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其兄 其弟

  第557章 其兄 其弟

  『偷襲晉軍聯營麼?』

  作為義師的主帥,陳勖在營房內來回踱步,眉頭微皺地思忖這件事。

  平心而論,面對薛敖、周虎、李蒙那三位晉將,他實在不認為他義師能有什麼機會,但仔細想想他卻又發現,除了偷襲晉軍聯營,似乎他義師還真沒有什麼別的可做的。

  『搏一搏吧。……但願這位公子曉得利害。』

  陳勖不動聲色地看向趙寅,見趙寅面色從容不迫,他心下暗自做出了決定。

  「那麼,具體如何實施呢?」他虛心地向趙寅請教道。

  聽聞此言,豫章義師渠帥程周與江東義師大將吳懿皆露出了驚詫的神色:陳勖竟打算支持伯虎公子那偷襲晉軍聯營的想法?

  儘管認為此事兇險非常,但程周與吳懿並未立刻提出異議,一來是顧忌陳勖與那位伯虎公子的顏面,二來,他們也想聽聽那位伯虎公子的具體打算。

  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趙寅略一沉思,旋即輕笑著說道:「首先,我方應寫一封信給薛敖……」

  「寫信?」陳勖微微一愣,旋即好似想到了什麼,雙目一亮問道:「挑釁搦戰麼?但恐怕薛敖不會輕易出戰……」

  他眼下倒是不懼在荒野與晉軍展開一場正面廝殺,畢竟他義師的兵力是晉軍的兩倍。

  他義師號稱『三十萬』,實際兵力則在十八萬,即便派出駐守咸平、小黃以及剛丟的開封等城池的守軍,此刻集結於這座營寨的義師仍有十五萬以上。

  反觀對面的十萬晉軍,派了近萬潁川軍偷襲開封,又派了近萬河南軍偷襲考縣,保守估計兵力只剩下八萬——以十五萬義師迎戰八萬晉軍,倘若連這種有巨大優勢的戰事都不敢打,那他義師還談什麼攻陷梁城?早早退兵得了!

  但很顯然,對面的薛敖應該不會輕易上鉤。

  「那不要緊。」趙寅微笑著說道。

  「不要緊?」陳勖愣了愣,不解問道:「公子提議送信給那薛敖,難道不是為了搦戰麼?」

  「那只是其一。」

  趙寅稍稍停頓了一下,略過了心中某些不可告人的想法,繼續說道:「那薛敖,實則有謀、故作無謀,必然是為了算計我義師,換而言之,只要我義師不揭穿,他多半會繼續裝瘋賣傻下去,既然如此,咱們姑且就以對待莽夫的方式去激怒他……」

  「等等等等。」

  陳勖聽出了幾絲端倪,表情古怪地說道:「公子的意思是,咱們寫信不是為了激怒他,逼他率軍出營與我義師一戰,而是為了讓他從這份搦戰的戰書中察覺到我義師的意圖,選擇避而不戰?」

  「正是。」趙寅點點頭道:「暫時還沒有與晉軍正面接戰的必要。」

  不止陳勖聽得迷糊,在旁的程周、吳懿二人亦感覺雲裡霧裡。

  而就在這時,就見趙寅拱手抱拳,朝著陳勖說道:「這封書信,請陳帥允許由在下代筆。」

  「哦……此事當然可以。」

  陳勖一臉驚疑地點了點頭。

  他感覺,他有點跟不上眼前這位伯虎公子的思路。

  當即,趙寅在陳勖的營房內揮筆疾書,寫下了一封極具挑釁意味的戰書,言辭之激烈,讓站在他身後觀瞧的陳勖、程周、吳懿三人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待趙寅放下筆之後,吳懿微皺著眉頭問道:「公子不是為了讓晉軍避而不戰麼?可這封戰書言辭如此激烈,萬一惹得薛敖大怒,那豈不是……」

  趙寅笑著說道:「堂堂陳門五虎,豈是只有這點胸襟?我越是羞辱他,他愈發會認為我義師已陷入了困局,欲做困獸之鬥,從而打消與我義師正面交戰的念頭……只有讓他選擇避而不戰,我義師隨後多面出擊,才不會引起他過於激烈的對抗。……簡單地說,在意識到勝券在握的情況下,他會為了減少己方傷亡,避免與我義師交戰,哪怕我義師過分逼迫。」

  「原來如此。」

  陳勖恍然之餘,再次用驚訝的目光看向趙寅。

  儘管尚不知成敗,他也不好斷言,但眼前這位伯虎公子的心計,著實讓陳勖感到暗暗驚詫。

  當然,從旁的程周與吳懿亦是如此。

  片刻後,待那塊布上的墨跡干透後,趙寅將其折迭卷好,放入一支竹管內,旋即在那支竹管的外側寫下『晉車騎將軍薛敖親啟』字樣,將其交給陳勖,口中說道:「請陳帥立刻派使者將這封書信送至晉營。」

  「好。」

  陳勖點點頭,當即吩咐左右照辦。

  約三個時辰後,義師派出的使者來到了梁城西側的晉軍聯營,向營地守軍交出了這份書信。

  由於這隊使者高舉著『使』字旗幟,沿途晉軍方的巡邏衛士倒也沒有攻擊他們。

  說起晉軍聯營的分布,大致是李蒙的河南軍在前,趙虞的潁川軍居中,薛敖的太原軍居後,若從上空鳥瞰,大抵是一個不規則的『品』字狀。

  換而言之,趙寅親筆所寫的這封書信,首先是落到了河南軍卒的手中,上交給了河南都尉李蒙。

  「叛軍賊首陳勖派使者送來的書信?」

  看著那支竹管上『車騎將軍薛敖親啟』字樣,李蒙倍感驚訝。

  畢竟這是叛軍迄今為止首次向他晉軍送來書信。

  不過驚訝歸驚訝,李蒙卻沒有私拆的權力,他親自來到了薛敖的營區,將這份書信交給了薛敖。

  果然,當薛敖得知這件事後,他也感到十分驚訝。

  他接過李蒙手中的竹管將其打開,從中抽出那塊布,攤開後仔細觀瞧。

  僅僅只是掃了兩眼,他臉上就浮現出幾分怒容,但旋即,這份怒容就被似笑非笑的神色所取代。

  「將軍,不知信中寫了些什麼?」

  見薛敖神色變幻地厲害,李蒙在旁好奇問道。

  「想知道?自己看。」

  薛敖似笑非笑地將那塊布遞給李蒙,旋即,在皺著眉頭於帳篷內踱了兩步後,對帳外的士卒吩咐道:「來人,請周都尉以及魏璝到我帳內。」

  「是。」

  而與此同時,趙虞正帶著牛橫、何順並幾名黑虎眾在巡視營地,倒不是營地出了什麼岔子,他只是例行公事地收買軍心而已。

  就在他帶人視察一個個兵帳之際,薛敖派來的衛士找到了他,恭敬地說明了來意:「周都尉,薛將軍請您立刻前往他的營帳。」

  『不會又是喝酒吧?』

  趙虞暗自嘀咕了一句。

  也難怪,畢竟軍營內枯燥乏味,唯一取樂之道就是喝酒,毫不誇張地說,迄今為止薛敖邀請他與李蒙,十次裡面有八次是為了喝酒,只有兩次才是正經地商討軍事——雖然其餘八次喝酒時也會提到一些軍議之事。

  雖然趙虞不介意截住喝酒,與薛敖、李蒙進一步加深交情,但不可不說,未經蒸餾,也未經沉澱渣滓、抽取清液工藝的酒,他依舊是喝不慣。

  「好,周某這就前去。」他朝著那名薛敖的衛士點了點頭。

  大約一刻時後,趙虞僅帶著何順與另外一名黑虎眾,來到了薛敖的營帳。

  頗有些出乎趙虞意料的是,當他來到薛敖的營帳外時,他並沒有嗅到任何酒香,卻聽帳內傳出了李蒙帶著慍怒的聲音:「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唔?』

  趙虞微微一愣。

  此時,薛敖帳外的衛士善意提醒他道:「周都尉,將軍已經事先吩咐過,只要您來到,徑直入帳即可。」

  「哦,多謝。」

  朝著那名衛士點頭示意,趙虞撩帳走入了帳內。

  此時他便看到,薛敖手托下巴坐在主位,而魏璝與李蒙則站在帳中——前者神色肅穆地審視著手中一塊帶著字跡的布,而後者則面帶慍色地來回走動。

  「周虎。」注意到趙虞的薛敖笑著抬手打了招呼,神色自若。

  「將軍。」

  趙虞抱了抱拳,旋即,他看了一眼李蒙,不解問道:「發生什麼了麼?」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叛軍的賊首派使者送來了一封書信而已。」說著,薛敖朝著魏璝揮了揮手作為示意,示意魏璝將手中的書信遞給趙虞。

  「叛軍賊首?陳勖?」

  趙虞驚訝地從魏璝手中接過那塊布,皺著眉頭小聲念誦上面的文字:「將軍既為統將,統帥十萬晉軍,不思披堅執銳,以決雌雄,今年甘守兵營,謹避刀箭,與婦人……又何異哉?」

  他稍稍吸了口冷氣,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薛敖。

  然而薛敖臉上並沒有怒容,相反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

  見此,趙虞玩笑道:「嚯,不知叛軍可曾贈將軍女子素服?」

  「周都尉。」李蒙皺著眉頭責怪道:「你怎能說這樣的話?」

  話音未落,就聽坐在主位上的薛敖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從旁的魏璝,亦露出了笑容,唯獨李蒙想笑又覺得不合適,憋得甚是辛苦。

  足足笑了好一陣,薛敖這才喘過起來,指指趙虞手中書信問道:「你任何看待這封信……先等你看完吧。」

  看他神色,他絲毫不將叛軍對他的羞辱放在心上。

  見此,就連趙虞亦忍不住要暗暗稱讚一聲這薛敖的胸襟。

  「是。」

  在抱拳行了一禮後,趙虞繼續觀閱手中書信剩下的內容。

  與他猜測的差不多,這封書信,幾乎通篇都是對薛敖的羞辱,仿佛是為了逼薛敖出戰而羞辱他,在趙虞看來著實沒有什麼深意,直到他看到這封信的落款。

  ——趙伯虎!

  『……』

  饒是趙虞,在看到這個名字後亦是措手不及,神色驟變地死死盯著這個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