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棘原外出現了大量秦卒,全都衣不裹體,狼狽之極。
經過一天的逃竄,他們成功逃出了項羽的追殺,逃到了漳水另一畔,秦軍的大本營,棘原。
蘇角停在營地外,雙目冒火。
望著身後已經不足數千的士卒,他甚至想舉兵攻打章邯的大營。
最後。
他忍住了。
將自己的驗傳交給士卒查看,確定無誤後,大步衝進大營,怒聲大吼:
「章邯。」
「你給老子滾出來!」
「楚軍為什麼會從甬道過來?」
「為什麼你們沒有派人報信?」
「為什麼沒有立即奪回甬道?」
「為什麼見死不救?」
「......」
蘇角怒聲大吼,雙目幾欲噴火。
他咽不下這口惡氣。
十幾萬秦軍!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楚軍沖的七零八落,潰不成軍,這次突圍更是悽慘無比,涉間戰死,王離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長城軍團一戰近乎全滅。
蘇角在營地內大吼大叫,但是沒有人回應,所有的秦卒都舉目茫然,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蘇角在咆哮什麼。
他們對巨鹿一戰毫不知情。
在厲聲大吼了數遍之後,秦軍中終於有人走出,不是章邯,而是楊熊。
他走到蘇角跟前。
作揖道:
「蘇將軍切勿惱怒,上將軍正在帳中布置對策,巨鹿一畔的事,上將軍已經知曉,而且極為震怒。」
「現在大敵當前,還請將軍一切以大局為重。」
蘇角怒極反笑。
「大局?」
「什麼是大局?」
「我長城軍團在巨鹿跟賊軍死戰,結果章邯他呢?見死不救,眼睜睜的看著十幾萬大軍被楚軍擊潰!」
「全沒了!」
「十幾萬大軍全沒了。」
「我蘇角對不起王上,對不起大秦啊!」
說到動情處,蘇角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他現在回想起這兩日的情景,身子都不住的顫抖,是恐懼、是害怕、更是憤怒。
聽到蘇角的痛哭。
其他逃回來的秦卒也紛紛痛哭起來。
大營內一片唉聲。
楊熊蹙眉。
對巨鹿一戰,他有所了解。
昨天楊喜前來報信,他的確試著將求援一事告之章邯,但章平卻以擔心章邯傷勢加重為由,擱置下來,拒不上報。
最後。
釀成大錯。
但事已至此,自怨自艾已經不可取。
而且。
叛軍正在向棘原集結。
大戰將至。
蘇角這番作為,無疑會動搖軍心,若非知道實情,他定會將此事稟報上去,將蘇角等人斬首示眾,以安軍心。
楊熊安撫道:
「蘇將軍勿要自亂陣腳,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上將軍也正在軍中嚴查,你我入伍都已經十幾年,自是知道上將軍的為人。」
「他絕不會做這種短視之事。」
「而且。」
「現在叛軍正在渡河,秦與叛軍馬上將會展開廝殺,蘇將軍還是先去後軍,調整狀態,這事我會稟告給王上的。」
說完。
楊熊朝四周士卒打了一個眼色。
頓時,就有數百名將士上前,將蘇角帶回來的將士攙扶到了後軍。
目送蘇角等人離開。
楊熊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
他沉聲道:
「巨鹿之戰,另有隱情,王上正派人嚴查,現在叛軍勢起,我等且不要因此分心,等到將叛軍擊退,王上自會定奪。」
楊熊沒有在巨鹿一戰上多說。
他了解的也不多。
但......
他隱隱感覺到,大營內暗流涌動。
他抬起頭。
將目光移向章邯的大營。
最後,搖了搖頭。
他不認為這是章邯所為,章邯若是真想見死不救,貽誤戰機,根本不用玩這種伎倆,那麼秦軍中......
一定還有其他別有用心之人。
而且。
職位不低。
楊熊深吸口氣。
走到偏僻的地方,將嬴閬喚了過來。
他要儘快將這邊發生的事告知王上,讓王上定奪,他擔心遲則生變,若是大營有變,恐會釀成大禍,甚至危及大秦社稷。
......
在楊熊跟嬴閬交代事宜時,長史司馬欣卻悄然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他將被褥掀開。
裡面竟藏著一封羊皮信。
入眼一看。
赫然是楚國范增的勸降一書。
他將這封羊皮信死死的抓住,雙手不住的顫抖,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瞞不住了,章邯開始懷疑自己了。
當年項梁犯事被櫟陽縣令逮捕,而他作為那時的櫟陽縣監獄官員,卻是因私偷放了項梁,而後得項梁報恩,平步青雲,官居長史。
最後輔佐章邯作戰。
在濮陽一戰時,項梁告書一封,意讓自己戰時叛亂,中傷秦軍。
那時,在仔細斟酌後,他沒有聽從。
反而對楚軍痛下殺手,最後成功的將項梁大軍殲滅,自以為已經無憂,項梁已死,兩人之事更是無人知曉。
但......
就在司馬欣一門心思在匡扶大秦時,范增的一封書信卻是悄然送至,而且范增給出的誘惑更大。
封王!
同時,范增讓他做的事很少。
只要他拖延時間。
讓章邯儘可能貽誤出兵。
而且。
范增答應,無論巨鹿一戰結果如何,都將不會再用此事來要挾他。
思來想去之後,司馬欣心動了。
因為。
這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壞處。
一來,章邯跟王離本來就不對付。
二來,拖延一點時間,影響不了大局。
但......
他萬萬沒有想到,楚軍會這樣強悍。
僅僅兩天,就將王離的十幾萬大軍徹底擊潰,而昨日楊喜前來送達的求援書,卻成為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司馬欣雙目圓瞪,死死盯著這勸降書。
雙眸充血。
他用力的抓著這張羊皮,滿眼不甘。
他不想死。
更不想將這得來不易的權利讓出。
嘶!
一聲撕裂聲響起。
司馬欣雙手過於用力,竟直接將這羊皮撕成了兩半。
他雙目猩紅,重重的喘著粗氣。
低吼道:
「我司馬欣好不容易爬到長史位置,豈能輕易丟棄,我還沒有享受夠。」
「章邯,范增。」
「你們為什麼要逼我!」
「為什麼?!」
突然。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
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既然秦國已經活不下去,那這秦國的官吏不當也罷!」
「我司馬欣去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