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微亮。
一個令人驚悚的消息就傳進了關內。
一日不到。
突厥大軍勢如破竹,連破三十九城。
雁門郡總共就四十一城。
而今沒有淪陷的。
一個是楊廣親至的雁門關,另一個則是齊王楊暕派兵駐紮的崞縣。
除此之外,竟皆淪沒。
全城怖恐。
望著手裡的加急密報,楊廣怒極反笑。
「天下九塞,雁門為首。」
「外有秦趙長城作為屏障,內有精兵良卒鎮守邊疆,卻還能讓突厥大軍一日破三十九城,這是真當朕是白痴嗎?」
楊廣渾身氣的發抖。
從來沒有那一刻,他這麼想殺人!
就在這時。
城外有快馬加鞭。
一道道急促的喊叫聲傳來。
「報!」
「八百里加急!」
「關外十里外發現大量突厥騎兵!」
「報!」
「突厥騎兵正快速向關內逼近!」
「報!」
「已探明突厥兵力多達三十萬!」
「報!」
「突厥已突破外圍防線,直逼關內!」
「......」
一道道急報,猶如狂風驟雨般,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砸的城中人心惶惶。
人人自危!
這些急報來的太快、太猛,來的讓人猝不及防,昨天突厥大軍還在數十里之外,有數十城阻攔,現在竟已直逼城外!
這攻城略地的速度,讓人震驚。
一時間。
城中瀰漫著一股惶恐、震驚、恐懼、害怕、不安的情緒,所有人都心中驚慌,為前途感到驚慌不安。
而隨著突厥兵的進軍。
雁門關這座要塞也終於動了起來。
所有將士齊披甲。
良弓勁弩被一股腦堆到了城關上。
百官也在這時如夢初醒,瘋狂的上奏,但楊廣卻是置之不理,只是吩咐百官去雁樓議事。
商議制敵之策!
百官接到通知,整個人都怔住了。
雁樓?
陛下可是被嚇糊塗了?
那裡可不是善地,那是目前城中最危險的地方,雁門關的正大門,突厥大軍南下,首當其衝的就是雁門。
良弓勁弩齊射之下。
即便有閣樓護守,也難免會有亂箭流矢射入。
稍不注意。
就會被暗箭射中,命喪當場。
陛下糊塗啊!
百官在自己的住處扼腕哀嘆,眼中一片憂色,不少官員心中直打退堂鼓,根本不想去。
但隨著突厥兵越來越近。
他們也慌了。
然而聖意難違,即便心中再害怕,這時也只能硬著頭皮,戰戰兢兢的朝雁門趕去。
他們走路的速度極快。
生怕慢一點,就撞上突厥攻城,那時就真的生死難料了,只能看突厥的箭矢長不長眼了。
城中一片慌亂。
與官員的慌亂不同,楊廣倒是閒情逸緻。
他並沒有急著去雁樓。
即便是已經知道突厥大軍快要兵臨城下,都沒有任何起身的想法,他就是故意的。
這些大臣。
自以為吃住了自己!
想借這次突厥襲城,讓自己聲名塗地、顏面無存。
但他又怎麼可能如他們所願?
想嚇他?
那就先讓他們自己去生死場走一遭!
不多時。
侯衛將軍楊子崇前來匯報情況。
「稟陛下。」
「百官悉數已至雁樓。」
楊廣抬起頭。
輕笑道:
「皇叔何必多禮?」
楊子崇連忙拱手道:
「陛下乃當今天子,普天之下最為尊貴之人,我只是陛下的臣子,豈能因私廢公,僭越禮數?」
楊廣搖了搖頭。
問道:
「皇叔,你認為朕將議事地點定在雁門,可有不妥?」
「但說無妨。」
楊子崇猶豫了一下。
說道:
「臣認為陛下此次就不該北巡。」
「陛下前面才討伐了高句麗,而突厥跟高句麗本來就有勾結,見到高句麗被滅,定會生出兔死狗烹之心。」
「而陛下又立即率軍北巡,突厥就如那驚弓之鳥,稍受刺激就必會作亂!」
「臣在早前就已經多次進諫過。」
「可惜陛下不聽!」
楊廣啞然。
望著自己這個皇叔,滿眼失望。
他沒有再問。
牽起自己小兒子楊杲(gao)的手,就朝雁樓走去。
他要去上朝。
等到快走出殿門時,楊廣才冷冷回道:
「皇叔,你以為幽居深宮,就能治理的了這天下?就能讓萬邦來朝?就能讓我隋楊永存?」
「這天下......」
「屬於我楊氏的何其少啊!」
楊子崇眉頭一皺。
他有些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當今天子都是出自楊氏,那這天下都理應是屬於楊氏的,又那裡會存在少這一說?
他想不明白。
但也沒有去多想。
快步跟了上去,他現在的職責,主要就是護衛皇帝的安全。
而在這時。
突厥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沒有任何喊話。
直接萬箭齊發。
黑壓壓的箭雨,猶如烏雲瞬間籠罩了雁門關,那一根根閃著寒光的箭矢,猶如雨點,迅疾的落了下來,射的城頭劈啪作響。
城頭的士卒全都持盾縮在牆邊。
無人敢探頭。
漫天的箭雨一刻不停。
而在這時。
楊廣的身影出現在了城牆下,他牽著趙王楊杲的手,一步步堅定而又沉穩的朝城關上的雁樓走去。
大量的士卒持盾護衛左右。
剛年滿八歲的楊杲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一輪鋪天蓋地的箭雨下來,早就嚇得嚎啕大哭,滿眼驚懼。
楊廣溺愛的摸了摸楊杲的頭。
說道:
「楊杲,還不快走。」
楊杲淚汪汪的眼睛望了過去。
怯怯的道:
「父皇,兒臣害怕。」
「我們能不能退回去,我怕!」
楊廣笑了笑,牽著楊杲繼續往前面走。
一步未停。
「退?」
「朕又哪裡能退?」
「四方的將士都跟著朕的腳步走,朕若退,隨行的隊列就亂了,這隊列一亂,漫天的亂箭就射進來了,那時誰又能護朕周全?朕又如何能護得住你的安全?」
「朕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
「你父皇我從走出殿門那一刻,就註定了,只能往前走啊,這是一條註定沒有退路的路,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啊!」
「楊杲,陪你父皇我走過去!」
楊杲茫然的睜大眼睛。
他聽不懂。
楊廣也沒有去解釋。
只是牽著那隻小手,信步走在箭雨中,目光從容,神情不迫,仿佛眼前的不是箭雨,而是一束束過眼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