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練習室里都迴蕩著剛開那聲「滾」的回音。
奚時不等電話那頭的人回應,吼完之後立馬掛了電話。
心臟在胸口噗通噗通地跳著,她大口喘著氣,甚至感覺自己現在腎上腺素激增,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
周圍氣氛似乎很安靜
奚時看到八六眼裡的震驚。
還沒有人說話。
與此同時,《rapper日記》直播間,所有人在聽到小白花女選手的那一聲和從前的詩朗誦式rap有本質區別的「滾」後,被嚇住了。
小小的身體,似乎蘊藏著大大的能量。
凶中透著點兒奶,奶中還有那麼點兒凶。
再然後,彈幕瘋狂地刷起了「66666」。
【電話里究竟是那位老鐵竟然能把萌妹逼急了】
【這一嗓子,多大仇啊】
【只有前男友才會激發一個女人如此的鬥志吧】
【同……】
【嗚嗚嗚嗚嗚我突然也好想去學rap罵前男友】
直播間眾人:【………………】
練習室里。
奚時安靜坐著,又恢復了在全員惡人組裡弱小可憐無助的樣子。
八六看著她,眉頭微微擰起,表情很難以形容。
Icy轉了一圈兒手裡的筆,思索著,淡淡吐出來幾個字:「孺子可教。」
大躍緊接著在icy後面開口:「就是詞彙量差點。」
八六看了奚時半天,最後嘆了口氣:「氣勢還不錯。」
rapbattle里,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battle雙方的氣勢,要從氣勢上摧毀對手的心裡防線,壓制對手。
所以有句話說從氣勢上就贏了。
而他們要的就是那種老子宇宙最吊無法無天你們都是一群垃圾的氣勢。
從剛才那句「滾」來說,該名女選手雖然奶了點兒,詞彙匱乏了些,在這方面的潛力還是絕對有的。
起碼應付下周的rapbattle應該是夠用了。
八六好奇心很重:「剛才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奚時:「唔……」
她表情顯得有些為難。
八六笑,直接猜:「前男友?」
奚時低頭看手,沒有說話。
然後icy直接伸臂拿起徐扣扣頭上的棒球帽,一把扣到八六頭上:「正事。」
八六扶了扶帽檐,閉嘴。
奚時默默鬆了一口氣。
然後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什麼,她把手機關了機。
如果說從前只是簡單的不會再有交集的話,那麼剛才那一嗓子一吼,就回不去了。
江行徹是個極其驕傲且自負的男人,沒有人那樣跟他說過話,又或者說,根本沒有人敢那樣跟他說話。
她也曾經見過江行徹對人發狠的手段,很可怕。
但奚時覺得自己不後悔。
在小心翼翼維持了那段不平等的關係那麼多年後,即使後面自己被他用殘忍的手段對待了,但起碼那個時候她也可以安慰自己,自己跟他也不一直是那麼卑微的,她也曾跟他挺直腰板過,而且還是當著很多人的面。
奚時看了一眼牆角的攝像頭。
在完成吵架初嘗試之後,為了全力以赴下周的battle,奚時被流光會全員制定了一攬子的訓練計劃。
從最基礎的開始。
首先扔給她的是幾個G的世界各國知名rapper之前的rapbattle資料,必須看完。
然後是一摞rap里常用的韻腳詞彙,以及一些經典的rap唱詞,必須背完。
Icy他們早已是成熟的rapper,在一起就是常規的練習和創作,然後圍繞著下周可能碰到的對手,查找他們能找到的資料,然後根據對手特點制定計劃。
奚時被搬了張課桌放在訓練室角落,應團隊要求獨自用工。
她捂著耳朵認真背誦的樣子,實在像極了高三背英語單詞的學生,然而仔細一聽,該名女選手背誦的都是「我吃火鍋你吃火鍋底料,對你笑呵呵因為我講禮貌,我喝啤酒你喝啤酒泡泡……」注1
奚時在練習室里看了一天的rapbattle視頻,背了一天的詞,一直留到最後晚上九十點,Icy他們全都走了。
奚時收拾了自己的「教材」,也準備回宿舍。
這會兒的《rapper日記》直播都集中在宿舍,奚時正思考著待會兒去小超市給室友帶點什麼吃的,節目組編導突然悄無聲息地拍了拍她肩膀。
奚時嚇了一跳。
編導看奚時的眼神既複雜又探尋:「奚時,有人找你,你過去見一下。」
「誰?」奚時下意識地問。
編導皺著眉,回她一個你覺得是誰的眼神
奚時想起今天,隨即瞭然。
在節目比賽期間,選手都住在宿舍,實行的是完全封閉管理,不允許有人來探視。
但很明顯,一些人並不會受這些規定的管束。
奚時提了口氣,跟著去到一個他們導演組的休息室。
男人顯然是剛結束某個重要的會議便過來了,坐在沙發上,頭髮向後梳得很整齊,露出光潔的額頭,身上西裝筆挺。
面前茶几上放著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茶。
編導把奚時領進去,沖男人點頭俯身打了招呼,然後後退,最後關上休息室的門。
奚時聽到聲響,立馬回頭看了一眼被關上的門。
然後回頭站著,看到沙發上的人。
她看著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想起白天八六他們個性十足的打扮,突然驚訝於這兩種人竟然生活中同一個次元。
甚至江行徹的年齡都跟流光會的人都差不多。
對面,江行徹抬眼。
從那場酒會後,時隔兩個月,再一次見到奚時。
如果不算今天他在辦公室里看完她的比賽視頻剪輯的話。看到她混在一群烏煙瘴氣的哈人中間,確實是很吸引人眼球。
兩個月,第一個字是「滾」字。
奚時先開口:「江先生。」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江行徹頭一次聽到奚時叫出「江先生」這個稱呼,眉頭極為輕微地皺了一下,然後淡淡開口反問:「你覺得呢?」
奚時想到白天的那個「滾」字。
她指甲嵌進手心:「我不會道歉。」
「隨便你怎麼樣,但是我不會道歉。」
她說完,江行徹卻出乎她意料,突然笑了一聲。
奚時緊皺起眉。
江行徹坐著,奚時站著,他靠著椅背,翹著腿,高高在上的樣子仿佛在聽一個下屬在他面前述職。
「奚時。」他開口,「有進步,這麼多年,你終於也開始學欲擒故縱了是嗎。」
「可是這一套很早就已經過時了。」
奚時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些古早偶像劇里,因為被女主角打了一個巴掌,就瘋狂愛上女主角的男主角。
原來在江行徹眼裡,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在愚蠢地學習偶像劇里的女主角,欲擒故縱。
奚時望著眼前驕傲的男人,眼神很深,又突然覺得可笑。
「欲擒故縱?」她笑得極為蒼白,「江先生是在說您自己嗎?」
「畢竟說起『縱』這個字,明顯是江先生先開始的吧,退婚是縱我,然後準備什麼時候擒我呢?現在嗎?」
江行徹神色一僵。
奚時:「沒事我就走了。」
她轉身,然後聽到身後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奚時!」
奚時聽到聲音,突然又站定,迴轉身,對著江行徹。
她決定要把話說清楚
她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看了那麼多rapbattle給的勇氣:「江行徹,你聽清楚,我沒有欲擒故縱,因為你不值得我欲擒故縱,我清醒了,我知道自己以前在你眼裡是個什麼廉價的貨色了,哦,現在估計還是個更廉價的來歷不明鳩占鵲巢的貨色,隨你怎麼看我,可是廉價的貨色也是人,再卑微也是人,沒有一個人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賤,我從來又不欠你什麼。」
她從來不欠他什麼。
奚時深吸了一口氣,感謝自己不欠,也因為不欠,所以現在的每一句話,她都可以說的坦坦蕩蕩。
她說:「我不愛你了。」
「再說一遍了,你聽好,江行徹,奚、時、不、愛、你、了、」
像是卸下了所有的擔子,奚時覺得從來沒有一刻,自己在面對江行徹的時候,像現在這樣輕鬆過。
江行徹似乎愣住了。
因為不愛,所以也不在乎,奚時說完,不去理會愣住的男人,轉身走到門口,拉開門,看到守在不遠處的幾個編導,齊周,還有江行徹隨身的保鏢。
她直接走過去,跟編導說了聲:「我回宿舍。」
休息室里傳出瓷片碎裂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