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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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不二

  顧濯面無表情,穿行在蒼雪與黑石之間,不時憑空挪移越過一道山間裂縫,速度不曾減慢。

  寒風在他耳畔呼嘯著,彷如近海濤聲,震耳欲聾。

  蒼山本就千篇一律的單調景色,隨著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變成了被拖曳拉長的線條與枯燥無趣的色塊。

  他不知道神都里的人們,正在為他還在不斷攀升的速度而心生錯愕,因為他和李若雲相遇的時間,已經從最初的半個時辰不斷縮短,直至現在的兩刻鐘。

  哪怕對修行者來說,下山要比上山要容易上許多,這種無視一切地形徑直而去的下山方式,其中依舊存在著不小的風險。

  更關鍵的是,這一幕落在蒼山外正在觀戰的人們的眼中,只不過是兩顆正在飛速接近的光粒,僅此而已。

  然而對那些正在登山的考生們來說,這就是一幕完全想像不出來的震撼畫面。

  那就像是一顆從天上突然墜落的細小流星,正在緊緊貼合著蒼山的線條離地數尺而飛,速度看似緩慢,實則極其迅疾。

  今次夏祭里誰有這般境界?

  凡是目睹這一幕的考生,連思考都沒來得及,識海中便浮現出了兩個字。

  ——顧濯。

  緊接著,那些考生的臉色驟然大變,連忙打量四周尋找岩體。

  他們不知道顧濯為什麼折返,不知道這位最被看好贏下今次夏祭的天才人物為何動怒,但有一個事實是他們可以直接確定的。

  在顧濯停下來的那一刻,必然要有雷鳴般的一擊隨之而來,屆時很有可能直接引發一場恐怖的雪崩。

  如果他們不提前做好準備,很有可能要葬身在那場雪崩當中,直接失去一次重考的機會。

  想到這裡,數不盡的髒話從這些考生的嘴裡噴薄而出。

  很有意思的是,這些髒話沒有一句落在顧濯的身上。

  ……

  ……

  一道寬約三十餘丈的裂縫前。

  李若雲收回望向地底幽暗的視線,心有所感,抬頭望去。

  那顆細碎的流星就此映入他的眼裡。

  只是一眼,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因為他認出了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

  緊接著,顧濯這兩個字出現在他的腦中。

  這非但沒有讓他得以平靜,反而帶來了更多的不解與困惑,以及極致的憤怒。

  按道理來說,那個長洲書院的小姑娘敗在他手上的事實,不應該也不可能被顧濯知曉。

  這也是他當時毫無顧忌直接出手的緣故。

  然而事實與他的想像出現了極大偏差。

  顧濯在即將通過第三關的時候,毫無預兆地折返速降下山,這只能說明一個事實——有人突然間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誰有資格做到這件事?

  這只能是那些負責監考夏祭的秦人。

  「難怪秀湖前輩當年不願意參加夏祭。」

  李若雲面無表情,再次確定秦人果真無恥,不擇手段至極。

  在他看來,這分明秦人就是驅狼吞虎的手段。

  顧濯出身望京,為神都權貴所不喜,而他則是大秦之外諸國中最了不起的天才人物。

  故而某位考官特意把那個小姑娘被淘汰的消息留下來,等到顧濯即將通過第三關時不經意地告訴他,讓這位天才選擇折返行報復之事,從而拉下在夏祭中的進度。

  這般想著,李若雲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他前往神都之前,便做好了遭受不公待遇的心理準備。

  「一刻鐘……」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顆細碎的流星,確定自己剩下短時間後,開始布陣。

  以身前這道寬至三十丈的裂縫為城牆。

  南齊李家以符籙陣法立世,他作為李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天才,在這方面自然有著相當不錯的造詣,最是擅長借地勢成陣。

  「……不對!」

  李若雲霍然抬頭,睜大了眼睛,發現對方的速度居然還在繼續加快。

  ……

  ……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這一幕,等待著那場註定的相遇。

  無論蒼山,還是神都。

  於是。

  這一刻到來了。

  神都那面光幕上,伴隨著那兩粒光塵的相遇,畫面開始切換。

  蒼山上,考生們小心翼翼地從掩體後探出頭,望向那處戰場。

  山間一片平靜。

  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蒼山的考生們只見那道流星由動轉靜,褪去神秘的外衣。

  神都的人們看到一襲黑衫橫跨三十餘丈,右手正在慢慢緊握成拳,揮出。

  砰的一聲輕響。

  緊接著,是接連數十聲的輕響。

  如銀瓶乍破。

  每一聲的輕響,都代表著李若雲臨時補下的陣法正在瓦解。

  風雪驟急。

  考生們以為雪崩到來的前兆,不敢再看,連忙躲起來。

  李若雲睜大眼睛,眼裡滿是難以置信,看著那個正在不斷靠近自己的身影,看著那個不曾停滯片刻的拳頭,心想就算你確實要比我更強,但你憑什麼這般輕易就破了我依地勢而成的陣法?

  這沒有道理。

  沒有任何道理。

  伴隨著陣法的破滅,李若雲的臉色極速地蒼白了起來,身體也開始了止不住的顫抖。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強行按下即將湧上咽喉的那口鮮血,不顧留下後患調用真元,凝於掌心,迎了上去。

  與此同時,顧濯已然掠至李若雲的身前。

  拳與掌相遇。

  結果與李若雲不久前的那次戰鬥沒有區別。

  只不過被摧枯拉朽的人……是他自己。

  拳頭上蘊藏著的真元,輕而易舉地擊穿了他的防禦,毫無保留地進入了他的體內。

  早在陣法被破壞的那一刻,李若雲便已負傷,而且是重傷。

  當這一拳轟在他胸膛上,發出一聲悶響後,這場戰鬥便直接結束了。

  李若雲倒了下來,胸口微微凹陷,

  顧濯平靜收拳。

  他閉目片刻,緩解這長途奔襲後帶來的沉重負擔,輕輕呼了一口氣。

  為了避免自己的折返帶來一場雪崩,讓別的考生無故遭罪被淘汰,他在最後一刻逆轉真元由動轉靜,以至於負了輕傷。

  一團熱霧隨之而現,轉瞬又被寒風吹散。

  李若雲睜著眼睛,看著漸漸模糊起來的世界,搖頭說道:「沒道理。」

  是的,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借地勢所布之陣為何那般不堪一擊。

  在他看來,這理應是一場僵持的戰鬥。

  或許自己最後會落敗,但絕不可能敗得如此輕易,絕不可能敗在對方的一拳之下,連第二拳都撐不到。

  顧濯沒有解釋,因為對方不是自己的師弟,更不是自己的朋友。

  李若雲右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胸口,掙扎著站起身來,盯著顧濯的眼睛,痛苦不甘厲聲喊道:「顧濯,你知不知道自己就是被別人利用了?你現在就是被人當成了一塊抹布來用,被別人用來擦掉那些看不順眼的東西,僅此而已!」

  顧濯轉身離開,一言不發。

  李若雲死死盯著他的背影,厲聲喝道:「抹布用完是要被丟掉的!」

  顧濯頭也不回,說道:「你想多了。」

  李若雲眼裡布滿血絲,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譏諷道:「是嗎?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沒有騙你,我說的一切都是對的,你就是一塊被人隨便搬來搬去的踏腳石!時間會證明我說的都是對的!」

  顧濯對此置若罔聞,再次跨越那道裂縫。

  李若雲的笑容里多了些許得意。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我很好奇,這些話能讓你不被淘汰嗎?」

  李若雲的笑容僵住了。

  下一刻,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濺而出。

  ……

  ……

  神都很安靜。

  在戰鬥真實開始之前,幾乎沒有人能想到這一戰會呈現出一面倒的趨勢,強如李若雲竟然沒有半點還手的機會,敗的如此乾淨利落。

  飛舟上的諸宗強者同樣很意外,但他們意外的不是結果,而是顧濯在這場戰鬥中展現出來的對自身真元近乎極致的掌控。

  每個人都以為他不斷提高自己的速度,為的是蓄勢,卻沒想到他最後竟然舍了那勢頭。

  這一動一靜間的轉換看似尋常,實則極沒有道理,更沒道理的是顧濯最終只為此負了輕傷,隨後又讓李若雲敗了個一塌糊塗。

  有人忍不住贊道:「雖然我現在還是沒看懂,但此人此舉可以無雙稱之。」

  人們互相交換眼光,更加確定了不惜任何代價搶下顧濯的決心。

  ……

  ……

  最高處那艘飛舟。

  裴今歌唇角微微牽動,在陽光下露出一抹微笑,心想這一拳倒是有我幾分風采。

  娘娘眼裡的那些古怪已經消失,仍舊沉默。

  ……

  ……

  皇城深處,景海。

  太監首領睜大了眼睛,神色錯愕。

  皇帝陛下靜靜看著不再晃動的魚竿,忽然笑了起來,感慨說道:「上次魚兒脫鉤大概是在多少年前來著?」

  太監首領回憶片刻,聲音里滿是苦澀:「約莫百年。」

  唯有與皇帝陛下極為親近之人才知曉,這位當今人間的最強者掌握著一門大神通。

  其名為天命垂釣。

  以天命垂釣,無往而不利。

  上鉤者無不覺得天時地利人和盡在自己手中,最終心甘情願地入局,直至身死依舊無悔。

  太監首領怎麼也沒想到,皇帝陛下時過多年後再次動用這門神通,居然無功而返。

  這是何故?

  皇帝陛下不曾生惱,笑容里滿是欣賞,說道:「顧濯此人,值得好好一看。」

  ……

  ……

  神都某幢高樓。

  秀湖真人收回視線,不再望向那面光幕。

  在這一刻,他眼角的皺紋倏然深刻了幾分,更添蒼老之意。

  旁邊有數人正緊張地看著他。

  秀湖真人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失敗了……明明只差最後一著,便能鎖定蒼山的位置。」

  「這是怎麼回事?」有人立刻問道。

  秀湖真人沉默不語。

  他再次望向窗外那面光幕,看著那一粒代表著顧濯的光塵,皺眉不解。

  ……

  ……

  蒼山中。

  夜色降臨之時,顧濯終於回到原來的位置。

  因為不想傷勢加重的緣故,這一趟他走的有些慢,故而這時的他有些驚訝。

  余笙仍舊站在那裡,不曾離去。

  那一襲青裙為夜風所吹拂,正獵獵作響。

  「我還是不懂。」

  余笙看著顧濯說道,眼裡的情緒終於有所變化,不再是一味的恬靜。

  但她的聲音依舊那般溫婉動人。

  顧濯平靜說道:「只是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讓這場考試只是考試。

  這句話他沒有付諸於口,因為只要說出去,那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余笙想了想,說道:「快意恩仇?」

  顧濯說道:「可以這麼理解。」

  余笙微微歪頭,仿佛這樣能把他看得更加清楚,認真問道:「所以你到底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呢?」

  還有一章會很晚,大家明早見吧~

  凌晨的腦子果然不清醒,卡文了……寫的東西實在不對勁,根本沒有辦法發出來,十分抱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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