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篇: 絕不辱沒

  趙家

  進宮請罪就免了,趙大人還是先好好在府里反省吧!

  曹嚴丟下一句話離開,趙夫人瞬時癱坐在地上,轉頭,看著臉色灰白的趙德勝,六神無主,慌亂不安,「老,老爺……」

  連請罪都不許!這,皇上一怒之下會不會把老爺的官職給罷免了?!

  想著,趙夫人眼前陣陣發黑,「老爺,現在要怎麼辦?」

  趙德勝抿嘴,起身,「扶夫人進屋。Google搜索」聲音發沉,說完,抬腳走進堂屋。

  一旁的嬤嬤趕緊上前把趙夫人扶起來,「夫人,您慢點。」

  趙夫人腳步虛浮的由嬤嬤扶到屋內坐下。

  趙德勝:「你們都先下去。」

  「是。」

  下人垂首,魚貫而出,屋內剩下夫妻二人,趙夫人白著一張臉,急切道,「老爺,我馬上回娘家一趟,求我哥……」

  啪!

  瓷器碎掉的重響打斷了趙夫人話,嚇得她一個激靈,愣愣看著被趙德勝用力砸碎在地的茶杯,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吶吶,「老,老爺!」

  「你好大膽子,是誰准許你把府里的事說給趙妃的?」趙德勝厲聲道。

  趙夫人心慌慌,「我,我也是因為擔心老爺呀!」

  因為完顏明的事,讓趙德勝顏面盡失,每天早朝回來都看趙德勝一臉的陰鬱色,趙夫人也覺得心裡發堵。所以就……

  「擔心我?」趙德勝冷哼,沉怒,「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可不是擔心我,你只是擔心自己顏面受損。」對趙夫人,趙德勝可是最了解。

  趙夫人聽言,眼神閃閃爍爍,不由有些心虛。

  她是擔心趙德勝。但,最主要的是咽不下那口氣。因為完顏明一事,不止趙德勝被百官看了笑話,連帶家裡的晚輩包括趙夫人出門,都會聽到不少的閒言碎語讓人很是火大。

  如趙夫人這種一直順風順水,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的人來說,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所以,她一直在琢磨著怎麼找回顏面。

  然後,在老夫人壽辰時,看皇上竟然准許趙妃派丁嬤嬤回來給老夫人送壽禮,又聽丁嬤嬤講皇上如何寵愛趙妃。所以,趙夫人自然的就動了心。女兒正是最受寵的時候,此時不用等待何時。要知道很多時候女人的枕邊風可是比什麼都有用。

  趙夫人想的很好,只是沒想到……結果竟然跟她預想得完全相反。

  趙德勝沉怒,低斥道,「後宮嬪妃亂議朝綱那時大忌,是禁忌,你難道不知道嗎?還有,你以為當今聖上那是那種會被美色誘惑的君王嗎?」

  當今皇上對女色並不熱衷,這一點兒從選秀上已經看出來了,參與選秀的女子那麼多,顏色好的更是不少,可是最後雲帝就納了三個入後宮。再從他之後進出後宮的次數已足可證明,雲帝在女色上很克制也很寡淡。如此,他怎麼會因趙妃一個獻媚就改變想法?

  想用美色誘控雲帝,這是最不智也是最天真的想法。

  多情,心軟,優柔寡斷,這些可跟雲帝一點兒都不沾邊。

  趙夫人聽著趙德勝的,心裡覺得很委屈,也覺得很冤枉。皇上不也是男人嗎?為什麼就跟她眼前這個不一樣。她府中姨娘的耳邊風明明都很有用的,為什麼到她女兒那裡偏偏就不靈驗了呢?

  「從今天開始閉門謝客好好在家反省,不許邁出家門一步。」

  「我知道了。」這個不用趙德勝說,趙夫人也會這麼做,挑釁皇權這種事,趙夫人死也不敢做。不過……

  趙夫人仰頭,看著趙德勝,擔心道,「老爺,那凝兒,不,趙妃會怎麼樣呀?她會不會被皇上……」

  「她會怎麼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既然進了宮那就是皇家的人了,皇家的事你還沒資格去管。」說完,大步走出去。

  丟下趙夫人在屋裡偷偷抹淚,也清楚認識到了,原來寵幸跟寵愛是完全沒關係的。

  被皇上寵幸了,不意味著就會被皇上寵著。

  皇宮

  趙家被皇上訓斥,而趙妃這邊,皇上卻什麼都沒說。

  對趙妃一時失了分寸一事,皇子這態度是縱容,還是漠視?沒人能肯定。

  曹嚴看著站在亭子裡悠然餵魚的帝王,心裡若有所思,本以為對趙德勝,皇上除了訓斥之外,極有可能會降他官職。結果,並沒有。曹嚴稍稍覺得有點兒意外,因為雲帝可從來不是一個寬容的人。可這次……

  曹嚴垂首,只能說最是難測帝王心吶。

  而曹嚴感到有些意外的事,凜一卻覺得很正常。

  世人都覺得君王眼裡容不得一絲沙子,手握皇權,可以隨意妄為。可是卻他們不知道,作為帝王其實卻有著比尋常人更多的包容性,更強的自控力。

  朝堂,後宮,官員將士嬪妃,包括百姓,每天都有事在發生,每天都有人在犯錯,如果沒有一點兒包容性,那每天都有人被處決,每天都是血色不斷。

  這樣一個暴戾君主是不會長久的,而底下的官員,也因為君王的暴戾,不是變得膽如鼠,難有作為。就是變得圓滑奸佞,滿嘴讒言,滿心謀劃著名造反。

  雲帝不會做這樣的君王。對於有才能的官員,雲帝不會為他們犯一次錯就不容。

  趙德勝此人,除了心眼點兒之外,在很多時候還是做不得不錯的。在沒發現更好的人之前,雲帝不會罷免他。特別,趙德勝喜揪官員問題,抓住就不依不饒的秉性,雲帝很喜歡。

  「給皇上請安。」

  聞聲,凜一收斂神色轉頭,看糰子手裡拿著一個樹枝,站在亭外請安。

  看到糰子,莫塵反射性的把頭低了下來。

  雲帝把魚食丟進池塘,看糰子一眼,抬腳走人。

  自雲帝上次去過碧月宮隨聊了幾句之後,這已經幾天了,偶爾遇見,雲帝見到糰子就是這態度。

  沒有視而不見,但就是不開尊口。

  對此,糰子一直沒什麼感覺,因為不記得有做過什麼讓雲帝不高興的事。所以,看他不開口,只以為他是不想說話,從沒想過他可能是在不高興。

  不知他不快,心裡毫無負擔,每天吃得好睡的好,過的悠然自在。只是可憐了孫嬤嬤,短短几天已經瘦了一圈了。每次見到雲帝,就感覺自己在閻王面前走了一遭。每天吃飯,都覺得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頓飯。

  所以,每次看著吃的香甜的糰子都還毫不懷疑的認識到,她伺候的這位主子,真不是裝憨,她是真的憨吶。

  「孫嬤嬤。」

  「老奴在。」

  「皇上他是不是在不高興?我是不是有哪裡沒做好?」

  孫嬤嬤聽了,猛然抬頭,看著糰子,差點熱淚盈眶,強忍著心裡的激動,聲問,「姑娘您為什麼這麼說?」

  糰子如實道,「因為皇上剛才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碗餿掉的飯。」

  孫嬤嬤:這話說的不雅了的點兒。不過,真的很到位。

  在死前,竟然還能看到糰子也有開悟的時候,孫嬤嬤這瞬間覺得自己能瞑目了。畢竟,這個主子還沒有憨到底,就是反應慢遲鈍了點兒。

  「姑娘,老奴有個請求,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

  「以後皇上再駕臨碧月宮,您儘量少動幾筷子,好嗎?」給皇上夾魚尾的事,絕對不能再發生。

  糰子點頭,「我記住了。」是要少吃點,不然不利於找相公。

  「還有,回稟皇上問題時,您儘量一口氣都稟報完別漏了字。」指著胸口,說這裡很大,偏把野心兩個字漏掉的事情,也絕對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糰子點頭,「我記住了。」

  記住了,也知道了,看來她是沒做好,皇上是在不高興。

  想著,糰子眉頭皺了皺,他如果不高興,那找相公的事怎麼辦?

  幸好糰子這擔憂只在心裡沒說出來。不然,孫嬤嬤肯定得哭了。知道自己沒做好,知道皇上不高興了,第一反應不是想著怎麼去討皇上歡,而是擔心找不到相公。這……

  可憐不知真相的孫嬤嬤望著糰子,還滿心的欣慰。

  翌日

  皓月到訪,迎接,覲見,設宴,有條不紊的進行,明面上,安王朝禮數都盡到了,而皓月在禮儀上也做的不錯。

  大氣沉穩,不卑不亢,遊刃有餘,處處彰顯身為一個強國使臣的風範。這些,皓月使臣趙隋自認自己不負皇上交代都做到了。

  而雲帝……

  坐在高位上,看著大殿上滔滔不絕讚頌皓月新帝的趙隋,靜靜聽著,臉上表情一片溫和。心裡,我就靜靜看你表演。

  「皇上,我皓月帝王一直以來對安王朝的很多方面都大加贊。來時特別交代微臣一定要抱著不恥下問的心,向安王朝多多學習。所以,臣也帶了我皓月國的幾位能人,希望能在各個方面都跟安王朝交流,切磋一下。還望皇上恩准。」趙隋似恭敬,實挑釁道。

  如果不是挑釁,怎麼會把不恥下問這個字眼用上。

  殿內官員看著趙隋,眼裡溢出沉怒。一個使臣竟然也敢在他們安王朝的大殿上公然叫器,真是不知所謂。

  雲帝聽了,淡淡一笑,「不知趙大人首先想交流哪一方面的?」

  「臣聽聞安王朝的女子個個都是才華橫溢,多才多藝。而我國五公主在這一方面也多有心得,如果能跟貴國貴女切磋一下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趙隋話落,坐在下首的鐘離瑩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屈膝見禮,「女鍾離瑩見過皇上。」

  看著殿上的女子,雲帝耳邊自然響起一道聲音:樣貌極佳,多才多藝,能說會道,吃的很少,還有……

  視線不自覺落到某處,隨即移開視線,「免禮。」

  「謝皇上。」鍾離瑩站起,「女特準備一舞獻給皇上,願皇上福壽綿長。」

  「五公主有心了。」

  樂響,舞動!

  長袖飛舞,裙角擺動,一舉手,一抬手,一個旋轉,自然流暢,飄逸華美,每個動作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美與靈動。

  不得不說,鍾離瑩的舞確實跳的很不錯。

  趙隋看著滿意,看來他說的話她是聽進去了,在這場合拼力做到最好。如果讓皓月丟臉,那麼,皓月皇宮可就沒有她可立足的地方了。

  一舞結束,鍾離瑩氣息微喘,「女獻醜了。」

  雲帝頷首,贊,「確如趙大人所言,五公主的舞確實極佳。」

  聽著雲帝誇讚,看著他始終溫和不染其他的眼眸,鍾離瑩垂首,「多謝皇上謬讚,女愧不敢當。」恭敬答話,退下。

  趙隋心裡得意,看著雲帝道,「不知皇上指派哪位貴女出來一獻技藝?」

  雲帝淡淡一笑,開口,「這一局,朕認輸。」

  聞言,趙隋一怔。

  百官及其家眷,還有已準備好被皇上點到迎戰的女兒家亦是一愣。

  認輸?為什麼?

  趙隋同樣不解,「敢問皇上,這是為何?」

  雲帝溫和道,「各國風土人情不同。我安王朝的女兒家自來端莊矜貴,隨意展現身姿對於她們來說是很羞怯的事,朕為君王,對她們理當愛護。所以,這一局,朕認輸。」

  雲帝說完,安王朝官員輕輕笑了,趙隋臉色微僵。

  自來端莊矜貴?

  從不隨意展現身姿?

  雲帝這話豈不是說他們皓月的女兒家不夠端莊矜持?

  這是認輸嗎?分明就是羞辱!

  鍾離瑩垂首,看不清臉上表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之後的琴棋書畫,皇上是不是也要全部認輸了?」趙隋壓著惱怒道。

  雲帝微微一笑,看向下首,一人隨著站起,走向大殿,恭敬道,「皇上,微臣雖然棋藝不精,但願與皓月高手對弈一局,請皇上准許。」

  「准。」

  「謝皇上。」

  棋局對弈開始,然後趙隋看著安王朝那個自稱棋藝不精的臣子,把皓月的『高手』殺的片甲不留。

  之後『切磋』繼續,幾局下來,皓月輸時輸的徹底,贏也贏的難看,因為安王朝的人故意輸的太明顯。

  說獻醜,結果成了真獻醜。但又不能說人欺人太甚,畢竟,提出交流切磋的是只,而且人家不是也讓你『贏了』不是嗎?

  「皇上,最後一項武功切磋,微臣想指派一個特別的人請皇上准許。」

  雲帝聽了,眼底極快的漫過什麼,瞬時又隱匿無蹤,恢復如常,「趙大人隨意。」

  「謝皇上。」趙隋說著,轉身走向一直靜坐在下首不起眼處的人跟前,拱手,拘禮,「悠公主,這最後一局,就請你代皓月向皇上展現一下吧。」

  糰子聽了抬眸。

  百官神色各異,讓鍾離悠迎接安王朝?!怎麼感覺這是一個局呢?

  如果鍾離悠應戰,萬一還贏了王王朝的人。那麼,憑她現在的情況,以後在安王朝恐怕就不太好過了。可是,如果她不應或者輸了。那,把她養大的人,曾經的帝王鍾離隱臉上恐怕就不太好看了。

  把她養大,賜她榮華,給她富貴,結果她卻心向安王朝。如此,鍾離悠此後怕是再難回皓月了。

  看著趙隋,再看鐘離悠。看來,鍾離悠跟皓月現在的帝王關係很差,不然趙隋不會這麼為難她。就是不知道鍾離悠將如何選擇。

  雲帝放鬆身體靠在龍椅上,看著靜坐在位置上的糰子,眸色悠遠沉長,她將如何應對呢?他也想看看。

  因為鍾離悠處境的特殊性,大殿之上一時沉靜,氣氛有些微妙。

  趙隋看著鍾離悠,開口,「悠公主,可是不願意嗎?」

  糰子看趙隋一眼,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看著他,臉上表情不咸不淡,「趙大人。」

  「臣在。」

  「你忘記向本公主問安了。」

  聞言,趙隋猛然抬頭,看著糰子神色不定。

  「何為尊卑,何為臣,還要本公主教你嗎?」糰子腳尖點點地面,面無表情,「跟我講話,你該跪著,這才是你該有的本分。」

  趙隋聽了,臉色變來變去。

  「怎麼?趙大人不願意嗎?」

  趙隋麵皮緊繃,手攥成拳,跪下,「微臣叩見公主。」

  「既知尊卑,那麼你應該明白了。你區區一個臣子,還沒資格來指使我。」說完,轉身離開。

  的背影,帶著她獨有的驕傲和特有的與眾不同。

  雲帝看著眼睛微眯。

  莫塵望著,心跳莫名有些快。

  糰子走出大殿,仰頭,遙望遠方……

  悠——這是她的名字,她會努力活出爹爹期望的樣子,不負他的盼望。

  鍾離——這是她的姓氏,她會努力守住,絕不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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