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以前吸仙氣嗎?」季方晴打趣。
焦師傅以前跟她的聊天內容無非是她工作上的事兒,或者焦師傅家裡的家長里短,幾乎不會提起江遠亭。
可能是江遠亭是主人,傭人都不敢議論他。
「我是按照餐廳規格給先生準備的,他沒說過自己的喜好,給什麼吃什麼。」焦師傅越來越大膽,還開玩笑:
「太太要不要試一試給先生吃一顆白菜?他也許也不會抱怨。」
季方晴悶悶地笑,江遠亭確實有這樣的特質,不管做什麼菜他都沒意見。
只是他願意吃的,他就吃,不願意吃的,他就挑到一旁,從不會挑別人的刺。
如果不是自己經常偷偷觀察他,她可能也很難發現江遠亭的喜好。
所以她現在篤定,江遠亭並不像辛夢涵所說的那樣,喜歡穿一個牌子的衣服,那些是江母安排的。
這還是她上次跟江母打電話聊天的時候,突然說起給江遠亭買衣服的事情,江母告訴她的。
「他不愛吃白菜,西蘭花,甘藍,捲心菜這類東西,以後不要給他吃這些。」季方晴將牛腩準備好,放在鍋里燉。
焦師傅皺了皺眉頭,不大相信季方晴的話:「不會吧,這些我做過,先生可從沒說過他不吃。」
季方晴但笑不語,她會不會是唯一一個知道江遠亭不吃這些東西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點小事,她心裡竟然很開心。
「我們跟先生接觸不多,可能還是太太比較了解先生。」焦師傅洗了把手,溫和地笑著切水果。
季方晴聞到一股腥味從鍋里冒出來,胃裡一陣翻滾,她連忙捂住嘴,小跑到洗手間,將剛吃的甜點吐了個乾淨。
最近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去年加班的時候也有過這種現象,但沒這麼頻繁,看來真該去做個胃鏡了。
她回到廚房,焦師傅連忙走上前關切地問:「太太,您還好吧。」
「沒事,加班加太多,所以有點不舒服。」季方晴強忍著不適,繼續做菜。
江遠亭七點鐘才到家,清冷的俊臉上看起來比較疲憊,薄唇乾乾的,英氣的眉宇也沒舒展開。
季方晴給他倒了杯溫水,然後拿了雙拖鞋給他,幫他脫了西裝外套。
這是她最近常做的事情,為他做這些她會很幸福。
「工作很忙?」她神色很溫柔。
江遠亭黑眸中帶著笑意,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髮絲:「還好,你呢?」
季方晴發現他很喜歡揉她的頭髮,所以最近她都沒扎頭髮。
她挽著他的手臂,引著他往餐廳走:「項目做完了,我請了假,打算明天帶我媽回一趟南城住幾天,看看我爸。」
江遠亭若有所思,默了會說:「好,明天我們去接媽。」
季方晴輕輕瞪了他一眼:「那是我媽,就是你天天在我媽跟前套近乎,你看起來更像她親生的。她都快不要我了。」
「我要你。」
江遠亭接話很快,不在意排排站的傭人,在她唇上吻了吻。
季方晴差點被他給的甜棗齁死。
她回到剛剛的話題:「你忙你的,我們自己回去,很方便。」
「那我去問問媽,看她方便不方便。」
江遠亭手中有許女士這張王牌,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季方晴還是不想讓他來回折騰,他看起來已經很累了。
「你讓司機送我們過去就好,你太累,我會心疼。」她伸出縴手撫平他的眉心。
江遠亭拿媽媽拿捏她,季方晴就拿自己拿捏江遠亭。
他不再堅持:「嗯,去了南城好好照顧自己,我過兩天去接你們。」
季方晴溫柔地點點頭,拉著他吃晚餐。
江遠亭每次吃她做的飯都很有胃口,她看著菜被他吃完,心裡就會忍不住泛甜。
幸福也許真的很簡單。
第二天,江遠亭將季方晴送上車,才去上班。
季方晴先去療養院接了媽媽,坐了三個小時的車到了南城。
媽媽自從爸爸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季方晴知道媽媽到現在都無法面對爸爸已經走了。
如果這次不是她要跟江遠亭結婚,也許媽媽還是不會回來吧。
到南城的第一站是爸爸的墓地。
媽媽今天特意化了妝,還穿著一條過時的連衣裙。
季方晴看到媽媽穿這身的時候,心裡很酸楚,這應該是十幾年前,爸媽的結婚紀念日上,爸爸送給媽媽的禮物。
爸爸走後,她跟媽媽搬過很多次家,舊物基本上扔得差不多了,但媽媽始終捨不得扔掉這條裙子。
媽媽因為精神狀態不好,加上生了場大病,整個人蒼老不少。
她穿著紅裙子顯得很突兀,但風撩過她耳旁鬢白的髮絲,季方晴仿若看到了媽媽曾經的樣子。
很溫柔,很溫暖。
「方晴,其實南城人說得沒錯,是我害死了你爸爸,如果沒有我,季家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許芳馨遠遠看著前方一塊狹窄的墓地,再也不願意往前走。
季方晴跟著她停下腳步,心緊緊地揪著,爸爸臨終前的樣子,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爸爸躺在血泊里,用盡了全身力氣抓住她的手,手臂每一根根暴起的青筋都在叫囂著他很痛苦,因為血管爆破的臉紅脹得發烏,血液從他唇角抖動著溢出來。
明明爸爸痛苦死了,可他的眼裡卻帶著笑,他說他很滿足。
季方晴到現在都不明白爸爸說的滿足是什麼。
可她知道爸爸希望她和媽媽平平安安地活著,她也知道爸爸遇到了不公,只是爸爸對所有的不公隻字不提。
他讓她照顧好媽媽,讓她們遠走高飛……
他說南城的天是黑色的。
南城的天是黑色的嗎?
季方晴抬起頭,太陽高掛,萬里無雲。
這樣的天,是那麼乾淨,純粹,可爸爸的話壓得她的心頭喘不過氣。
「媽,都過去了。一切會好的。」季方晴低喃。
媽媽的一生不會好了,因為她的心千瘡百孔。
「是吧。」許芳馨只是說了兩個字,很沉重,她緩緩走近墓碑。
墓碑上面沒有刻名字,也沒有署許芳馨和季方晴的名,只掛著一張照片,墓志銘也沒有。
許芳馨撫摸著冰冷的石碑,滿臉淚水,不停地說著讓季方晴聽不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