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負責

  身後

  王府別院知雨樓

  朦朧月色,螽斯夜吟。

  守夜最容易鬆懈的下半夜,一抹嬌俏黑影,快速移動在別院屋脊上,腳步利落,觸瓦無聲,靜靜駐留於知語樓二樓廊道上。

  睡在知語樓下貴妃榻守夜的鄒欽,佯裝囈夢喃喃,撓著頭默默背過身,在心裡瘋狂呼喊著:進去啊!

  誰說小嫂子不在意大師兄!這不是來了?

  一盞茶後,鄒欽察覺人還在門外遲疑,又再翻回身長臂垂落地上,囈語道:「小嫂子別走.....」

  顯然被這聲喊叫嚇著的顏娧,騰地鑽進未下鑰的臥房內。

  空氣瀰漫著淺淺藥香,拔步床上的男人胸膛平穩起伏著。

  這男人入睡能不下鑰?

  雖有鄒欽在外頭守著,也不符合他平時入睡習慣,沒下鑰睡得著?

  正猶豫該不該轉身離開,便聽到外頭落下外鎖的聲響。

  「......」這些小男人,她都拆了正堂了,還介意多拆一個房門?

  鄒欽淒楚可憐的在門外哀求著道:「小嫂子,師兄好不容易入睡,你多陪陪,有話好好說啊!」

  正握著門把想著要不要出去,榻上男人傳來一陣不知真假的痛苦囈語,她終究沒狠下心往內室走去。

  走近才發現他身邊瀰漫著凌冷珠的氣息,看起來頗有真傷的味道。

  暈黃宮燈映照這蒼白無血色的臉頰上,胡荏胡亂生長,為他添了抹滄桑。

  這男人也未免太......

  過份!她不在,門面都不打點了!

  他為教會她拿捏風刃巧勁,以胡荏來訓練,他日日綰髮,換她日日剃面。

  起初他真是拿命在享受風刃剃鬚,沒拿捏好,脖子與腦袋便鬧分家啊!

  半點不擔心地挽著她的手一根根挨著銅鏡剃,享受著她隨時會成為殺人兇手的心驚膽跳。

  承昀毫不在意的告訴她:「我要成為那個,你想保護的人。」

  不是唯一,不是最想,單純的,想保護,願意保護的那個人。

  他太明白她的心思,要顧及的人多了,不可能拋下過往,只會負重前行。

  這就是她。

  而她正一步步努力為奠定基礎,讓這些甜蜜負擔成為能可及之事。

  在幾次承昀削落鬢髮,頸間泌了幾次血絲後,她學會掌握七重風破心法。

  她也想保護他,偏偏還是因怒氣而出手傷了他。

  莞爾一笑後,她開始動手收拾胡荏,得更加努力克制脾氣啊!

  怒氣無法改變眼前事實,產生了錯誤判斷,反而延害身邊之人。

  躺在床上需要藉助凌冷珠入眠的男人,便是最好的警惕!

  她取來拭布潔面,正想起身離開,本應沉睡的男人,長臂不知何時已攬上腰際,男人喑啞嗓音有難掩的喜不自勝。

  「該我了。」他摀著胸臆艱難起身,撐肘側躺才發現天色未明,想著她夜半闖寢,心裡總是陶陶然,總以為這事兒只有他會做了。

  顏娧沒好氣將人推平回床,半命令道:「該什麼,快睡。」

  天都沒亮,想綰髮?

  看懂他為何飄飄然勾著止不住的淺笑,更是又惱又怒!

  承惜的描述越想越睡不著,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拋下姑姑就來了。

  「睡不好。」他意有所指地觸摸冰冷空泛的床榻。

  「那也得睡。」顏娧取來床尾薄被為他覆上。

  「陪我。」他說得像個孩子。

  能拿他如何是好?

  半夜闖王府別院沒半個人攔她也就算了,還奉送鎖門。

  他主動地動手褪去她的夜行衣與覆面,久違發香破除了禁制落在身畔。

  沒有屬於她的香氣陪伴,長夜難熬了。

  難以想像他竟已習慣至此,見她沒有響應,腰上大掌不知何時也褪去了夜行衣帶,沒多久便僅剩護甲與裡衣。

  忽地,顏娧已被按倒在床鋪內側,完美閃過他的痛處。

  「氣消了?」承昀想辦法以最不疼的方式環抱著她。

  說好沒有隔夜氣,還是盼了三日才盼來呢!

  「更氣。」顏娧冷哼。

  退開了半分,他遲疑問道:「為何?」

  「你不愛惜自己。」顏娧摸著他眼下明顯清淺的青紫。

  「你不守諾在先,反而怪我不愛惜自己在後。」承昀飽含委屈的獲住縴手就口一吻,放低了聲音道:「說好吵架不隔夜,都晾我多久了。」

  「......」說得又是她的錯了?

  她今夜還真的奔了呢!外頭那群都不曉得怎麼看她了!

  「他們遣了惜兒去找你,自然知道你一定會來,賭上了這片真心呢!」承昀捉著縴手摁在胸口。

  「真又斷了?」顏娧不知道該不該覆上去而推拒著。

  「舊傷復發不假。」承昀苦笑著。

  她那掌神準的落在當初斷了兩回的肋骨上,所幸當下有運息為甲抵銷部分掌勁。

  「那什麼是假?」顏娧不等他回應,逕自解了他的裡衣。

  微光下,肌理分明胸膛上印著青紫纖細掌印。

  她明明收了力道的.....

  自責漫天而來掩沒了顏娧。

  盛怒下的收斂依舊傷人!

  「衝動是年輕的本錢,別為所做之事後悔,彌補來時路,讓錯誤成為基石。」

  戰時總有許多不得已,大軍在後,只能不斷前行,尋找更好的周全。

  當犧牲再所難免,僅能莫忘初衷的不斷前行。

  話畢,承昀悠悠看著自責的小女人,凝思片刻道:「你會補償我的,對不?」

  這是以德報怨?

  她哭笑不得看著醒目傷痕,覆了縴手以鸞鳳令為他療傷,傷成這樣還能想著補償?

  不否認他說的道理與她的理念十分相近。

  感受到他拒絕運息療傷,她佯裝不解,蹙起柳眉問道:「不是讓我來療傷?」

  「好的快,好的慢,與我無關緊要。」他緊緊挨著顏娧羞澀道,「你解了我的衣衫,看光了,要對我負責的!」

  「說得好像沒看過似的!」顏娧嘴角抽了抽。

  「我自願的,你親手脫的,不一樣!」承昀眉梢微挑,頰邊笑靨若隱若現。

  「怎麼不一樣?」她一臉遲疑睨著面前男人。

  這男人又想放什麼大招了?

  「我對你負責,你對我負責,怎麼會一樣?」承昀埋進她胸口,隔著冰冷護甲,偎著曲線道,「我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