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
鍾離隱把一杯茶放到容逸柏手邊,淡淡開口,「雲珟帶容傾去了雲海山莊!」
「嗯!」
「看雲珟現在的狀態,他還未發現異樣。」不然,早就天翻地覆了。
容逸柏低頭抿一口茶水,沒說話。
「看來容傾是打定主意要瞞著雲珟了。」鍾離隱看著容逸柏問,「準備怎麼辦,你決定了嗎?」
容逸柏抬眸,望著遠處,涼涼淡淡,「已經不用我決定什麼了。」
因為早已沒有第二條路可去給他選了。
容傾的決定,那就是唯一的一條路。現在,他能做的除了陪著她,好像再無其他。
鍾離隱聽了,靜默。
兩人同時無言,屋內一時沉寂。
容傾以後會如何?這是他們想即刻知道,同時也最不想知道的。
因為那不可預測的結果,只要想想都日夜難安。
「也許,這會兒不該品茶,而是該喝杯酒。」
容逸柏聽了,轉眸,「喝酒有用嗎?」
鍾離隱搖頭,「沒有!」
若是喝酒能解決問題就好了。何為無能為力,這一次體會了個徹底。
「傾兒既決定瞞著雲珟。那麼,接下來該是想讓雲珟離開雲海山莊了。」容逸柏說著,看著鍾離隱道,「接下來,還要請攝政王幫個忙了。」
雲海山莊
聽完容傾所說的,凜五良久無法回神……
主子身上的毒可解了。可是,卻怎麼也無法高興,甚至有些無法接受。因為,這代價太大,太大了!
看著凜五變幻不定的臉色,容傾開口,「回京後盡力拖著他,不要……」
「王妃,您,您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容傾扯了扯嘴角,「凜五,這是可以逗著玩兒的事嗎?」
不是,當然不是。就是因為不是,才更讓人難以接受。
抬手按按頭,腦子有些亂,「王妃,您先讓屬下緩緩,緩緩……」
容傾聽了,看著凜五不再說話。
良久,凜五看著容傾,凝眉,肅穆道,「王妃是如何確定那封信是真的的?也許……」
「因為孩子安好沒滑落。而我……已開始記憶衰退了。」
聞言,凜五心口一窒,神色不定,「記憶衰退?王妃,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容傾看著凜五平靜道,「我現在給你說的話,若是不馬上記下來,等到倆刻鐘之後,我就會忘記,隱約能記得只有一點點。」
凜五聽言,緊聲道,「這症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孩子快滿三個月的時候。」
「這怎麼可能,王妃明明……」
「凜五,我最近喜歡寫字,並非是因為真的喜歡上了練字。」
容傾話出,凜五眼眸微縮!
容傾垂眸,拿過身上的荷包打開,拿出一張展開,看著上面的字,「原來雲珟出去的時候有說過要給我買禮物的。」呢喃,抬眸,看著凜五道,「若非寫下來,我已經不記得了。」
凜五聽言,再看看上面的字,面色緊繃,心發沉,「所以,王妃這些日子握著筆所寫的都是這些嗎?」因此,容傾的異樣,他們才會毫無所覺。
容傾點頭。
凜五忽然眼睛發澀,「王妃,主子若是知道,他……」非瘋了不可。
「所以不能讓他知道。」
「可主子早晚都會知道的。瞞得了他一時,瞞不了他一世。屬下不想……不想等王妃出事時,主子才知曉一切。那……」凜五喉頭微緊,「王妃,主子會受不住的!」
容傾垂眸,看著自己肚子,眼睛發澀,「我不一定會有事……」
現在都已經記憶衰退了,已經出事兒了。哪裡還有不一定一說。
「王妃,你容屬下再想想,為主子尋到解藥的方法肯定不止這一種,所以……」
「凜五,若是現在能給雲珟找到解藥,我很高興。可是……雲珟的毒解了,我還會生下孩子。」
「王妃!」
「凜五,他(她)於我不是解藥,而是我的孩子。」
「王妃,你這樣值得嗎?」
「值得!他同雲珟一樣,都是我的寶貝。」
凜五聽言,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現在解藥沒找到,孩子也已過了最佳流產的時間,如此……剛剛那些話說了並無任何意義。
「王妃,讓屬下給你探探脈吧!」
「好!」
容傾伸出胳膊,凜五手指放在她脈搏上。
少時,凜五眉頭皺起,脈象沉實,有力,絲毫探不出異樣。
良久,凜五手放下。
容傾看著他開口,「孩子還好嗎?」
聽到容傾首先問的問題,凜五無聲嘆氣,「小主子很好。」
只是,王妃對小主子如此在意,主子怕是截然相反。
執拗,狹隘,自私,自我……這也是湛王。
除了對容傾之外,對任何人湛王都沒什麼包容性。或許,連小主子也不例外。
「王妃,在京城突然害喜加重,是真的,還是……」
「假的!」
原來都是為了來雲海山莊,為了遠離主子故意做出來的嗎?
「除了記憶衰退之外,如脈象所現,我身體其實很好。」
凜五沉重道,「王妃,也許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容傾聽了沒說話。不是也許,而是肯定。肯定只是剛剛開始,因為……
容傾垂眸,遮住眼中神色,靜默。
凜五吐出一口氣,低聲問,「王妃,這件事,容公子知道嗎?」
「知道!」
果然!
容逸柏突然離京前往邊境,又入皓月,或根本與自己身體無關,十有*是為了王妃。
容逸柏既知曉,卻什麼都沒說,選擇隱瞞的理由是什麼呢?
憑著容逸柏對王妃的在意,他應該比他這個下屬更緊張,更在意才對。為何還……
難道,是因為事情真的已到無可逆轉的地步了嗎?想著,凜五眉頭皺的更緊了。所以容逸柏才隨同了王妃的選擇。對主子選擇了隱瞞嗎?
不過,若真事情真的已到了無法扭轉的程度。那麼,讓主子晚些知道,確實比早點好。不然……
主子一怒之下宰了完顏千華。之後,萬一王妃腹中孩子的血仍無法解除湛王體內的毒。那……可就等於自己入了死胡同。如此,主子確實還不能知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完顏千華眼下還不能死。
只是,主子的毒有了轉機。可王妃該怎麼辦?
「王妃,您再給屬下一下時間,讓屬下再去……」
「凜五,讓他離開吧!」
「王妃……」
「我本打算在王府的時候就跟你說,就想讓你想法設法的拖住他。只是……」說著,微頓,喉頭髮緊,「只是,怎麼都捨不得他。想再多看他幾眼,想多跟他說些話。因為,他這樣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
說著,眼睛發酸,「凜五,若是可以,我想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可是天不遂人願。我現在……我現在連話都不敢跟他多說,因為說太多我會記不住,等他問我時,我怕答不上來。所以……」
「護著他回京吧!」說著,抬手擦去眼角外溢的水色,叮嚀道,「回京後,記得常常給我寫信,多跟我說說他。不然,我怕有一天連他都會忘記……」
說著,忽然想到什麼,伸手從袖袋裡拿出一封遞給遞給凜五,「趁著我還記著的時候,這個你拿著放好。一日,若是瞞不住了,你把這個給他,應該能保你性命無憂。」
欺瞞主子,還是這等事。湛王若是知,不會輕易饒恕,到時凜五必是性命堪憂。這封信,算是有備無患吧!
凜五伸手接過,心裡沉甸甸的。看來,王妃真是把什麼都想到了。
「回去記得給我寫信!」
「是!」
「記得多跟我說說他。」
「屬下謹記!」
「還有,若是能找到緩解我身體狀況的方法,就帶他來……」人還未走,已開始想念。
「屬下一定儘快帶主子來見王妃!」
「嗯!」
***
知曉所有,還未等凜五定下心去尋讓湛王回京的由頭,一個必須湛王離開雲海山莊的信函既送了過來。
「主子,謝飛傳來的信。」
湛王聽言,伸手接過,打開,看到上面內容,眉頭皺起。看過,遞給凜一。
凜一接過,看完,略激動,「鍾離謹竟然醒了!主子,這也就說明,齊家的藥確實是有用。」只是仍無法清除就是了。不過,這也是已經是一個極大的突破。還有……
鍾離謹竟然知道,當初是誰對容逸柏動了手腳。不過,卻要見湛王。湛王不到,他懶得說。
凜五靜靜站在一側,聽到凜一的話拿過信函看一眼,看著上面內容,眸色變幻不定。
若是別人,隨他鍾離謹說不說。可是關係到容逸柏的話……
凜五抬眸,壓下心中波瀾,看著湛王,肅穆道,「主子,還是去一趟吧!畢竟,容公子的事也耽擱不得,最好還是早些時候弄清楚的好。省的出現什麼差池,惹得王妃擔心。」
湛王聽了沒說話。
因為容傾,湛王自然不想容逸柏出什麼事兒。可是……這個時候讓離開容傾,湛王卻是萬分不願意。
「主子,從這裡到古都,來來回回也就十天的功夫。雲海山莊有龍衛還有王府暗衛守著,絕對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凜五力持聲音平穩,「而且,王妃現在這個月份應該是最平穩的時候,主子離開幾天是沒問題的。」
湛王聽了,靜默少時,看著凜五不緊不慢開口,「自來到雲海山莊之後,她害喜的症狀真的緩解了很多。」
凜五聽言,眼帘微動,眼神閃閃了,隨著道,「其實……王妃的症狀並沒有突然緩解很多。」
湛王挑眉。
「在主子看不到的時候,王妃吐了,只是命令我們不許告訴主子,因為不想主子太擔心。」
聽言,湛王眉頭皺起。
「不過,比起在王府時,確實是已經緩解了一些。染夫人說,這或許跟環境並無關係,應該只是王妃的身體情況逐漸在變好中。」
「跟環境並無關係,這麼說雲海山莊白來了?」
凜五輕咳一聲道,「不管怎麼說,王妃的症狀稍稍緩解了,這都是好事兒。」
若是害喜的症狀來到雲海山莊就變好,湛王定然覺得奇怪。而湛王感到奇怪的時候,一般都不會視而不見,特別關係到王妃,他一定會更多想幾分。如此……
為免湛王查探,凜五開始說謊,欺瞞。
湛王聽了,看凜五一眼,沒再說話。
比起環境的緣故,湛王自然更加希望是容傾的身體情況變好了。
想著,湛王起身,抬步往完顏千染的院子走去。
若要暫離。必須想確定容傾身體確實安好無恙才行。
看著湛王的背影,凜五抬手擦去鬢角溢出的冷汗,抬步跟上。
對主子欺瞞,臉上似一片平穩面不改色,可心裡,卻是狂跳不止。
晚飯後
湛王對容傾說了,他或許要離開幾日去古都一趟的事。
容傾聽言,眼神閃了閃,隨著背過身去,不看他。
湛王看此,揚眉,這是……
「怎麼了?不高興了?」
「王爺眼神真好。」
湛王聽了,勾了勾嘴角,從身後圈住容傾,把她抱在懷裡,「容九,為夫有沒有說過,你耍小脾氣的樣子最是好看。」特別是因捨不得他而耍小性子的樣子更是好看。
容傾轉眸看湛王一眼,「你少來!」
這驕橫,湛王輕笑,「為夫最多十天就回來。」
容傾聽了,嘴巴憋了憋。
「要不八天!」
容傾轉頭,看著湛王,正色道,「你好好哄哄我,就讓你去十天。」
湛王聽了,面露稀罕色。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去哪裡,現在也是需要有人恩準的。這感覺……很不差。
「不過,在哄我之前,你先答應我幾件事。」
「說!」
「不許招蜂引蝶。不許勾引別人,也不許被別人勾引。」
「這擔心是多餘。本王從不做那等事兒!」
容傾輕哼一聲,「少來。你若沒做過,那我是怎麼嫁給你的。」
「這個就要問王妃自己了。」那個時候容傾嫁給他,沒別的,明顯是只為活命。
「那還用說,自然是被你給勾引了。」
瞎說,明明他才是被勾引的那個。
「可是現在你不同往日了,你是有媳婦兒有娃兒的人了,出門在外首先要謹記潔身自愛,知道嗎?」
「是,謹遵夫人教誨。」
「還有,出門在外注意安全!」
「好!」
「凡事小心謹慎,不要因為自己長得好,武功好,地位高,身邊人多就行事大意知道嗎?」
「嗯!」
「還有,讓凜五多備點兒藥,萬一哪裡不舒服了一定不能強忍著。特別現在天涼了,早晚記得添衣服。」
「好!」
「還有,在外面不要喝酒。要按時吃飯,現在天干要記得多喝水……」
「還有,不要總是生氣,氣大傷身。無論遇到什麼事兒,都要記住一句話,要活著……」
「還有……」
要求哄的人,這會兒讓哄的事兒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只是看著湛王不停的交代著,不停的念叨著,生怕錯漏了什麼。那模樣……
莫名的有種兒行千里母擔憂之感。只是……
這世上會處處不放心他,時時擔心他的不是他的母親,只有他的妻子!
「還有,若是事多不要趕著回來,安全第一,我會好好的在雲海山莊等你,你不用擔心。所以,一定不能走夜路,知道嗎?」
「還有……」
「容九,我愛你,很愛!」
一句話,打斷所有。
話入耳,心發顫,眼淚不覺落下,模糊了視線,模糊中,看著男人眼中的清晰外露的情意,那厚重……
容傾轉身,頭埋在他胸口,淚水隱沒在他衣服上。
我愛你,很愛!
她想聽到的話。可現在卻感……其實,他若不愛,也許更好。
抱著懷裡的小女人,輕輕撫著她的髮絲,柔聲道,「容九,最近你好像變得越發愛哭了。」
「因為女人都是水做的。愛哭是正常的飛。」
「是嗎?可是為夫記得你以前可……」
「我正感動,你別大煞風景!」
湛王失笑,隨著拍拍她的背道,「為夫會早去早回,你乖乖在這裡等我,知道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