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就義

  裴家三代無女,好不容易盼來女兒,只不過想多留些時日,真那麼難?

  終究是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寧嬈多想咬著牙,安慰自個兒那些能力沒了就沒了。

  閉上眼便見著另個嫁與裴家尋求庇護的兒媳,同樣笑倩嫣然的溫婉可人的小棉襖,哪個都不想舍!

  寧嬈無法同無觀大師那般灑脫,扼腕疼得如同鑽心。

  裴絢回握著妻子皓腕,勾出淡然淺笑安慰說道:「我們那女兒可不曾認命,你這麼認命了?」

  雖然與女兒不曾相聚,消息於她還少了?

  「不甘心,真不甘心!」寧嬈活這麼大歲數,首次吃了天意虧。

  解了蠱毒稍能動彈的於纓,調整殘存無幾的內息,大口呼出口濁氣。

  承澈一見妻子終能穩妥喘息,終於卸下心口重擔,牢牢將人擁在懷中。

  「放心,我沒事,好多了!」於纓回抱著承澈,柔荑輕撫著長臂。

  還以為會死在內息過度耗損,這些天大氣都沒法喘一個,現下終於舒坦了。

  承澈心疼回望妻子久久不語。

  他們太過自信,認為能輕鬆解決暮春城的髒東西,大意得差點失去了妻子,這種偷雞不著蝕把米的痛覺如何好過?

  思及此,兩夫妻也是相顧無言惟恨矣!

  承昀看著愁容滿面的爹娘們,也是腦殼瑟瑟疼得,前些日子才拿了攝政王府戒指遮掩雕花,

  如今泄漏了根柢,恢復也不是,不恢復也不是。

  此次行動有多少人知曉?對方又知曉了多少?

  倏地,正堂博古架旁理應嚴實的雕花岩牆退開了幾寸,從正門走出去,從小門回來的顏娧出現在廳堂里。

  眾人相覷吶吶無言:......

  在別人宅子裡果真不適合說秘密。

  靜靜將懷中的娃兒交與承昀,篤定步伐里透露著決斷往方琛走去。

  「交出回春,師父真無礙?」顏娧這話問的不是方琛,而是伏在掌上的萌蟲,抬手阻止正要說話的師父,直視著回春,「這答案該回春給,師父有什麼事兒,看我捏不捏死牠。」

  回春嚇得一縮,像似已經被捏著的顫抖著,方琛苦笑說道:「丫頭把牠嚇得不輕。」

  她抬眼看了以命相與的師父,勾起淺笑問道:「是不敢回答亦是嚇得不輕?師父可能辨得?」

  師父唇際那抹意味深遠的淺笑始終未沒,叫顏娧如何放心?

  方琛撫著徒兒頭顱,再次摸到那垂針骨,又不得不笑了笑,此骨相多半天性誠樸率真,不妄一語而取信,不亂一舉而持重,於她應得準確。

  淡雅笑容里沾了些許請託說道:「解了廳堂上的蠱毒,為師收不了回春,難道徒兒希望為師裹上襁褓?」

  不知為何顏娧總覺著,這些日子師父故意任由回春汲取了許多內息,似乎早在相遇便決定將回春交付的心思而做著某些準備。

  顏娧凝起柳眉問道:「師父究竟作何打算?」

  「徒兒不愛蠱蟲,師父叫回春吃下了全部蠱蟲,叫牠恢復百年前的英姿,任由你喊牠發揮。」方琛這點完全沒有隱瞞。

  為何稱為萬曉?放眼望去史籍可曾看過神後飼養蠱蟲?

  蠱蟲聽從萬曉號令,而萬曉僅聽從其主。

  方琛握著徒兒皓腕,藉由回春傳音心語道:「西堯因信物全在徒兒、徒婿之手而未有影響;裴家不同,寄樂山隕陣已毀,三個月內未重建隕陣,日後也不再有裴家了。」

  顏娧吶吶回望方琛,這又叫她如何抉擇?這一瞬熱意已湧上眼眶,還未能消化訊息,師父又輕嘆問道:

  「徒兒此生為求全做了多少事兒?當有些事兒如何求也全不了時,徒兒該如何?」

  這話問得顏娧落跪在方琛面前,抱著師父長腿,不相信地再問道:「難道今日真是全不了?」

  眾人見她跪地紛紛想起身,叫方琛眼裡的威壓給逼了回去。

  「徒兒不怕,回春會教導你,小舟度餘生,師父會好好的。」方琛這話說給了廳堂上的人聽。

  從胸膛上取出了緩緩鼓動的血紅玉髓,毫無猶豫地沒入了顏娧天靈蓋,瞬時方琛黑髮以肉眼可見之速白化,成了鶴髮童顏,真假難分的假老者。

  顏娧動彈不得無法顧及師父轉變,一片血紅從眼底暈開來,放眼所見全為血紅,沒有初次接觸回春的疲累疼痛,牠肆無忌憚地遊走於奇經八脈,最後落在氣海關元穴間。

  待適應顏娧丹田後,牠毫不遲疑地囁咬了丹田所在,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數股由四面八方湧來雜亂無章的紛亂內息,如同迎頭痛擊般暈擊了人。

  方琛眼捷手快的接下暈倒的徒兒以免觸地,承昀趕忙掃除廳堂羅漢榻上的雜物,將人抱上榻安置。

  鸞鳳令一觸上,有如遭惡火焚燒般痛灼,承昀絲毫沒有退縮,迅即覆上葇荑為她分攤痛楚。

  承熙害怕的緊靠在看似唯一健全的方琛身邊,顫抖著小身子看著承昀也跟著疼暈過去,臥倒在床榻旁也沒鬆開手。

  待承熙回頭想詢問怎麼回事,原本握著他小手的溫暖大掌,竟逐漸晶化粉碎化為齏粉,那抹意味深遠的淺笑消散在吹入室內的春風裡。

  嚇得不輕的承熙一時間不知該往何處去,驚恐立在原處大眼四處尋找能解答的成人,最後投入了最熟悉的承澈懷抱。

  堂上幾人面面相覷,仍無法理解為何方琛會如此消逝?沒人敢起身妄動,深怕踩了方琛任何一部份。

  「方施主就義了。」無觀大師看著僅剩一襲直綴落於廳堂上,兀自稱了幾聲佛號遙祭方琛。

  謎離老人在眾人面前仙逝,化為齏粉隨風而去。

  裴絢扼腕長嘆道:「裴家竟也落得需要他人抵命相救......」

  方才還同他們說明事態的老者,竟如此瀟灑颯然離世。

  承澈咬著牙關遲遲未鬆口,環抱著承熙不發一語,深怕開口泄漏情緒,雖說嘴裡怨他、念他,也不想方琛送命吶!

  千里迢迢哄來方琛收小媳婦為徒,竟害得他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