇帝可不是個胡塗的。」
顏娧這心思夠深沈!
眾人再回想這一年來她所埋下的伏筆,件件都是有所用。
先以重荏免耕發餉讓眾人買糧囤積、開鑿渠道、建書舍吸引各國世家、又建君子笑先賺了一筆,在建平安寺造神跡,到如今引水存餘地底免於水患,再開倉放糧救災民,這樁樁件件竟是個六歲的孩子所安排?
葉修思及一年前跟她所要地誌研讀好幾晚的孩子,那時的她已經全都盤算好了?
顏娧偏頭看從書舍被喊下山的黎承笑問:「猜猜我今天想讓承哥做些什麼?」
黎承回了寵溺的淺笑。「阿娧讓我做什麼,都做!」
這一腳都踩進這裡了,還需要想?
只是,他至今仍無法理解,為何才七歲的顏娧,會惹得祖母一眶子眼淚,會說兩人是過命的舊識。
「看樣子承哥被祈哥訓得膽兒也肥了。」顏娧從袖袋中取出一把雕刻精細有如鮮花的香石竹玉鑰匙交給黎承。
「老太傅說,覺著承哥何時能入浮石陣,就讓我把鑰匙交給你,我覺著今天就把浮石陣給過了吧!接下來我們需要很多人幫忙,黎家的暗衛也休息得忒久了,該活動活動了。」
黎承接過鑰匙嘴角抽了抽,說得好容易吶!連他外祖都只過了一半呢!
雖然祖父已經前面的關卡一一說明,可還有一半吶!
顏娧那語氣是沒過不用回來了?
「姑姑說你行的!」顏娧又加了一把火。
「是呢!承公子最近心法與身法都進步許多,能行的。」立秋也加了把火。
「接下來的賑災能不能順順利利還得靠黎家了,有了承郡王與黎家的名號,賑起災來,該來的會來,不該來的也不會來。」
這話說得多藝術!什麼會來?什麼不會來?
都有官銜不需要她解釋吧!
......
浮石堂
黎承死命的拖拉著顏娧一同站在浮石堂門外。
黎家家祠就在這協陽城西傅岳山腳下佇立了近五百年,如歸武山岩山一般,這傅岳山亦是座岩山外觀並無特異,黎承取出香石竹鑰匙屏退了看守的門衛,拉著顏娧進了浮石堂。
一入內室,兩人都被眼前的浮石給震撼了。
門口兩側銅鏡映射光線入內投射浮石,借著折射,一瞬間亮敞了偌大的山體,浮石上刻著易經六十四卦象的印記,不多不少整整六十四顆成人環抱的八色香竹石浮石,散發著八色奇彩飄散在整個浮石堂內。
整個掏空的山體唯有目前站立的地方與對面六丈高的半圓高台有地可站,明顯是解了浮石卦意才能往上爬,這易經她只有粗淺了解,還來不急幫黎承惡補呢!
「我就說這不容易,看看這陣仗。」黎承使勁的握著手中的玉鑰不敢放手,祖父說過玉石一鬆手就主動飛去乾卦開始斗陣。
祖父可是勤練武學的讀書人,一輩子想幫黎家拿到浮石令都沒成功,他能行?
顏娧看這陣仗深吸了口氣,拍拍黎承後背道:「人都來了,不試試甘心?姑姑都說你可以的!」顏娧搖指著正浮沈在高台之上的八色香竹石,「拿到它你就是黎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家主,相信你母親也會感到欣慰。」
這是讓她來動之以情的吧?顏娧看著緊握著玉鑰的小少年,或許這擔子對他而言沉重了吧!她握上黎承的手向著浮石陣放開了玉鑰。
玉鑰彷佛受到招喚般緩緩上升,受到浮石光芒照射也溢散出白玉光輝,在黎承額前冉冉浮動著,黎承全身緩緩被白玉光芒籠罩後,已逐漸雙腳騰空往乾卦的方位去。
一陣光影從乾位湧現,身著白衣直綴的光影提著長劍揖禮,黎承手裡也赫然映照出現光影劍,他也跟著先禮後兵,與方才猶疑之色判若兩人。
倏地,光影踩著浮石快速換位,劍招凌厲,凌風有聲,黎承借著浮石輕點來回接招,回應光影攻勢,黎家劍法講求出招迅速、簡單、乾脆,劍柄可短攻,劍身施以內力能反彈敵手劍身禦敵。
黎承察覺踩得卦位越多,光影出招的速度與招式就越廣泛,招招凌厲,劍光四散,在他再踩上第六個浮石,光影成了兩個一同向他攻擊,手上的光影劍也成了兩把禦敵。
再被光影繼續圍攻十數招後,黎承尋到乾卦浮石,兩把光影劍入乾地無聲,後點空翻落回乾位,再次空翻兩腳尖施以內力,點踢劍曲身單膝跪地,雙劍往兩個飛攻過來的光影直飛,光影閃避不急的劍入腰腹便影碎消失。
顏娧從來不知黎承劍法如此了得,然而這些卦象沒給黎承歇息的機會,光影消事後,居然出現了五個光影來攻擊,看得她也捏上了好幾把冷汗,連想喊一聲小心也不知從何喊起。
白衣光影招招快速風勢凌厲,見招拆招之間,黎承衣袂飄飄一招落劍尋風揚起光影劍身,飛劍沒入山體後與光影一同消散,光影劍一離手又會立即出現,黎承應對反應得宜,已解決了第四梯光影。
看得眼花撩亂的顏娧都想問這是底幾卦了?情勢卻不容得她問。
白衣光影在第五梯光影又多了一個人,這次即便黎承再重回乾卦也同樣多出一個人,這黎承一瞬間從最高處的乾卦,落到顏娧面前的無妄卦上。
「落地靜心,順天應命,無妄無災。」
黎承一聽立即收劍屏息,白衣光影追擊而至時,居然轉追顏娧,黎承飛身不可而去,只穿過虛無光影,七道光影劍直擊顏娧胸前,顏娧退無可退只得閉眼準備受禮。
「阿娧!」黎承焦心的吶喊,恨追擊不可至。
倏地,一襲月牙白衣直綴,手持紫檀骨扇的少年飛身而至,骨扇盤旋來回間,化解了追擊而來的劍影,也將飛身而出的黎承給推回無妄卦上,免於離卦重新開始。
「去!。」承昀收回骨扇,將顏娧護於身後,語調冷然平靜,「勿憂。」
黎承感激的頷首,一轉手雙劍又回到手上,方才消失的七道光影也回到場上,黎承一個提氣回到乾卦上,但幾次交手損滅光影后,又立即產生。
這時他意會到這就是祖父當時沒過去的第三十七卦家人卦。
「安內方能攘外。」承昀冷然的嗓音,又在劍影中傳來,這次劍影並沒有追擊。
黎承左手收了雙劍於身後,提氣飛身而起以內力御劍指,旋身收回七把光影劍後,再次落回乾卦上。
「你怎來了?」顏娧從承昀身後探出頭。
這男人不該被老太傅關在書舍?
承昀揚起一抹淺笑,被浮石堂的光影映照後顯得妖冶,沒有回答顏娧問題。
「你可知,非黎家人受了劍傷等同利刃入體?」
顏娧:「......」
黎瑩!你孫兒又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