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望年月

  第223章 望年月

  活著的意思,重來的意義。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時間會把偉大從渺小中篩選出來。

  余笙想著曾經聽到過的這些話,想著過往漫長生命中遺忘的許多事情,與直至當下仍未能忘卻的那些過往,心有些許悵然生出,沉默不語。

  顧濯靜靜等待著,望向倒映著身前的景色。

  不見風來,湖面無波。

  星空依舊如畫,只是落在這水面卻莫名難看起來,有種被浸泡太久後發霉失去生機的味道。

  那是百年時光留下的痕跡嗎?

  余笙心有所感。

  有清風至。

  她仰頭望向繁星,如瀑的黑髮被風吹拂著掠過溫婉臉頰,輕舞著遮去那或許存在的神情。

  她沉默片刻後,認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對余笙來說,這很有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顧濯答的毫不猶豫:「顧濯。」

  余笙頓了頓,說道:「余笙。」

  又是片刻的安靜。

  顧濯偏過頭,靜靜地看著余笙。

  余笙抬起手,把散亂的髮絲捋至耳後,望向他。

  「我贊同你說的話,做那些過去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就是重來一遍的意義所在。」她說道:「但那真的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我以為我會忘記。」

  顧濯看著她說道:「忘記沒什麼不好的。」

  余笙說道:「哪怕忘記以後是不得不再來一遍?」

  顧濯誠懇說道:「所以這不正是重活的意思所在嗎?」

  余笙微怔,然後發現這句話是對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她把手中酒壺遞了過去。

  顧濯接過酒壺,飲了數息,誠懇說道:「我一直覺得余笙這個名字很不吉利。」

  余笙說道:「未嘗不是一種警醒。」

  顧濯問道:「不覺得累?」

  「累。」

  余笙看著為風所亂的湖面,淡然說道:「但我早就已經累習慣了。」

  顧濯自嘲說道:「你我都是勞碌命。」

  余笙說道:「假如你這次辦事能稍微低調一些,不要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那我想來可以輕鬆很多。」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聽似漫不經心,全無所謂,但只要不是白痴都能聽得出這就是嘲弄。

  王祭的出手已為世人所知,隨之而來的猜測就不可能少,像道休這種見過顧濯的人稍微多一分懷疑,都是麻煩到極點的事情。

  更不要說她的那位弟弟。

  想要把這些問題全都妥善處理乾淨,豈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是一般的麻煩。

  想到這裡,余笙忽然覺得自己貌似十分吃虧,因為最大的那個問題這次是落在她的身上。

  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原因很純粹。

  過去正是她所喜歡的那人承擔起了這個問題。

  顧濯猜到她在想些什麼,說道:「一起。」

  「你是我的師叔,我現在只是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余笙的聲音很冷靜,十分專註:「另外,我只是認為你先前說的是正確的,人生若有重來一遍的機會,應當去做那些想做而未能做成的事情,不代表我答應了在此之外的任何事情。」

  顧濯想著先前說過的重來一遍,再次笑了起來,道了聲好。

  余笙不喜歡這個笑容,望向他,眼神微冷。

  顧濯轉而說道:「先釣魚吧。」

  余笙墨眉微蹙,心想你就這麼喜歡噁心我嗎?

  上一次離別之前,她因為他的緣故在湖前坐了整整一宿,結果連一條魚都沒能釣上來。

  「我的意思是……」

  顧濯從她手中拿走釣竿,說道:「釣魚我來。」

  余笙的心情稍微好轉,因為她記得上次對方也沒釣上來魚兒,這次想來也該是一樣的吧。

  下一刻,湖面傳來動靜。

  魚竿忽而一沉。

  有魚上鉤了。

  顧濯微微一怔。

  余笙呵呵一笑。

  顧濯想了想,還是把那條魚釣了上來。

  是草魚,很大的一條。

  既肥,更美。

  約莫十來斤的樣子?

  余笙看著這蠢魚,笑容漸漸消失了。

  顧濯說道:「怎麼吃?」

  余笙面無表情,說道:「不吃。」

  顧濯不解,問道:「不吃?」

  「放了。」

  余笙從顧濯手裡取過魚竿,一字一句說道:「我來釣。」

  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把那條草魚重新放生,讓其拍打起一潑水花。

  魚線再次沒入水中,等待著下墜。

  顧濯心想此時該說什麼才對?

  余笙忽然問道:「你想吃什麼魚?」

  顧濯說道:「不要酸菜魚,其他都行。」

  「我這也沒醃過酸菜,你想吃我也做不出來。」

  余笙的聲音很隨意,心態似乎十分放鬆,與尋常打發時間找不出區別。

  唯有往她的眼睛深處望去,才能發現她始終有在集中注意力,視線從未真正過離開水面。

  顧濯還在思考吃的問題,便沒有注意到這極細微處的變化,想了想說道:「烤魚怎樣?恰好我這邊還有些香料可以用上。」

  余笙淡然說道:「可以。」

  顧濯也不多想,便去準備柴火。

  蒼山腳下,碧湖如海。

  星光映照的海面隨風起浪,生出無數道銀葉子,很是好看。

  那根魚線微微搖晃,牽動著余笙的視線,讓她的眸子倒映出漂亮的銀光。

  顧濯不在她身旁,尋了處地方堆迭起木柴,又從三生塔中翻箱倒櫃尋了好些香料出來,提前開始做好烤魚的布置與準備。

  只待那條肥美的草魚上鉤,烤魚大業就能即刻開始。

  在這途中,顧濯又再去摘了些野菜回來。

  然而直到一個時辰後,那根魚線還是沒有動靜,余笙便只能坐在那塊石頭上,把自己做成一座石雕。

  顧濯看著少女被勾勒出一道銀邊的背影,看著那因風而起的黑髮與裙袂,總有種相距越來越遠,下一刻她便要乘風而去的預感。

  也不知道是因為尷尬又或者還是尷尬。

  這種預感沒有成真,因為余笙接著就說了一句話。

  「你再來一次。」

  她的語氣聽上去依舊淡然,但隱隱透著生硬的味道,就像是在按捺著什麼似的。

  顧濯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於是他再次接過那一根釣竿,與余笙並肩而坐。

  與上次不同,那條肥美的草魚這次沒再上鉤。

  然而余笙的臉色卻沒變得好看,甚至更差。

  因為這一次上鉤的是黑鱸魚。

  不變的是同樣的肥美。

  顧濯望向她,沒有說話。

  余笙安靜片刻後,莞爾一笑,問道:「方便再等一下嗎?」

  顧濯心想我又不是白痴,還能在這種時候說不方便嗎?

  余笙再一次從他手中接過釣竿,放走那條黑鱸魚,感受著竿上殘留的餘溫,臉上明明還掛著溫柔笑容,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顧濯有些無奈,久違地生出坐立難安的感覺,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事實上,他在握住釣竿的那一刻便在對這方天地說話,希望不要有魚兒上鉤。

  奈何游弋在這湖水裡的魚未開靈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反而對他的聲音生出好奇,下意識地往他的方向靠近。

  只是如此尚且還好,問題就在於那些真正能聽到他的聲音的事物,都在為此而興奮,很是認真地把魚兒往那魚鉤處給送去。

  都說願者上鉤。

  如今他再如何不願,依然有魚上鉤。

  這何嘗不是一種領悟。

  想著這些事情,顧濯偏過頭,望向余笙。

  余笙的笑容早已蕩然無存。

  她察覺到落在側臉上的目光,聲音微冷說道:「你再試試。」

  顧濯沉默不語。

  余笙偏過頭,看著他。

  顧濯找不出拒絕的道理,於是接過,又再一次重複先前的畫面。

  十分有趣的是,這次上鉤的魚兒依舊不同,是鰱魚。

  余笙看著那條鰱魚的眼睛,對顧濯說道:「佩服。」

  她說的淡然,似是欽佩,只不過怎麼聽著都有著咬牙切齒的意思。

  顧濯不想說話了。

  余笙說道:「最後一次。」

  顧濯從善如流。

  就在余笙接過釣竿的那一刻,她忽然之間微仰起頭,用空出的左手指向夜空。

  衣袂沿著她的手臂滑落,再次袒露出白皙的肌膚,為星光所親。

  「很漂亮。」

  顧濯怔了怔,下意識抬頭望向夜穹。

  仿佛神明伸手朝向天空,隨意地拽了一下那片漆黑的幕布,綴在其間的繁星頓時就此被迫流轉,憑空生出無數道焰尾。

  畫面再是瑰麗不過。

  與此同時,余笙的聲音恰好響起。

  是三分興奮,三分雀躍,三分驚喜。

  最後剩下的那一分是無可挑剔的演繹技巧。

  「魚上鉤了!」

  余笙放下魚竿,指著正在石頭上蹦躂的那三條魚兒,笑意嫣然得很假。

  顧濯心想這時說欽佩是否太過諷刺?

  他收回視線,很認真地裝作認不出那三條魚,苦惱說道:「總不能三條魚都拿來烤吧?」

  余笙早有想法,說道:「一條拿來烤,一條拿來燉魚湯,再剩下那條紅燒清蒸怎樣都行。」

  顧濯說道:「好。」

  話音方落,他當即拾起這三條多少有些可憐的笨魚,往早已準備好的柴火堆里去忙。

  余笙自然不會就在旁邊看著,動作利落地挽起了衣袖,與他一併忙碌。

  從生活質量的角度來說,兩人毫無疑問稱得上是養尊處優,但這不代表他們毫無生活常識,至少在做飯這方面不是的。

  沒有耗費太長時間,那一鍋魚湯便已出現在眼前,烤魚正在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最後剩下那條遭了清蒸的鰱魚的賣相同樣極好。

  臨湖而坐,星光如水為夜風所輕拂。

  顧濯與余笙相對而坐,舉箸落筷,以魚下酒。

  幾杯快酒過後,便有話,話中隱約帶著幾分酸意。

  「上次怎麼不見你這麼能釣魚?」

  余笙似是不在意問道。

  顧濯想也不想說道:「是運氣。」

  余笙很不滿意這個答案。

  她神色未變,不著痕跡地狠狠地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心情才算是好些,說道:「那你這運氣未免也來得太好了些」

  顧濯心想那你一次過把三條魚給釣上來豈不是氣運所向披靡?

  這句話他當然還是不會說,轉而言道:「烤魚的味道怎樣?」

  余笙聞言又再嘗了口,沒有說話。

  顧濯問道:「嗯?」

  余笙想了想,認真說道:「要不下次我們還是熬粥吧。」

  顧濯安靜片刻,給自己夾了一塊肉品嘗,然後說道:「我覺得挺好吃的啊。」

  余笙心想你這香料亂七八糟放一大堆進去,還能有不好吃的道理嗎?

  問題是,烤魚哪裡是這樣子烤的?

  這和吃香料有什麼區別?

  「我只是提個意見。」

  余笙有些生硬地換了個話頭,問道:「你在荒原的時候是怎麼解決吃的問題?」

  顧濯回憶片刻後,說道:「前半程跟著商隊一起走,不必擔心這方面的問題,入山後多數時候是不吃,偶爾啃一啃乾糧。」

  余笙心想這和吞風飲雪有什麼區別?

  便在這時,顧濯忽然回想起一件小事。

  他從三生塔中取出王祭親自焗出來的番薯,說道:「嘗嘗。」

  余笙看了一眼那個番薯,再是望向顧濯,只覺得這莫名其妙極了。

  雖是這般想著,但她仍舊接過那番薯,動作仔細地撕掉外皮,低頭吃了一口。

  緊接著,她一臉狐疑地看了眼顧濯,再吃了一口。

  「這是你烤的?」

  「沒我不行。」

  顧濯誠實說道。

  且慢要是不在他的手上,王祭又豈會在那天夜裡蹲在篝火堆旁邊,認真認真地焗了一晚上的番薯?

  這是一切的前提所在。

  那麼,他說這四個字當然就是事實。

  余笙隱約覺得有些問題,不過出於禮貌,還是稱讚了一句。

  「很好吃。」

  然後她感慨說道:「三生塔在這方面真方便。」

  尋常修行者看不出來,但她又怎會不知道手裡的那顆番薯出自數天以前?

  時光的流逝幾乎沒有留下痕跡,味道還是最開始那般模樣。

  顧濯說道:「在這方面的確不錯。」

  余笙端起一碗魚湯喝了口,十分滿意自己的手藝,想了想說道:「裴今歌當初在潮州城裡停手,沒讓天命教傾覆,是因為你和她見面了。」

  顧濯本就沒隱瞞的想法,點了點頭。

  余笙為他盛湯,說道:「難怪她這麼在意你。」

  顧濯心想這話該怎麼接?

  無話可說,他唯有低頭喝湯,以嘆息行讚美之事。

  余笙繼續說道:「她去繼續追尋盈虛留下的足跡了,可能在她有所得的那一天,就是破境踏入羽化的那一刻。」

  顧濯還是覺得很是奇怪,放下碗,望向她。

  「怎麼了?」

  余笙的聲音很輕快,聽不出半點陰霾,當然也就沒別的意味。

  顧濯沉默片刻,說道:「沒什麼。」

  余笙若無其事說道:「裴今歌對你的態度其實很有意思。」

  顧濯神色不變說道:「是嗎?」

  余笙看了他眼,低頭吃番薯,隨意說道:「我從沒有要求過她去神都救你,這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和我沒關係。」

  「改天我找個機會向她道聲謝。」

  顧濯的語氣很正常。

  聽著這話,余笙的心裡莫名有些不痛快,但她什麼都沒表現出來。

  「是該道謝。」

  她說道:「裴今歌如今的壓力很大,肩上是整個巡天司。」

  顧濯提醒說道:「巡天司也是我的。」

  余笙想了想,說道:「但你現在不怎麼強。」

  很委婉的一句話,讓顧濯無話可說。

  余笙忽然問道:「所以,裴今歌為何和你有了交情?」

  在問出這句話之前,她真實地猶豫過片刻,最終還是問了。

  主要原因是好奇……總之,她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顧濯答得很坦誠。

  「去年望京時認識的,當時我不怎麼喜歡她,因為這人不僅麻煩,還很危險。」

  他說道:「後來又在神都陸續見了幾面,相聚一直不歡。」

  余笙嗯了一聲,說道:「否則你也不會刻意使手段,讓她遭了賦閒。」

  顧濯沉默片刻後,簡單講述了一遍秀湖真人的死亡。

  余笙心想這的確很難讓人喜歡。

  言語間,她舉箸嘗了一口烤魚肉,發現味道似乎也還湊合了。

  顧濯回憶往事,說道:「我不否認這種做法是正確的,但終究是令我不痛快的,這就是矛盾所在。」

  余笙忽然覺得自己胃口變好了。

  「至於再後來的事情,都在今年的望京和神都里,我想我沒必要再說了。」

  顧濯看著她說道,聲音十分坦然。

  余笙聞言微怔,握著筷子的右手變得有些僵硬。

  然後她泰然自若地為顧濯夾了一塊魚肉,溫聲說道:「嘗嘗。」

  顧濯自然不會拒絕。

  今夜星光明媚,夜風莫名送暖,不似深秋,更像濃春。

  不知從何而來的光線灑落在湖畔,照亮少年少女的身影,有種溫暖而美好的感覺。

  兩人說話的速度不怎麼快,很多時候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因為他們很無奈地發現……那三條魚著實太過肥美了些,想要一次過吃完著實不是容易的事情。

  至於放進三生塔裡頭,客觀角度而言是一件不太美觀的事情。

  主觀原因則是二人依舊有話可說。

  這時的畫面,要是落在今夜以前的顧濯和余笙眼中,想來要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因為談話中的他們不再思前顧後,話越多越是來得隨意。

  與魚肉一併消失的還有酒。

  都不是真正的少年少女,兩人在這方面沒有太多的顧忌,但也沒有到過分的程度,連微醺都很難算得上。

  人世間的許多事情總是如此,看似有千斤重,真要聊開卻又發現僅此而已。

  夜色漸深。

  再深。

  極深。

  兩人身前都是一片狼藉,唯有殘存的魚骨無聲敘說著,生前的它們究竟有多麼肥美。

  黎明前最是黑暗,那片不知從何處灑落的光線已然消失,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有秋雨悄無聲息落下,如絲似縷,寒意漸生。

  談話的聲音淡了,沒了。

  然而,無論顧濯還是余笙都沒有起身離開,他們靜靜地坐在當下的位置,任由細雨微濕面孔,帶走那些困意與疲倦。

  這場談話十分愉快,極大程度上超出兩人事先的預料,即使在那些陌生的熟悉方面,更是在他們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子聊過天了。

  在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都在承擔著傾聽者的責任,因為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有資格和他們閒聊,偏生這極少數的人又往往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聊。

  哪怕孤獨是人生的常態,而他們也都早早就習慣這種生活,但終究……還是沒有必要拒絕這種愜意吧?

  「黎明快要來了。」

  顧濯的聲音再次響起。

  余笙嗯了一聲,聽著很輕。

  顧濯抬起頭,望向落雨的天空,說道:「要是大雨傾盆?」

  余笙平靜說道:「或遲或早而已。」

  話里聊的是未來。

  幾乎無可避免的那個未來。

  「在此之前……」

  余笙緩聲說道:「先把傘撐起來就好。」

  顧濯收回目光,視線落在彼此之間的距離上,說道:「那把傘可能得要很大。」

  余笙頓了頓,說道:「所以很難。」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中莫名浮現出兩個字——並肩。

  這是當年所沒能做到的事情。

  那麼,現在這一次呢?

  余笙沒有什麼信心。

  顧濯猜到她在想些什麼,心想這事就是很難啊。

  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不再如前美好。

  「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沒有問你。」

  余笙站起身,面朝滿湖秋雨,輕聲說道:「我想,現在或許可以問一問。」

  顧濯還在想先前的問題,思考著那場定將到來的傾盆大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問道:「什麼事情?」

  余笙忽然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用手背緩緩擦去眉眼間的雨痕,平靜說道:「關於林挽衣你大概是怎麼想的?」

  是的,這是她從最開始就在避免去談的那個話題。

  只是兜兜轉轉,到了談話的最後……她發現這依舊是繞不過去的一件事情。

  那就問吧。

  誰知道錯過今夜,還要再等到哪一夜呢?

  顧濯根本沒往這個方向去向,在聽到這句話後很自然地怔住了,半晌過後才是醒過神來。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前盛著三條魚的碗碟,發現其中早就已經盈起雨水,是淺淺的一層,莫名倒映出他此刻的眼神。

  於是他站起身來,走到余笙旁邊,說道:「我是這麼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