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再是人生大事
書房裡一片安靜,氣氛有些低沉,甚至壓抑。
余笙神色未因此而變。
她靜靜地看著王大將軍,等待一個明確的答案,不急不躁。
「不會。」
王大將軍打破這沉默,說道:「因為那樣做只會有一個結果,就是我死在他的劍下。」
余笙說道:「但你還是要堅持尋覓那一縷破境的可能。」
王大將軍的聲音格外平靜:「此事無關生死,此事高於生死。」
「若我破境,消息將會在第一時間傳到易水,到了那個時候我什麼都不會做。」
他看著余笙說道:「我會坐在這裡,等待結果的到來。」
話中有未盡之意。
如果王祭得知此事後不出劍,無論是不願還是不敢,是囿於他作為大秦三大王將之一的身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那一顆劍心最終都會有蒙上塵埃的可能。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就是一次陽謀,一場問心局。
余笙自然能聽得明白,說道:「這其中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王大將軍笑了笑,說道:「我是在用我的身份來做籌碼,賭王祭不敢對我出手。」
余笙嗯了一聲,很輕。
這才是最為關鍵的核心問題所在,因為王大將軍的生死牽扯到太多方面,動輒就是一場波瀾壯闊的劇變,而這些劇變只是稍微想想都知道不是好事。
如果王祭真的決意出劍殺人,履行當年諾言,大秦該當如何?
三大王將之一的死亡,足以讓朝廷與易水正面開戰,覆滅這個傳承數千年的當世第一劍道大宗,而這必然要為之付出沉重的代價,北方原本穩定的局勢將會瞬間傾塌,不知要再耗費多少時間才能讓局面回到當下。
大秦上至皇帝陛下,下至生活在北方的平民百姓,沒有誰願意看到這個局面。
王大將軍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他依舊把這番話說出來,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也好,這無疑都是一種讓人難以置信的信任和坦誠,是一種尋求解決問題的誠摯態度。
唯有忠誠二字方可形容此舉。
與王大將軍相伴已有數十年的忠誠二字。
朝廷或者說皇帝陛下,總不能以忠誠這兩個字磨滅對方的近百年來的渴望,那是很沒道理的一件事。
王大將軍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所想到的那些問題,我早已想過,因此我才會放棄去殺死王祭,或者說讓自己死在易水,這種最能讓矛盾激化的選擇。」
他說道:「我相信這件事存在著一個妥善解決的辦法。」
余笙輕聲說道:「比如王祭已經忘記當年自己說過的話。」
王大將軍啞然失笑,說道:「不失為一種可能,畢竟王家掙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能再出一人進入他眼中,遺忘也不是什麼過分荒唐的事情。」
余笙沉默片刻,話鋒驟然一轉。
「談談荒人。」
王大將軍瞬間斂去笑容,認真說道:「我之所以坐在這裡,為的是防備荒人南下,理所當然要知道荒人在暗地裡謀劃些什麼東西。」
余笙想起不久前的那句話,複述了一遍,說道:「所以你不認為這是一種背叛。」
王大將軍誠懇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余笙平靜問道:「如何證明?」
「自然不會是全憑言語。」
王大將軍似是對此早有預料,從身旁抽出一迭卷宗,遞了過去。
這顯然是大秦鎮北軍的機密所在。
余笙自然不會拒絕,神情淡然地接了過來,翻閱。
長時間的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是放下這迭卷宗,輕聲說道:「在這裡等了很久了吧?」
卷宗上記載的東西並不複雜,是近些年來鎮北軍與荒人行商交易的內容,但並不是帳本,而是軍方借貿易的機會具體做了怎樣的布置。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就像道理和學識,總是蒙塵,待人擦拭,此事不外如此。」
王大將軍的聲音很是溫和,轉而說道:「既然你是殿下的徒弟,想必能夠理解我做的這些布置,在關鍵時候足以摧毀荒人絕大部分的戰力,我認為這足以證明我的心意所想。」
余笙沉默很長時間後,點了點頭。
同意的意思很清楚。
儘管她對這迭卷宗里呈現出來解決荒人的手段……稍微有些看法,但那些話沒必要說出來。
「就到這裡吧。」
余笙起身往書房外走去,頭也不回說道:「我該去休息了。」
話至此處,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到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事情並不複雜,十分清楚。
矛盾卻是難以調和的。
談不上滅門的血仇,步入羽化的渴望,高於生死的榮譽。
更重要的是,誰也不該讓一個有進取之心的修行者畫地為牢,不再往前走上哪怕半步。
……
……
「那你要先去把人給殺了嗎?」
顧濯的聲音里難得是好奇。
夜裡風寒,篝火灑落的光芒晃動不安,時不時蹦出幾點火星。
王祭沉思片刻後,說道:「這事還真說不準。」
顧濯問道:「嗯?」
「你知道的。」
王祭拔出且慢,隨手撥弄篝火堆里埋著的番薯,說道:「我這輩子就殺了一個羽化,還是老到不能打被我幾劍斬死的那種,心裡多少有些遺憾。」
顧濯說道:「羽化本來就不好殺。」
王祭深深地嘆息了一聲,悵然說道:「那是真的不好殺啊。」
話里說的都是不好殺,意思看似相同,卻又有著很大的不同。
前者是指羽化中人本就超凡脫俗,無一不是當世最強者,除卻白皇帝這等橫壓當世的毋庸置疑第一人,余者勝負生死猶未可知。
——雲夢澤中,盈虛從最開始心中便已懷揣死意,如果他下定決心不願以身入局,天罰一擊不見得能夠落下。
後者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人世間每一位羽化境都註定是受千萬人所供奉的大人物,其自身的存在牽扯著難以計量的龐大利益,比之蛛網還要錯綜複雜。
如今不是大亂之世,大秦治下的人間有著穩定的秩序,容不得這樣的巨變發生。
在此秩序之外,唯一一個天下人皆可殺之的羽化就是盈虛。
奈何他已經死在皇帝陛下的手中。
王祭心生憾意,以且慢劍鋒挑起熟透的番薯,在篝火上空跨過一道弧線,落入好友手中。
顧濯接住那顆番薯,慢條斯理地開始撕皮,說道:「所以你就指望著自己大徒弟破境給你殺一殺?」
王祭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說道:「我像是這麼冷血無情的人嗎?」
顧濯說道:「無情不見得就是冷酷,多情往往卻能壞事。」
「別和我說這種話。」
王祭微微挑眉,譏諷說道:「你倒是先把自己的事情給理好,別下次見面你又是被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指著鼻子罵就行了。」
聽著這話,顧濯也不生氣,說道:「下次一定。」
王祭見他這般模樣,便也沒了脾氣,示意他趕緊嘗嘗那番薯。
顧濯從善如流。
焗番薯的味道在大多數時候取決於番薯本身,而荒原出產的東西向來不錯,就像那些為修行宗門所熱烈追捧的礦石一般。
他吃的很是仔細,途中不忘給出評價,主要在於幾分熟更好吃上面。
十分神奇的是,王祭在這件事情上有著令人驚訝的耐心,聽從顧濯的意見繼續開始焗番薯。
於是。
一夜過後,顧濯身旁堆起一座小山,山中儘是番薯的外皮。
他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再望向仍自意猶未盡的王祭,問道:「現在滿意了嗎?」
王祭一臉莫名其妙問道:「什麼我滿意沒,這話不該是我來問您嗎?」
顧濯看著他,說道:「我吃飽了。」
王祭聞言,很是遺憾地看著篝火堆里還未熟透的那三個番薯,只覺得自己的動作還是稍微慢了些。
接著,青年又眼帶嫌棄地賠了一下且慢,心想你明明慢得這麼熟練,怎就不能快起來呢?
顧濯把這些小動作看在眼裡,什麼都沒說。
半刻鐘後,他動作十分自然地站起身,從火堆里把三個番薯給扒拉出來,放入三生塔中。
「你這是做什麼?」
王祭抬起頭看著他,不解問道。
「喔。」
顧濯笑了笑,似是後知後覺,說道:「留著,等還劍的時候送給你吃,讓你嘗一嘗自己的手藝。」
王祭不說話了。
顧濯熄滅篝火堆,借微亮天光,開始上路。
不同於昨日,今天的荒原再無太陽蹤影,雪雲籠罩天空。
就像人生,陽光燦爛的日子總是那麼稀少。
顧濯走在風雪裡,看著找不出區別的漫長道路,心中並無焦慮著急之意。
他隱約有著種感覺,當自己真正離開群山,與人世間再次重逢的那一刻,便會有無窮盡的麻煩接踵而至。
與其到了那時再奢望此刻的冷清孤寂,何不認真珍惜當下?
想著這些事情,搭著王祭時不時冒出的話頭,歸途也就變得愉快了起來。
時間在相似的重複中不斷流逝,群山將近。
某天,顧濯站在崖畔之上,往遠方眺望。
同為荒原的蒼涼大地在他眼中流露出些許風光,與群山無窮盡的白雪截然不同,秋色正讓大地泛黃。
在這個位置,人類修行者的蹤跡已然不再來得罕見。
與顧濯來時不同,受王祭出劍的影響,臨近群山邊緣的那幾個根據地變得十分熱鬧,不過都是人類單方面的熱鬧——荒人在察覺到人類修行者的大規模到來後,毫不猶豫地中斷了貿易,回到部落營地當中,嚴陣以待。
千萬年來,人類以荒人的性命泄憤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警惕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與此同時,那些懷揣著激進想法的荒人卻把這視作為一場盛宴,在短短數日之內組織了數場獵殺,讓數十位修行者把性命留在荒原之上。
這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修行者們的衝動,再有自群山深處吹來的寒風輔以冷血,最終導致那幾個人類聚集地變得無比臃腫而局面混亂,隱有透出一種失控的跡象。
……
……
顧濯自崖畔一躍而下。
疾風攜雪而至,扑打在他的臉頰上,帶著刺痛的感覺。
他視若無睹,在墜落至某個位置的時候拔出且慢,讓劍鋒沒入崖壁當中,卸力再而借力。
緊接著,他的身影驟然虛化,隨滿天風雪而去,於極短時間內跨過數座陡峭山峰,飄飄然如若謫仙。
奈何他的境界終究太低,哪怕萬物為其助力,仍舊還是去不到荒原大地之上,但與進山的道路已然不遠,只是幾步路的事情。
暮色不知何時已至,灑落在顧濯的衣衫上,仿若燃燒。
他未曾解開那門被楚珺喚作為無心相的易容功法,只是一位面貌尋常英俊的少年,按道理來說不該被太過關注,奈何他正在歸途上。
不到一個時辰,顧濯的出現就已經落入諸多修行者的耳中,引起了廣泛的注意。
尤其是他手裡握著一把舊劍,渾身上下再別無珍貴事物的模樣,完全符合人們對劍修總是一貧如洗的刻板印象。
誰也不會忘記自己是為什麼來到荒原,便理所當然地懷疑顧濯在群山中有所得。
這種推測沒有被擺在明面上,直到顧濯帶著最後一抹暮色,來到人類在群山前的聚集地村莊。
楚珺不在此間。
在簡單地走過村莊一遍後,顧濯得出了這個結論,有些遺憾。
那日一別,再見時也不知是何年月。
帶著這個念頭,他在村莊尋了一處落腳地,開始休息。
……
……
就像顧濯當初推斷的那般,觀主對楚珺極為重視。
自在道人尚未帶著少女離開群山,便有清淨觀的宿老奉觀主道旨深入荒原,尋覓她的蹤影。
——如果不是擔心影響太大,觀主極有可能親自出關,確保楚珺的安危。
在相遇以後,清淨觀的這位宿老當即以最快的速度帶兩人走出群山,離別荒原。
同一時間,顧濯還在群山里揣著那三個番薯。
當清淨觀一行三人通過鎮北軍的審查,準備繼續低調返回觀里的時候,楚珺卻提出了一件事情。
還劍。
當那位宿老得知楚珺要去的地方是易水後,毫不猶豫地出言阻止甚至不惜動手,便在這時自在道人站了出來,讓事情得以繼續下去。
於是,那座江心島多了一位客人。
楚珺立於輕舟之上,看著這座被世人譽為劍道聖地的小島,心情在所難免有些緊張。
只不過當她想過自己很有可能訓斥過道主,這種緊張旋即消散無蹤,只剩下平靜。
濃霧籠罩,島上風光無從尋覓,唯有身前事物,約莫三尺左右。
不多時,那輛在修行界極負盛名的輪椅出現在楚珺眼前。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滄桑的聲音。
「你用劍?」
楚珺循著聲音望去,見不到老者的面容,落入眼中的唯有一隻枯瘦的手。
那隻手搭在輪椅上面,漫不經心地輕輕叩打著,韻律聽上去很是別致。
「是的。」她說道。
王祭停下動作,說道:「既然他收你為徒,那我作為他的朋友,自當給你一份見面禮。」
楚珺來不及否認,只見坐在那隻蒼老的手抬了起來,以指尖在濃霧中輕輕一點。
下一刻,無盡霧氣彷如開水沸騰,呈洶湧之姿。
一道清冽劍意通過這幕畫面映入楚珺心中。
直至兩個時辰後,她才是堪堪醒來,神情很是複雜。
「劍留下來,然後走吧。」
不知為何,王祭的聲音聽上去帶著明顯的倦意。
以他冠絕當今人間的劍道修為,為何僅是傳授楚珺一道劍意就到了難掩疲憊的境地?
……
……
荒原,群山之前。
顧濯閉著眼,道了一聲辛苦。
王祭此刻就站在他身旁,不為世人所見。
「讓你不用謝,你就真的一聲不謝嗎?」
「要不然?」
「說點兒別的詞。」
「你一直很想我欠你人情,現在我的確欠你一個大人情了,要不你給我說聲謝謝?」
顧濯的語氣很是誠懇。
王祭無言以對,轉而說道:「有必要把事情做到這種程度嗎?」
顧濯沉默片刻後,認真說道:「有備無患,我那位大徒弟現在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那我總得把這一粒掌上明珠給照看妥當。」
王祭想了想,說道:「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對話就此結束。
不是因為兩人沒有再聊下去的興趣,而是事情來了。
有人敲響顧濯的房門,邀請他去參加一場修行者的聚會,就在村莊裡。
意思十分清楚。
顧濯沒有拒絕。
他不似清淨觀三人,一路欺風趕雪疲憊到極點,在山裡休息得還算充分,精神便也還好。
應邀而行,在數位修行者友好的陪同下,顧濯去到村莊唯一一間酒館裡頭。
此時夜色已深,酒館裡分外熱鬧,放眼望去都是人頭。
酒味逸散在冰冷的空氣裡頭,給人的感覺不太好,有些刺鼻。
當顧濯步入此間後,整間酒館驟然一靜,旋即恢復如常。
那幾位陪伴他到來的修行者散開,然後就是一位境入歸一的修行者出現在他眼中,面帶笑容,很是熱情。
接下來的話其實都很尋常。
無非就是詢問與打聽,想要知道群山當中的情況,有什麼險阻的地方可以迴避……諸如此類挑不出毛病的問題。
其間有人邀請顧濯飲酒,但被拒絕,原因在於他拿出了自己的酒壺。
這種疏離的舉動沒有引起酒館眾人的介懷,熱鬧依舊。
笑談依舊,笑語不斷。
顧濯不時微笑,很是禮貌。
也許就是這個緣故,讓某位修行者忍不住提前道出了那個問題——那你在山裡可有所得?
對此,顧濯沒有沉思太長時間,就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覆。
有所得。
酒館一片寂靜。
就連先前飲酒最凶的那幾個修行者,此刻眼神也都瞬間清醒了過來,再無半點醉意。
數十道目光集中在顧濯身上。
他神情溫和說道:「如果你們抱著從我身上得到這份機緣的想法,放棄是最好的選擇。」
「為什麼?」有人問道。
顧濯說道:「這不是你們能觸碰的東西。」
那人再次問道:「你要怎麼證明?」
顧濯想了想,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應邀來到這裡嗎?」
此言一出,場間數人神情微變。
「酒館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我想我出現在這裡的消息,這時候已經落入該知道的人耳中。」
顧濯溫聲說道:「所以你們只要再等上一會兒,答案就會出現。」
話里的邏輯十分清晰,沒有半點含糊的地方。
尤其是他此刻恰好坐在高位,看起來就像是鄉村私塾里那些年老的教書先生,正在對自己座下的學生循循善誘。
沒有人接話。
一片死寂。
半刻鐘過後,顧濯話里的預言成為真實。
如雷般的轟鳴聲自遠方傳來,大地正在為之而劇烈顫抖,放在桌上的酒水不安晃動著,倒映出在場每一位修行者難看到極點的臉色。
有人試圖離開這場是非,驚恐地發現酒館門外已經站著數位修行者,為首者赫然就是一位歸一境。
更為重要的是,那人來自於鎮北軍。
到了這時,身在酒館裡的修行者們哪裡還能猜不出讓大地震動的動靜從何而來?
大秦軍方最為精銳的玄甲重騎!
在得知此間消息的第一刻,在荒原上以游弋之姿忠實執行著將軍命令的騎兵們,毫不吝嗇消耗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此間,才會造成那樣的動靜。
玄甲重騎的速度已然快到極點,如同黑色颶風般穿過荒原。
然而,終究還是有人比他們來得更快。
顧濯望向酒館大門。
余笙就站在那裡。
燈火映照下,少女衣袂微污。
那是八千里路的雲和月。
她靜靜地看著顧濯,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走吧。」
「嗯。」
顧濯飲下最後一口酒,向她走去。
余笙轉過身,由始至終都沒看過酒館裡的眾人一眼。
顧濯唇角微翹,想了想,說道:「師姐好。」
余笙看了他一眼,嗯了聲。
顧濯說道:「很高興見到你。」
余笙心想這話也太莫名其妙了些。
接著,她的視線落在顧濯手中舊劍上,墨眉緊蹙。
她自然認得出這就是那把且慢。
那個念頭再次浮現。
就在這時候,顧濯對她說了一句話。
很直接。
很乾脆。
「上次那句話是開玩笑,這次是真的,其實我喜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