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奴籍

  待楚翔走遠,承昀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如何知曉兩人不同?」

  相處越久,越發現她如同掘之不盡的寶藏。

  他自認做事已是細緻入微,偏偏總有顧及不暇之處讓她給補正了。

  方才若沒她示意,他甚至無法判斷兩個婆子有何差異。

  衣著髮飾都相同,不都一個樣?

  顏娧蹙起柳眉,狐疑問:「你沒發現眼睛翳症不太一樣?」

  見承昀搖頭,她緩緩地道:「真眼翳會隨著光源而晶瑩閃動,而王婆子眼翳白底無光。

  作假之人費了不少心思,不惜幾乎弄瞎王婆子,弄了相似的遮蔽,可惜真與假,稍稍注意還是能辨別。」

  「你怎麼懂得眼翳症?」承昀攬著腰際又提上了幾分,沒打算給她逃避機會。

  顏娧忽地眨巴眨巴了兩下回望他,修長手指指著不知名方向,吶吶回道:「祖母也有眼翳症,我看著長大的。」

  他們地道工作者,長時間在強光下工作,那個上了年紀的沒白內障?

  這在她工作圈非常常見吶!

  他勾起淺笑問道:「你還有祖母?」

  她已有隨時等候下次襲擊心理準備,雙肘抵在他胸膛上,天經地義般的回應道:「當然!不然我父親怎麼來?」

  承昀揚起劍眉,邪肆笑問:「敬安伯的母親復活了?」

  顏娧嘴角抽了抽:「......」

  祖母死很久了嗎?

  顏娧擠著雙眸淚水,擰著柳眉問:「祖母沒了嗎?」

  「沒,被你淚汪汪的雙眼看活了。」承昀似假非真勾起淺笑。

  為了她,敬安伯府上下內外大小事務他也曾翻查了解,也看到她對胞姊的上心。

  她沒有因為

  「我怎麼覺得你在哄我?」顏娧在兩人的記憶里,都搜尋不到關於祖母的線索。

  「我怎麼覺得你在騙我?」承昀沉著星眸凝視著她。

  「......」只是她以前的工作,至於這麼認真拷問?

  顏娧輕輕嘆息道:「我以前的工作,容易造成前輩們得眼翳。」

  這樣夠保守也夠清楚了?

  「什麼工作?」他又將人拉近了半分。

  這算是這狼崽子說得最多的一次了!

  她輕睨了男人一眼,認真的?打破砂鍋了?

  見男人沒打算退讓的意思,真是心塞啊!

  誰讓她沒事挖了坑給自個兒跳?

  她輕輕偎在承昀耳畔,細聲說道:「歸武山圖面,全都我畫的。」

  承昀聞言頓了頓,一時還無法理解。

  「渠道、宅院、君子笑、如意書舍,全是我出的圖面,這是我的工作。」顏娧細聲解釋道,「我們仨一同遊山玩水,東看西瞧,褲腰帶綁一起勘山掘嶺十來年。」

  「這些技術不可能傳授於女子。」承昀倒是從沒想過軀竅里是男是女,擰起劍眉,心驚忐忑問道:「到這裡之前,你是男兒身?」

  「......」顏娧驀然捶打著厚實胸膛,氣憤道:「我去你的男兒身,你才男兒身!你全家才男兒身!」

  承昀見她跳腳,不免鬆了口氣的笑道:「這就污辱到母妃與惜兒了,不可!」

  察覺失言,顏娧連忙摀了菱唇,身前的男人還沒打算放過她,又貼近了兩人距離,邪魅問道:「而且,我本來就是男兒身,夫人是否要驗驗?」

  話畢,便箝制著她雙手,從喉結開始,一路往下結實肩背、健碩胸膛、秀實蜂腰,眼看還要往下,顏娧旋即動了內息,抽回雙手摀著發燙的臉,驚喊道:

  「不需要驗!」

  承昀著看空了的手,打趣問:「這麼看來應該不是男兒身,嚇慘為夫了。」

  她碰觸熱燙軀體的餘溫都還在手上,錯手捂臉還吸了一腔他的氣息。

  「我來地方不會限制女子該做什麼。」顏娧察覺他根本把握了,每個可以撩人的分秒。

  他沈吟半響,環胸捏撮著下頷道:「感覺是個好地方,夫人有空再帶為夫去瞧瞧。」

  顏娧聽得嘴角抽了抽,都不知道怎麼來了,帶他上哪瞧瞧?

  「你究竟哪學來這些邪魔歪道?麵皮都不用了?」顏娧覺著老人家的少女心都快被萌化了啊!

  「這是家裡。」他又捏著下頷,嘖嘖道,「說我父王是邪魔歪道也不太好呢!」

  「......」顏娧滿滿的無奈,全是那位攝政王教的?

  這撩妹大全她真跪了!

  「我父王雖然沒有鳳鸞令,憑著與母后恩愛兩不疑,風破心法也是練滿十層了,父王說我倆有鳳鑾令協助,超越他指日可待,你說,這不是意味著我們要比父王母妃恩愛?」

  這解釋也是豪橫了!

  說得讓顏娧完全無言以對。

  從內院廊道傳來了拍手喝采聲,鄒欽神清氣爽的從後院信步而來。

  「大師兄厲害了!師弟佩服佩服!哄得小嫂子紅不完的臉呢!」

  鄒欽負手站定在顏娧面前,一雙上揚的桃花狐狸眼來回瞄著她,打趣問道:「小嫂子對我這師兄可滿意?」

  這能答?答了沒臉面,不答某人又得作怪了!

  臉面與作怪,她僅能選擇不被作怪,省得更沒臉面了。

  「滿意。」顏娧以紈扇掩面,保留僅剩不多的臉面。

  忽地,鄒欽一個箭步便要奪取顏娧紈扇,她提氣輕移離了三步,鄒欽揚眉也跟著提氣,迅即豪奪,全被她輕巧閃身,連衣袖都沒碰觸到。

  顏娧不理解的看著帶著優雅淺笑,沒打算制止的男人,未料他竟然還冷冷說道:「不怕!他們還抓不著你。」

  躲貓貓中的兩人嘴角全抽了抽。

  「有這麼埋太人的師兄啊?」鄒欽幾次都抓不著,臉上仍掛著興味笑容道:「小嫂子行的呢!難怪大師兄變了個人,甜言蜜語也要纏著小嫂子。」

  數次運息移走如清風怡人,依然臉不紅氣不喘,沒見著她身上有練家子應有的剛勇體態,只有那嬌俏可人婀娜多姿吶!

  莫說厲煊動了搶親的念想,要是武力能及承昀,連他也想搶看看了。

  若到時他們五人之力能不能搶到?

  鄒欽仍在美好想像中,便被承昀清冷嗓音打斷。

  「在他們幾個面前,記得要有長嫂如母的威儀,否則她們會把你往死里坑。」承昀迤迤然來到顏娧身邊,說著幾人的相處之道,「厲煊便是最好的例子,小羔羊隨手宰,他們幾個奉為圭臬。」

  說起厲煊,顏娧又莫名暫了顫,可堪稱惡夢了。

  鄒欽一聽不情願的回道:「大師兄怎麼可以這麼抹黑我呢!」

  承昀來到她身旁,攬著纖腰,冷冷對著鄒欽道:「你們想知道師嫂門路到哪,我可以遂了你們心愿,但進了京幾張嘴都得嚴實點!讓我知道她在哪位家眷那兒受了委屈,她受了多少,你們在風堯軍受十倍。」

  顏娧本來還想問問,問過本人意見了?

  小男人的話里聽到後來,她只能選擇閉上嘴。

  離京城還有千里遠,小男人就在為她找靠山?

  「大師兄,這也太強人所難了點。」鄒欽不服氣的囁嚅。

  雖然他也清楚,西堯城的貴族大宴,掌握在他們幾個母親手裡,四季不停的花會茶宴,年年換著花樣辦,從梅花、桃花、菊花、牡丹宴,幾個公府夫人不鬧騰個幾回不甘心。

  承昀這是謝絕了小嫂子在京城的名媛活動?

  鄒欽桃花眼綻著光芒還想再討價還價前,便被承昀冷眼下慫了。

  「那我讓你忘了方才的事兒,如何?」承昀提了內息,星眸閃動綻著淡紫光芒。

  鄒欽立即退了三步遮眼抵抗道:「我不!」

  這師兄才有點人味兒,明顯只給小嫂子啊!

  顏娧忽地笑了出來,看來風堯軍是西堯的熊孩子集中營啊!

  楚翔此時又從內室冒了尖探著她,她揚起淺笑說道:「你們師兄弟好好說,我去裡面瞧瞧。」

  顏娧隨著楚翔腳步來到內室,便怔怔瞧著面前的李婆子,已然清楚古代逼供刑罰殘酷,真實面對心裡還是顫顫然。

  楚風正將李婆子臉上的加官取下,拭淨雙手後恭謹稟報:「夫人,說是北雍忠勇侯府給了千兩銀子取夫人性命。」

  她不為血腥站定在李婆子身旁,看著被梳洗得血肉模糊,仍血流不止的手臂,嘆息道:「原來我才值一千兩?」

  剛被移掉加官的李婆子,眼神迷茫間還找不到焦距,忽地清澈乾淨眼眸明顯一塞,她挑眉一笑,淡淡說道:「北雍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少得可憐,這鍋背得李家冤枉呢!」

  李婆子因被揭破而神色驚駭,緊咬唇關不發一語。

  顏娧站在李婆子身後,雙手輕輕拍了她肩膀,在她耳畔輕笑道:「南楚一路至此,小女子自認事惹得不多呢!大娘,這鍋甩得太遠了,信服力不夠。」

  她面對一室血腥仍揚著可人淺笑,楚翔楚風兩人皆眼裡多了幾份光芒,暗自稱許著女主子。

  雖說李家本就跟北雍的紊亂脫離不了干係,也不至於傻到派刺客來試探她,何況李家還巴望將侄孫也送往如意書舍。

  從南楚開始,一路打著西堯攝政王世子妃名號,得罪的也該是西堯人,與北雍有何相干?

  她敢打賭,除了裴黎兩家,還沒幾隻貓知曉這個世子妃究竟何方神聖。

  即便來參與南楚國宴回去的官員們口傳,又有誰敢動裴家嫡女?

  一被抓到急甩鍋,準頭那麼好,一甩便甩到北雍禍首,這不明擺說著西堯這真有人淌了渾水?承昀清晨來回算巧無聲息,還是被有心人察覺做了文章。

  這鍋渾水越來越難相與了啊!

  內室沈靜得令人毛骨悚然,那雙看似柔弱無骨的葇荑,按在李婆子肩上,持續透了股令人冷寒酸軟的內息,寸寸剝削著肺內好不容易吸飽的空氣。

  李婆子察覺這內息想運氣抵禦,已被這股陰寒致冷的霸道內息給壓抑,連氣都喘不上來而泌著涔涔冷汗。

  李婆子從沒受過這般言語無法形容的酷冷刑罰,身軀溫熱僅心肺冰冷,隨著每次心跳,輸運冰冷緩慢拓散,冷意最先由頸項竄上腦子,宛若千針鑽孔的冰冷刺痛,漫延至整個腦袋。

  楚翔楚風看不出李婆子受了什麼,那神情比方才梳洗加官還要難受,兩人茫然的看著帶仍著嬌笑的女主子。

  顏娧察覺了成效,又綻出了可人笑顏問道:「北擁有我的人看著,能搗什麼亂?要不大娘說個讓我能信的?」

  看著李婆子透著寒意顫顫的淺紫唇色,她看似不經意的笑道:「唉啊!瞧我這記性!這樣大娘怎麼好說話納!」

  這是這是黎家專門用於逼供的寒月手,這些刺客大多受過了皮肉訓練死也不怕,怎麼可能會臣服在酷刑下?

  在她離開北雍前黎承特意傳授以備不時之需,如今還真用上了,這種似生非死的折磨,讓人數度游移在生與死的幽谷徘徊,意念薄弱自然也容易問出事情。

  她收回內息,看著逐漸恢復血色李婆子,再次輕巧問道:「大娘可想好了?」

  「夫人,老婆子受了採風城趙同知所指示,進府試探夫人是否懂武,府尹大人說了,這事兒辦得好,還能讓我家孫兒能進府衙,脫離奴籍當個捕頭,正好王婆子病了,老婆子就換進來了。」

  顏娧抬眼望了對面兩人,無奈問道:「為何牽連北雍?」

  「趙同知只交代,萬一行刺失敗,推給北雍忠勇伯府,沒有說為什麼,老婆子也不敢問為什麼。」李婆子斷斷續續說著。

  「知道我會武,你們又如何聯繫?」她作勢又要抓上李婆子肩膀。

  李婆子急忙閃躲哭喊道:「捉到刺客世子勢必送官查驗身份,當下便可知會。」

  她會不會武很重要?顏娧不理解的看著李婆子又問:「為何要傷了王婆子?」

  「王婆子上我家借答謝偷聽我與孫兒談話,脅迫我也要讓他孫兒脫離奴籍,迫不得以只能如此封了她的嘴,還能讓她能順利幫上我一把。」李婆子說得聲淚俱下。

  「夫人,王婆子的兒子與孫兒都在我家中的密室,老婆子讓孫兒妥善照顧著,絕沒有多殘害一人。」

  顏娧聞言冷笑道:「大娘覺著,傷一人與傷十人有何差異?」

  心壞了,有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