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下旬,家裡又發生一件讓他心痛的事件。
父親帶著伯父來省城治病,伯父此時皮膚黝黑,因為吞咽困難,疼痛,身體已經開始明顯消瘦。他們一起在省人民醫院找到了同鄉的一位女醫生,她還是父親的學生,對父親很尊敬。
當錢守仁和三哥(伯父的兒子)得知伯父得了食道癌,而且是晚期,不禁在醫院的走廊里失聲痛哭。伯父才61歲,得救救伯父啊!
他和三哥找到同鄉女醫生,跪下來,要女醫生救救伯父。同鄉女醫生手裡指著彩超圖片,生氣地指責他們倆,道:「怎麼救?這個食道賁門口黏膜已經完全潰爛,癌細胞早就擴散了,怎麼救?你們早幹啥去了?這一天兩天的,能發展成這個樣子嗎?現在你們讓救救,太晚了!太晚了!」說著說著,醫生也落下淚來,她擦了擦眼角,聲音平和了一些,道:「我也想救,我認識你們父親,但擴散到這個程度,已經失去了救治的意義,白花錢還活不了多長時間。」
他們無奈,只好從醫院回來,住到了錢守仁的出租屋裡。他出門買鄉里沒有省城的好吃的,買了好多,但是看著吞咽困難的伯父,眼淚還是禁不住的往下流。
老天啊老天,怎麼讓這麼多磨難降臨到我們家頭上,他真的不相信老天了,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好人有好報!」全都是騙人的!
伯父年輕時吃了那麼多的苦,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眼看就能享福的時候,卻要走了!錢守仁詛咒老天,老天啊老天,你真的是視萬物為芻狗啊!
父親他們回去了,臨行前去6樓看了一下錢守仁新買的房子。伯父每個房間都走遍,疲憊的臉上帶著喜悅,他們的孩子在省城裡買房子了,他能不高興嗎?
「沒什麼別沒錢,有什麼別有病!」錢守仁時時還是感到沮喪,一想起他得了這麼恐怖的傳染病,他的心情就陰雲密布。尤其是每天戰戰兢兢,擔心自己弄虛作假被同事們揭露、譴責,他就不寒而慄。
他想到過離開省城,去南方,到杭州去。他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在那邊工作。他也聯繫過,但沒有告訴朋友他得了B肝(這病誰都怕)。朋友說,您想來就來,這邊肯定掙的多得多。
可是他最終放棄了。後來每每回憶起此事,他就後悔,當時要是到杭州了,說不定就在阿里巴巴公司工作了,也是擁有原始股獎勵的人吧!
但他最終沒去,主要是想著那邊的工作是不是也要體檢,在這邊體檢,小弟還可以幫他的忙,到杭州了,再遇到體檢這種事怎麼辦?
再說,這邊的工作崗位有了起色,聽領導說,他們這個小公司業務獨特,業績不錯,總公司準備將他們從分公司獨立出來,升一級也成為一個分公司,到時候他的職位也就升一級,應該有一個好的未來。
家裡現在瀰漫著不幸,需要的是穩定!他不能讓自己的出走,讓這個苦難的家再次動盪不安。
他要忙起來,忙工作,忙裝修。知行要上幼兒園了,他9月份想將孩子接到身邊來,讓孩子在大城市裡成長。在夜裡,他流過淚,知行那麼活波可愛,可是他卻不能陪著知行長大。他埋怨過老天,又祈求老天,讓他再活20年,陪知行到大學畢業。
錢守仁每天都很累,他不敢歇下來,他要和時間賽跑。他在搜狐網上申請了兩個郵箱,一個是他自己的,一個給知行。想著把這20年的思想經歷以周記的形式記下來,每周給知行發一封郵件。但不到一個月放棄了,他又不是大文豪家,寫這麼多字有什麼用!還不如現在多攢點錢,將來留給知行來的實在。
8月底,房子裝修好了,錢守仁將所有的窗子都打開,又借了幾個小風扇(他們單位發的,大家都有),在房間裡晝夜不停地吹。他有點著急,想著國慶節過了,就把知行接來,岳母答應他們,也一起過來生活,照看知行。
蔡文靜的房子也裝修好了。這段時間,貴州茅台的股票一直在下跌,只有大個,每天在關注。他在報紙上看到的價格,實際上是兩天前的價格了。9月22日,他上班後,在辦公室的窗子旁坐著看報紙,忽然一驚一乍地,走過來,用手指著報紙,對錢守仁道:「主任你看,貴州茅台現在20元了!」
錢守仁正忙著算帳,最近領導安排他,也在裝修辦公室,給大家改善環境,為成立新分公司做準備。他太忙了。聽到大個的話,不由心裡一驚,趕緊轉頭去看,黑乎乎的,一片模糊。
最近陰雨綿綿,辦公室光亮不好,辦公室沒有開燈,他眼睛又近視,湊近了再看,發現報紙上貴州茅台的價格是20.99元,並不是大個所說的20元,又看了一下報紙的時間,是9月20日星期六的報紙,這是9月19日的收盤價格。
上次買了,而且是加了那麼多大的資金買的,看來還是買早了,又下跌了3元錢。錢守仁望了望大個,嘆了一口氣。他感覺對不住大個和蔡文靜。
大個卻道:「主任,你說,要不要再買點?」
錢守仁覺得大個瘋了,真是一個賭徒,就這樣一條道走到黑啊!心裡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他道:「從理論上說,好公司好股票的價格,越便宜越好,上次靜姐說的「便宜如珠寶」,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能買,確實能買。」
大個喜滋滋道:「那就再買點。我去經營部轉一圈,悄悄叫靜姐過來,咱們商量商量。」
錢守仁有點頭疼,他真的是沒錢再買了,但看到大個這樣興致,又不好意思說別的,只好點點頭。畢竟成立三江公司,購買貴州茅台,都是他的主意,是他牽頭的。
蔡文靜過來後,卻不同意繼續追加資金,她對大個再賭一把的說法很反感卻不流露出來,只說自己現在也很緊張,沒有多餘的錢。最後他們商量的結果是,用帳戶剩下的現金,剛好能買一手,再買100股。
蔡文靜用電話委託了購買100股,委託價格20.99元。能買上就買上,買不上拉到。她沒有再通過電話查詢,匆匆忙忙回去上班了。(他們此時並不知道,他們這100股買在了貴州茅台的歷史大底,此後,貴州茅台再也沒有見過20元的價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