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在香房裡炮製藥材,又過了半個時辰,沈君辰終於來了。
他穿了一身石青色直裰,身量很長,削瘦又挺拔,便只有十三歲,面上已經透出了幾分英武之氣。
一個矮些的隨從跟在他身後,提著一個紅漆的盒子。
見了沈昭嬑,沈君辰滿臉歡喜的神情:「讓大姐姐久等了,我給大姐姐帶了禮物,大姐姐看看喜不喜歡。」
語氣也很是親近。
沈昭嬑點點頭,只讓一旁的紅藥接過禮物:「我回頭再看。」
沈君辰湊到大姐姐身邊,訕訕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大姐姐久等的,原打算看完母親就過來梧秋院,是走到半道上,采苹過來說,二姐姐前段時間,生了一場大病,一時擔心,這才先去看了二姐姐……二姐姐總歸是生了病,大姐姐便不要……」
沈昭嬑表情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嗯,我知道了,你若沒有旁的事,便先回院裡歇著吧。」
不知為何,大姐姐此時的表情讓沈君辰很不安:「大姐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沈昭嬑淡聲道:「你想多了,我還有事要忙……」
「大姐姐,你別生氣,」沈君辰心裡有點慌,忙道,「是二姐姐說,她和你之間有些誤會,因為禁足在院子裡,沒法過來向你道歉,這才趕在我來梧秋院之前,讓采苹請我過去,特地拜託我,替她向你道歉。」
沈青詞慣會誅心,用這種法子來離間她和沈君辰之間的姐弟感情。
沈昭嬑面色頓冷。
沈君辰也沒注意,忍不住軟語相求,「大姐姐,二姐姐性子柔,念在她大病未愈的份上,您就原諒……」
她抬手起。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到沈君辰臉上。
滿屋的下人無不駭然色變,驚得連大氣也不敢喘。
沈昭嬑便是打了人,神色仍是平靜至淡漠,她捏著帕子,垂目拭了拭手,將帕子扔到一旁。
「大姐姐你……」沈君辰捂著被打的臉,一臉錯愕地看著沈昭嬑。
他從沒想過大姐姐會打他。
父親待他一向嚴厲,母親也是忙碌辛苦,只有大姐姐最疼他,便是他做錯事,惹大姐姐不高興,大姐姐也不會真的生他的氣。
沈昭嬑淡聲道:「以後沒事,不要再來梧秋院。」
沈君辰反應過來後,臉上也浮現了惱怒之色:「大姐姐,你太過份了,二姐姐大病未愈,我先去看二姐姐怎麼了?都是一家的姐妹,你至於這么小心眼,因為這點事,就生這麼大氣嗎?」
「二姐姐性子弱,待你向來敬重,你打小就喜歡欺負她,我說什麼了?」
「我哪回不是向著你?」
「擔心別人覺著你欺負自家妹妹,對你名聲不好,哪回不是我替你轉圜?」
原來沈君辰心裡一直是這樣想她的。
沈昭嬑攥了攥手:「紅藥,送客!」
沈君辰一張臉漲得通紅,還要說什麼,就被上前的紅藥打斷了,紅藥硬是把沈君辰送出了梧秋院。
想到小姐之前失落的神情,紅藥忍不住道:「四少爺,您太過份了,您只知二小姐大病未愈,那您可知,早前小姐去靜雲寺上香,途中駟馬失控,險些出了意外,小姐身上全是碰撞的淤青,奴婢瞧了都心疼,這傷養了許多天,這才消了下去。」
「您只知二小姐被禁足了,可您知道二小姐為什麼會被禁足?老夫人這麼疼愛她,為什麼要禁二小姐的足?您什麼都不知道,就在大小姐面前渾說一通,您這不是在誅大小姐的心嗎?」
沈君辰一下呆住了,張了張嘴:「二姐姐沒同我說這事,我不知道……」
紅藥笑了笑:「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您難得回來,她怎麼也不同您說一聲呢?」
沈君辰腦子有些發懵,二姐姐同他說了許多最近家裡發生的事,為何唯獨沒同他說這件事呢?
「您說大小姐打小就喜歡欺負二小姐,那是你親眼看到了?還是二小姐親口說了?二小姐性子弱,便是看到路邊一隻死掉的蝴蝶,都要哀傷許久,別看到二小姐掉眼淚,就覺著是大小姐欺負她了。」
方才聽四少爺口口聲聲都是二小姐,莫說是大小姐,便連她這個奴婢聽了都不禁心中泛涼。
沈君辰一臉呆滯,張了張嘴:「我沒親眼瞧過,二姐姐也沒親口說過,可……」
二姐姐每次來找大姐姐,離開時總是一臉難過。
紅藥不再多說,轉身回了梧秋院。
沈昭嬑已經回到西次間,挑了兩顆個頭最小的南珠,反覆研磨成細粉。
不管齊雍出於什麼原因送了她一盒南珠,總要用到實處才行。
紅藥一時也不知怎麼安慰小姐:「小姐,四少爺他畢竟還小,也不懂事,等他再大一些定會明白,只有您才是她嫡親的姐姐……」
小姐從前最疼四少爺。
每次四少爺被侯爺罰了,大小姐總會為四少爺求情,四少爺做錯了事,大小姐也從不與他計較。
沈昭嬑不想提沈君辰,淡聲吩咐:「齊王殿下之前的謝禮中有一株天山雪蓮,你去取來吧。」
南珠粉定驚安神,天山雪蓮養心安神,奇楠沉也十分難得,都是極好的香藥料。
正巧她近來對安神香的製作有了一些新的思路,便想著改良一番。
使方子更適合齊雍。
也不枉他送了這麼多名貴香藥材給她。
……
齊雍一進宮,皇上便召了周院史來御書房為他看診。
周院史診斷了完了,便說齊王殿下的病情大有好轉,只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太過勞累,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大約三五個月就能徹底恢復。
齊晟這才放心下來,連摺子也不批了:「最近各大衛所相繼進京簡練考察,情況怎麼樣?」
為了表達朝廷對簡練的重視程度,往年他會親自去衛所觀看。
今年齊雍留在京里,便將視察的事交給了他。